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还能看到年幼的自己和年幼的芮礼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共同谈论着小孩的人生。
——哦,现在想来,那时候只有她是真的在谈小孩的愿望,芮礼只是一个迁就她的、困在小孩身体里的大人。
想到那些回忆,盯着土坡上的小花发愣的李琢光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正是因为没有恢复记忆,所以她不需要考虑那些沉重的话题,只需要像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孩一样快乐长大就好了。
是快乐的,也是逃避责任的。
倘若这个世界可以安安稳稳地进行下去,不必被四维追杀,那她乐得轻松,永远不想起那些事也没关系。
可是。
李琢光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她撇过头去,看向别墅落地窗里干净整洁的客厅,有一个将长发包进发网的人坐在那里。
背对着坐,除了通过ta的身形能判断出是个文职人员以外,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注]。
是刚才走进去的那个人吗?李琢光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这天的颜色好蓝,这草地的绿色好耀眼。
如果芮礼在这里,她一定会对这个把她家的颜色弄得饱和度高到让眼睛痛的人大骂几句没品味。
她仿佛就听到了芮礼在她耳边对着幻境主人冷嘲热讽的声音。
这要让她怎么才能放得下呢?
是的,快活一辈子固然是好的,永远为自己总是不会出错的。
但她该尽的责任还没有尽完,该负的义务还没有负完。
是她把那些人从原来的世界里带出来,带到晴山来。
她有的时候也会想,晴山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呢?
对于她们来说,难道不是从一个地狱逃到另一个表面上是天堂、实际也无法逃脱死亡威胁的地狱吗?
她们真的是自愿和她走的吗?会不会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异能,害怕她把她们杀死而不得不就范?
那她和压迫她们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继而便是她真的能给她们快乐吗?什么样的快乐是有意义的,又凭什么说另外的快乐不算快乐?
一旦陷入虚无主义的泥沼,就会继续往牛角尖里钻。
如果没有人能拉她一把,那么她就将永远囿于这滩沼泽地里迈不出来。
平常这个角色会由芮礼或是霍听潮扮演,而现在,就只有眼前这些饱和度奇高的景色了。
——对了,可是。自己刚刚是想到一句可是,然后被别墅里的人吸引去了视线,才导致思维奔逸。
之前在想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在想只要晴山不受威胁,那么自己不想起来也没关系。
可是李琢光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四维祇就是悬在晴山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早会有掉下来的那一日,而倘若她在此以前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那么多年来的付出就将毁于一旦。
是的,暂且先不管什么快乐不快乐这种精神层面的东西。
既然精神的哲学她理不清楚、要钻牛角尖,那么物质的总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