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手术台,沈时序和穆清换完衣服走出手术室,一名年轻女子高喊着冲了上来。 “你们救救他啊,你们不能出来啊!” 这名女子显而易见是手术者的妻子,那边年迈的父母还在不停哭求周平,她双眼红肿,其实并没有闹,只是扒着沈时序和穆清裤腿不停哀求。 “我们有钱,是不是要国外的设备,或者你们医院要什么,我们捐,求求你。。。。。。求求你们救救他。” 沈时序托起她,“不是钱的问题,请你冷静一点。” 穆清也将人扶起来,“患者还可以继续化疗,还有生存机会。” 女子精神一振,随后听懂了话中的隐晦,又软下去,“他不能化疗了啊。”她哭的撕心裂肺,“他身体早就不能化疗了啊。。。。。。。” 后来,家属被护士们安慰着拉远,凄厉的哭声也渐渐远去。 穆清摁下的电梯关门键,“看了这么多年还是看不习惯,自以为傲的医术却救不了人,真是。。。。。。白学了。”他叹着气,问,“你说他还有多少时间。” 沈时序正在给手机开机,“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月。” “癌细胞扩散全身,癌痛的痛苦,光是看用药就可怕。”穆清打了个寒颤,“无能为力的感觉真他妈操蛋啊。。。。。。。” 点开微信,没有微信新好友添加,沈时序脸冷了一分。 “怎么,前男友这几天没给你发消息?”穆清一脸好奇。 沈时序锁黑屏幕,不搭理。 “哎呀,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下了手术就看手机,遇见前男友没几天,时不时就掏手机看。”穆清人精,“怎么,是不是你又说什么狠话啦?” 话音刚落,手机短信清脆地“叮”了一声。 非常具有标志性。 沈时序揣进兜里,“闭嘴。” “哟,急了。”穆清调侃,“不承认那就点开看看呗。” 沈时序可没那么幼稚,光明正大地重新解锁,点开短信。 然后自动播放了。。。。。。视频晃动一秒,笑声和话音一并传来。 “哈哈,沈时序,你的猫——” 立马熄屏也躲不过内科医生的精湛肉眼。 “卧槽!!!前男友在你家??这是他吧!!没人别他更白了吧?”穆清惊呆了,“你的猫居然在对他踩奶!天!你们和好了?同居了??” 沈时序:“闭嘴!” 客厅电视放着四川方言版的TomAndJerry,陈嘉之抱着猫,笑得挺开心,等手机响了第二遍才看到接通。 “喂?” “在干什么?”沈时序问。 “在看电视,吵不吵?”陈嘉之调小音量,“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啦?” “发视频干什么。” “噢噢,就是刚刚睡醒它突然对我这样,我搜索了半天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很想问问你,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拍了视频。” 口吻冷漠,沈时序说:“你经常这样给人发视频?” “没有啊,就给你发过。”反应了会儿,陈嘉之又自觉领悟到了,很失落很委屈地说,“知道了,以后不会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发?” “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没有生气。” “好吧。。。。。。你还没告诉我它在干什么。” 该怎么说,它感觉你像它母亲。 沈时序折中说,“它觉得在你身边很安全。” 陈嘉之高兴起来,“那它是不是很喜欢我!” 猫喜欢就大呼小叫,多了不起? 小傻子没见识,沈时序阴阳怪气,“是,地球80亿人口都喜欢你。” “哇,我们才第二次见面呀!”高兴得忘乎所以,陈嘉之玛卡巴卡的,“时序我给你说,它真的好会撒娇,果然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刚刚它不停舔我,还拱我,还亲。。。。。。” 话音忽然静了静,说漏了嘴。。。。。。 沈时序告诉过Taffy,没有告诉自己。 “那个。。。。。。你。。。。。。” “我会早点回来。”沈时序语气淡淡,“不是说要吃晚饭,去看看家里有什么可以做。” 怔忪片刻,嘴角和眉眼全部弯起来,陈嘉之抱着猫猫跑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兴奋灭了一大半,尾音拖着又软又糯的钩子。 “家里只有我。。。。。。” 市院走廊,监控密布。 沈时序推开救生通道的门,在昏暗的楼梯间扯了下裤边,一字一句的警告都带着回音,“你给我好好说话!” 陈嘉之还在玛卡巴卡,“没有骗你,真的除了我,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这么烦?不会讲中文就讲英文。“ 不明所以,但沈时序说什么就是什么,陈嘉之认认真真说:“Imtheonlyoneathome。” ——嘟嘟,沈时序直接挂了电话。第15章 沈时序人没回来菜先到,从物业好奇兴奋的目光中接过大包小包,陈嘉之脸都红了。 还发了短信过来。 ——还有两台手术,最晚六点半回来。 ——电饭煲会用吗,算了,你别弄。 好搞笑,瞧不起谁啊。 说的六点半,沈时序不差分毫赶着六点半回来,正在玄关换鞋子,陈嘉之一脸讨好却拍马蹄子上了,“你比瑞士人还要有时间观念。” 沈时序沉着脸绕去洗手间,出来把水珠弹他脸上,“喜欢瑞士人就回瑞士去,反正也讲不好中文。” 又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陈嘉之跟屁虫似的跟着进了厨房,“晚上吃什么啊。” “清淡的,易消化的,没辣椒。” 猫猫闻到鱼的味道,两只前爪搭在柜门上,努力想往上爬。 陈嘉之把它抱起来,问个不停。 “我为什么要喜欢瑞士人?” “早上打电话的时候我睡着了,最后你说了什么呀,是不是骂我啦?” 讲到这里,他一脸愁容。 “唉,它怎么又跑出来了,你是不是没有把门关好啊。” “下次再跑出来走丢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话?” “很累吗?” 厨房的大理石台面又宽又长,步入式冰箱旁边放着亮着红灯的电饭煲。 沈时序过去打开看了看,阖上,然后按下开始键。 陈嘉之也看见了,自觉又犯蠢了,闭上嘴,“对不起,我、能帮忙吗。” 沈时序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觑着他。 靠得太近,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窜入鼻腔,而近在咫尺的目光,只能落在沈时序微滚的喉结上。 呼吸贴在耳边,潮湿温热,明明不烫,却仿佛要烧起来。 “站在这里。”沈时序说。 没按煮饭键还要罚站啊?不敢问啊! 在睫毛轻颤中陈嘉之偏开了点脸,“为、为什么站、在这里。” 很快,沈时序绕开他走了,从牛皮纸袋里拿了盒草莓,冲洗干净盛骨碟里,嫌弃般塞他手上,“因为你很吵。” 。。。。。。陈嘉之哼哼唧唧,“噢。” 水柱从龙头流出,沈时序站在水池边洗菜,修长的五指拎着细长的西芹剥去硬。茎,忽然说:“站在这里热闹。” 砰砰砰——心头绽开放烟花。 “嘿嘿,原来不是嫌弃我呀。”急冲冲去阳台搬来小板凳,陈嘉之在厨房门口坐下,“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做饭呢,为什么答应了啊。” 还能怎么着?早上那通迷迷糊糊的撒娇。 沈时序惜字如金,“猫。” 对啊,帮忙照顾猫,作为礼貌的回应,做顿饭很正常嘛。 管他什么原因呢,陈嘉之兀自想,只要能见面就好,端着小盘盘开心吃起草莓来。 “唔——好甜!” 洗完西芹,沈时序回眸去看,陈嘉之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小口小口认真地吃,脸颊一鼓一鼓,简直乖得不行。 不知道是草莓红还是人的嘴唇红,一滴粉红汁水顺着嘴角滑落,舌尖便伸出来轻巧一勾,消失不见。 他立马转回去,嗓音沙哑地问,“有多甜?” “甜过初恋!” 说完,陈嘉之便觉得气氛有些安静,明明哗哗水声充斥整个厨房,耳膜里却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到沈时序去拿帕子,又把帕子挂回去,握刀又放下,最后洗了洗手。 半晌后,才听见沈时序问:“早饭吃的什么。” 陈嘉之紧张的不行,生怕自己这句甜过初恋会惹得沈时序不高兴,幸好没有,他卖乖,“清汤元宝。” “午饭呢。” “忘记了。” 其实没吃,睡过头了。 方才那丝似有若无的暧昧仿佛并不存在,沈时序低头切菜,说,“这几天有没有空?” “明天我要外出一趟。” 下午早些时候,出版集团领导果然直接给陈嘉之打来电话,就是来劝开签售会的,对方是个善于沟通的女士,礼貌温和行不通,最后撒娇卖萌都用上了。 陈嘉之一向不会拒绝人,答应了。 最终签售会定在C市,但时间太赶,宣发什么都还没做,所以明天他得先去拍一组宣传照。 “去哪?” “不太远。”陈嘉之小声说,“在二环。” “后天来市院把体检做了。”沈时序说,“我给你预约。” 心猛地一震,陈嘉之唰地站了起来,“不不、用、我很健康、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早做晚做不都是做?偏偏等到六月份干什么。”抽油烟机开始工作,这让沈时序的声音听起来不真切,“让你多检查怎么了?” “我不去。” “耍什么脾气?”沈时序冷冰冰了看他一眼,“又不痛。” “没耍脾气,我不去。” 沈时序皱眉,“为什么不去。” 借口不太好找,既然不好找,只能耍脾气。 “回瑞士我会去检查的,有家庭医生。”知道这样说会让沈时序生气,可没办法了,“每年都是他给我检查,他最清楚我的身体状况。” 果然,沈时序不屑一笑,“瑞士那么好,回来干什么?” 晚饭吃的并不愉快,原本应该很热闹的家没有半点声音,而且吃完沈时序就抱着猫就走了。 陈嘉之很委屈,默默回卧室吃药。 红红绿绿的一大把,要分五口吃,三十多颗,要喝很多水。 一夜繁梦到天明。 最近起床总是很疲惫,刷牙牙龈一直在流血,洗完澡陈嘉之开门看了看,时间还早,但又实在不放心,给沈时序打了电话。 “你在家吗?” 沈时序还没说话,他先听到了一声不耐烦的猫叫。 “在。” “那你今天上班吗?” “要。” 关系又降回了冰点,唉。。。。。。 “那它再跑出来怎么办,我今天不在家。” 沈时序更冷漠了,“随便它。” 想了想,陈嘉之说,“我可以把它带上吗,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好它的。” 电话那头静了瞬,沈时序说,“下来拿。” 下了楼,沈时序看样子马上也要出门,陈嘉之主动接过猫猫抱在怀里,“不知道要多久,可能要带一些猫罐头。” 沈时序回厨房拿了两罐。 明明上次同乘电梯只是十天前,却仿佛已经过了很久。 猫猫很兴奋,一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在怀里乱爬,为此陈嘉之只好拉开羽绒服拉链让它钻进去。 拉上拉链后,猫猫从他领口探出头,那傻样儿,真是别无二致。 电梯下行,沈时序回头看了眼,叹了口气,“你可以再将就它一点。” 好在是主动说话了,陈嘉之倒是松了口气,仰起下巴笑,“你不将就它,总有人将就它啊。” 27岁的笑容跟17岁没区别,都刺人眼。 对啊,地球八十亿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