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放下了塑料袋,木板门又被砰砰砸向,李琢光甚至听到了一些木头被拍碎的咔咔声。
门又被无可奈何地打开了,男人那黄梅天一般潮shi而生锈的嗓音和芹菜的清香涌了进来:“是你妈不要你的,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哪里欠你了?你整天屁事不干,自己的被子也不——”
他的话戛然而止,大约是看到李琢光叠好的薄毯子。
男人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在阁楼里转了两圈,似乎是想找点别的茬。
但是窗帘拉开了,灰擦干净了,盆栽的泥土还是shi润的。
男人呼吸很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是说怕水?这不是能浇花?矫情个大爷的,浪费我的钱去看心理医生。”
说罢,他噔噔噔地踩着摇摇欲断的木楼梯,带走那股热腾腾家常菜的香气下楼了。
阁楼里的人关上了门。
轻轻的脚步走到床垫边,塑胶被挤压的咯吱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句轻到几乎听不到的「谢谢你」。
是个女孩,很年轻的女孩。
声音很耳熟,好像就是刚才那个说话颠三倒四的女孩。
“你可以出来,没事的。”她说。
她的年纪应该比十几分钟前李琢光看到的女孩要年轻很多,声音里透着稚嫩,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
李琢光没有动,她的身体告诉她自己不可以出去。
一千一百一十,一千一百一十一。
“好吧。”
那女孩没有再坚持,而是从床垫上站起来,拉开背包的拉链,唰唰两声纸响,她取出了两本书,拔开笔盖,响起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一千两百,一千两百零一。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你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只想对你说谢谢。”
她此时的语言逻辑还很正常,可能是还没有说太多话,除了声音极度疲惫以外,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一千三百二十二,一千三百二十三。
快结束了,李琢光心说。
终于结束了。
结束了吗?
她的身体松弛下来,周围的环境都像没有粘性而脱落的贴图一样揭下,原本立体的事物在换了一个角度后便成了平面的图画。
李琢光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一片代表墙壁的纸张,回头看到女孩的平面贴画仍然立在原地。
她走上前,女孩伸出的手臂是一段弯着的纸张,中性笔是插在手指间破洞里的另一张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