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干的人都走干净了,留下的不是我们的妖,就是心怀鬼祟的人。”
君长珏走到隋怜的身边,冷沉的眸光望进幽深的小巷,浅浅蹙眉。
八方坊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走南闯北的商人都聚在八方坊设立的市集之内,无论是白日夜晚都喧哗吵闹,还时不时就闹出几起打架斗殴的案子。
紧挨着八方坊的羊家巷就不同了,这条巷子里的房屋虽然寒酸破旧,可就冲着它的位置也该热闹非凡,这里却向来安静,连个供人歇脚的茶馆小摊都没有。
放眼望去,羊家巷里二十几户人家的门前都是白花花一片,看着很是怪异。
按照大庸民间的风俗,若是家中有人过世,那要在丧期内于门口悬上白幡。
但还有另外一种情况,若是家中有人干的是白事营生,门前也要悬白幡,而且只要这个吃白事饭的人还在喘气,这白幡就要一直悬下去,绝不能擅自取下。
羊家巷里所有的人家门前都悬着白幡,他们都是吃白事饭的,还有人在门前放了纸扎的小人和车马。
恰好一阵幽风吹过,纸扎人颤动着单薄惨白的身躯,粗糙僵硬的脸蛋也跟着晃悠个不停,所有白幡一起飘动,散落下了些许纸铜板掉在地上。
这副情景映在隋怜的眼里,她忍不住在心中想,这巷子何止是偏僻安静,简直称得上萧条破败。
“君怀瑾当真没记错,他那个友人就住在这地方?”
君长珏挑了下眉,他虽然一直待在皇宫中甚少来到民间,是许多人口中“不知人间疾苦”的昏君。
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一个能和宗师郡王交上朋友的文人就算出身布衣,无论再怎么囊中羞涩,也不可能独自住在寻常人避之不及的白事巷里。
除非这位友人不走寻常路,一边扎纸人做棺材,一边舞文弄墨,还十分长袖善舞极擅交际,能让达官贵人都不嫌弃他这个干白事活的穷书生晦气。
“看来那小子是早早被人做了局,被骗了个彻底。”
话是如此说,可君长珏却显得不怎么同情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类族弟,微勾着唇角轻笑道,“他的友人肯定用了假身份,就连是不是真的人都不好说。”
他瞧了眼右侧一户人家门前的纸扎人,最边上的那个是一位穿着长衫手拿扇子的纸书生,“与君怀瑾交好的书生,说不定也是个纸扎的。”
隋怜也看了眼那个纸书生,它脸色惨白,五官却被勾画得颇为周正精细,可也正因为这份不同于纸人的精致,倒显得它在死气沉沉中还多出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来。
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般从纸书生脸上移开视线,缓缓转过头又看向左边。
余光中,刚才还盯着正前方的纸书生忽然转动着他被朱砂点出的两只眼珠子,斜楞着瞥向了她,嘴角也悄悄地扬起了一寸,无声地诡笑。
小小纸人,一点就着的玩意儿,笑得倒挺狂。
隋怜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她和君长珏循着门贴找到了君怀瑾记忆中他友人所住的那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