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县废弃机械厂门口,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沾湿了工人们洗得发白的工装肩头。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横幅招展,只有一张张沉默而凝重的脸,一双双布满老茧、此刻却紧握着的手。
空气里弥漫着离别的沉重和不舍,更涌动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期盼。
苏辰拎着一个简单的旅行包,站在那辆挂着省城牌照、来接他的黑色轿车旁。
包很旧,边缘磨损得起了毛边,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最重的就是那本用旧工装布包裹着的、承载了青河血与火的笔记本。
他穿着林晚晴硬塞给他的一件半新夹克,虽然合身,却依旧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质朴。
“辰娃子……”老李头佝偻着背,挤到最前面,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光,粗糙的手紧紧抓住苏辰的胳膊,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
“……到了省城,吃……吃好点!别……别亏着自己!”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最朴素的叮咛。
“焊王”赵建国用力拍了拍苏辰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小子!给咱青河的工人争口气!在省里好好学!学成了本事,别忘了咱这摊子!咱这‘家’的根,你得给看牢实了!”
“对!苏辰!别忘了咱们!”
“常回来看看!”
“咱等着你学成归来!”
压抑的告别声此起彼伏,带着浓重的鼻音。
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写满了真挚的牵挂和沉甸甸的嘱托。
苏辰看着眼前这些曾一起在烈日下割草、在油灯下学政策、在绝望中并肩抗争的工友们,胸中热流翻涌,喉头梗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酸涩,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李叔!赵师傅!各位师傅!大家放心!我苏辰,是青河的工人子弟!走到哪,根都扎在这!‘技工之家’是咱共同的家,谁也动不了!
我在省城学一天本事,就想着早一天回来,带着大家伙,把咱这个‘家’建得更好!把咱青河工人丢掉的尊严和饭碗,堂堂正正地挣回来!”
话音落下,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掌声,带着泪花。
老李头用力抹了把眼睛,使劲点头:“好!好孩子!叔信你!大伙都信你!”
前来接任青河县委书记的周卫民站在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位新上任的书记,脸上带着书卷气,眼神却沉稳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