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塞下几口过后,我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吐得昏天黑地间,我依稀感觉到一具冰冷的躯体将我包裹了起来。
冰冷到发硬的发丝从我的脖颈间滑过,仿佛从我的鼻腔中钻入搅动着我的五脏六腑。
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滑腻的体感却异常真实,腥诞的气息似乎正从嘴中吐出,浓郁的死人味喷涌到我的脸上,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吐出了一口血来。
父亲却对此情状不闻不问,眯着眼的神色似乎还夹杂着一丁点喜悦,只是煞有其事掏出了一个香囊:
小安啊,你这肠胃也太差了,我前些时候给你求的熏过艾的香囊,你端午期间可千万带着啊。
我摆了摆手,接过香囊,摸着上面的鸳鸯刺绣,心中却浮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在端午节前,我父亲似乎几次发消息让我回家一趟。
端午节要带香囊,可镇子上定亲也要换香囊啊……
这莫名如同痨病一样的感受
我不信任他,以及这个镇子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鬼习俗,但一路走来,送我上山时人烟稀少,能算得上是我离开最好的机会了。
要怎么做呢
13
夜色已至,从镇中的集市里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
父亲不知听见了什么,神色突然有些慌张,拽着我匆匆往山里走去。
小安,在想什么呢
父亲眯着眼看着我,我的目光却始终聚焦在前方树下一个一闪而过佝偻着的熟悉身影。
好像是奶奶在那里冲我招手
我看了一眼混乱中往这个方向涌来的人群,立即下定决心,找着时机叫嚷着肚子痛,奋力挣脱了父亲的手,急匆匆跑到了田间。
恰时人群涌来,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挤开了父亲,使他一时丢了视野。
那个慈祥的银发老太太,努努嘴给我指了个方向,我躲进了麦田里,眼见父亲因为找不到人,转悠来转悠去,最终逐渐暴怒的远去。
14
那是一双浑浊但温柔智慧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见她,我的眼眶就有点湿润。
因为只有在这双眼睛里,我才能看见真正的关爱。
奶奶于我,是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亲人。
她记得我的喜恶,知道我生性胆小,每每都会在夜里提灯等我回家;
那个家里,只有她知道我对油菜花粉过敏,安静地陪我度过难熬的三四月;
我逃出读书的那些年学费,是她从一幅方帕子里零零碎碎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