啪!
沈重在算盘上打下最后一颗算珠,发出一声清脆的了结音。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瘫在地上的王掌柜,然后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士忠,微微躬身。
“楚大人,”沈重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临江县六福商号账目核对完毕。此一季,该商号账面盈利五百一十一两。但经核算,其虚报损耗、隐瞒销量、虚增开支等项,共计私吞沈家银两……”
他顿了顿,整个院子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楚士忠也微微坐直了身子。
“共计,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这个数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一个县的商号,一个季度,就吞了近千两!这简直是把沈家的骨头拆开来敲骨吸髓!
王掌柜听到这个数字,最后一点力气也泄了,整个人彻底软倒在地,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其他掌柜更是面无人色,心头狂跳。王掌柜如此,那他们呢?
楚士忠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沈重,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异之色。这惊异并非针对那近千两的银子——他对盐商的贪婪早有预料——而是针对眼前这个不过弱冠之年的沈家庶子。这份算账的本事,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这份直面贪腐的锐利,绝非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所能拥有。
他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声响,目光在沈重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淡漠,却似乎比之前多了些什么:“记下了。”
楚士忠那句“记下了”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池塘,在寂静的院落里荡开层层涟漪。
九百八十七两三钱!
这个数字仿佛带着魔力,让原本只是看热闹的漕帮、脚行以及其他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脸色也瞬间变了。近千两!这还只是临江县一个商号一个季度的数目!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跟沈家打交道,运货、卸货、跑腿,挣的都是辛苦钱,一趟下来能落个几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可这王掌柜,动动账本,一个季度就吞了他们几辈子都挣不来的钱!
一时间,看向王掌柜的目光,除了震惊,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鄙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墨,这是在吸所有人的血!
王掌柜瘫在地上,听到这个数字,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眼神涣散,嘴巴无意识地张合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说不出来了。他感觉天旋地转,周围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心上。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