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脸色阴沉了一分,“未婚夫妻一场,互留体面,你别逼我。” “京臣,我也想对你说这话。”华菁菁在棋盘的中间放下一颗棋子,“我们马上结婚了,如果你和养妹曝出丑闻,我的颜面呢?周家和华家的名声呢?” “结婚?”周京臣望着她,神色晦暗不明。 语气更凉了。 一丝荒谬的意味。 这时,一名侍者敲门,请华菁菁去2号休息室,华家的二婶找她。 她前脚离开,保姆搀扶着周夫人进包厢,“一会儿你带着菁菁给1桌的贵宾敬酒,另外,叶家没有官场人脉,给那些大人物介绍一下柏南。” 周京臣一手拿白子,一手拿黑子,自己对弈,没接茬,接了其他的话题,“我去徽城遇到文芝阿姨,给了我一剂药方,是助孕的。” 周夫人开心,“文芝当外婆了吧?她能体谅我抱孙心切。” “岳母新丧,怀孕不合适。” 周京臣一句,砸得周夫人晕头转向,“她死她的,你生你的,不影响啊。” 他落了一颗白子,明显后悔了,于是悔棋,从棋盘上撤下白子,“刚办完丧事,便怀上周家的长孙,太晦气。” 周夫人拜佛求平安,这方面非常迷信,大人不要紧,孩子孱弱,禁不起白事的晦气,她退了一步,“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呢?” “古代不是守孝三年吗。”周京臣似玩笑,似诚恳,“舅母的娘家姓郭络罗氏,儿媳每天请安、奉茶、洗脚,丧事三年后才允许办喜事。” “大清亡了!”周夫人蹙眉,“她个封建余孽。。。我怂恿你舅舅和她离婚!” “那不至于。”周京臣克制住笑意,“您如此开明,为什么催我联姻呢。” 周夫人一噎。 “中秋原本是正式的婚期,先不结了。”他丢了棋子,一锤定音,“具体哪年结,再议。” “华家同意吗?”周夫人唯恐夜长梦多。 京臣与菁菁虽然和谐,但谈不上浓情蜜意,相识多年已经没新鲜感了,加上是“父母之命”,感情基础淡薄,速战速决最稳妥,一旦耽搁,变数太大。 “周、华是亲家,您亲自去商量。总之,我的意思通知您了。”他合上棋盘,整理好衣裤,“我招待酒席,您歇一歇。” 周京臣出门,华菁菁进门。 擦肩而过,她喊他,“京臣。。。” 他仿佛没听见,径直迈入电梯。 门缓缓关上,他垂眸看地面,不看她。 一股巨大的冷意。 “妈妈。”华菁菁心中隐隐不安,“京臣怎么了?” 周夫人叹气,“京臣考虑红白事冲撞了,中秋不打算结婚,婚期延后了。” 华菁菁倏地攥拳。 他竟然擅自改动婚期。 镇压她。 她眼眶一红,“这是他的借口,是因为程禧,他和我闹僵的!”第166章他一步步算计好的 周夫人面色一变,“周家请了上百名达官显贵参加你母亲的葬礼,给华家二房撑场子,你少胡闹了!” 华菁菁忍不了,“他中秋不结婚了,外界怎么议论?”她哭着,旁敲侧击的威胁,“他口碑好,有问题的一定是我了,我太冤枉。。。他敢解除婚约,我捍卫清白,捍卫华家,只能公开他和养妹的丑事,周家别怨我。” 周夫人反锁门,安抚她,“既然订了婚,早晚要结婚!京臣不结,我不答应。” 华菁菁抹眼泪。 “你是嫂子,禧儿是叶家的长媳,你们平起平坐,你收敛一些!华家、叶家都是周家的亲家,我偏袒儿媳妇,和女婿岂不是生出嫌隙了?” 周夫人晓得她私下刁难程禧,毕竟京臣在感情上不忠诚,她又不舍得折腾他,自然折腾程禧了。 小吵小骂撒撒气,周夫人装傻,大场合上若是没个分寸,不仅仅是程禧受委屈了,是周家天翻地覆了。 “下午回老宅,我教训京臣。酒楼人多口杂,你注意言辞!”周夫人呵斥她。 斜对面的5号包厢敞着门,两名年轻的太太在八卦。 “周公子不称呼岳母了。。。称呼华夫人。” “吊唁仪式上,他一直称呼岳母啊!”另一名短发太太莫名其妙,“称呼华夫人是口误吧?” “你刚入圈,不了解规矩。”挑起话题的太太啧了几声,“这种家族培养出的子女,对外发言是深思熟虑的,一次口误也没有,何况三次呢?周公子招待了三对夫妇,全部称呼华夫人。” 周夫人经过5号包厢,神色愈发凝重。 “这门亲事啊,够呛了。”太太夹着茶壶里的红枣,“我老公去外省考察项目,你猜,撞见什么了?” 她们凑近,嘟囔了一句。 “禧儿小姐?”短发太太瞠目结舌,“他们是兄妹啊!” “又没血缘。。。”太太嗤鼻,“一个血气方刚,一个发育的水灵动人,兴许早发生关系了,周夫人蒙在鼓里呢。” “周夫人雷厉风行,多强势啊!”短发太太托着腮,“她如果知情了,禧儿小姐估计出意外了。。。亲儿子和养女厮混在一起,有辱家风,你保哪个?” “保亲生的呗。” 她们心照不宣。 “不过,周夫人精明,我赌她知情。”太太小声,“周公子拦着她,又同意联姻了,她也就罢休了,否则母子反目,不划算。” 华菁菁感觉有无数铁丝捆缠着心脏,勒得她喘不上气。 十克拉的求婚钻戒,高调奢华的订婚宴,捧她上巅峰。王冠之下,是太太小姐们的羡慕,妒忌。 一场超规格的葬礼,华家又出尽风头,周京臣已经是世家豪门眼中的香饽饽:孝顺岳母,爱护妻子,彬彬有礼。 绝种的好夫婿。 万一分手,是她的错,还是周京臣的错呢? 是她的。 华家的小姐身在福中不知福,周公子百般包容,唤不醒她良心,最终结束了这段情。 她根本无法澄清。 大房和三房也无法出面。 周京臣在二房衰败的时候,娶了她;又在华家准备草草应付葬礼的时候,风光大葬了华夫人。 一旦华家指责周家,被扣上一顶“不明事理、忘恩负义”的帽子,名誉会一落千丈。 周京臣一步步套牢了华家,缜密,果决,大胆。 华菁菁从头到脚仿佛浸泡在冰潭里,每一秒,打一个寒颤。 华夫人利用程衡波自杀的真相,“软挟持”了周淮康夫妇,助她上位,她应该珍惜,学乖的。 对程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应该和周京臣撕破脸。 熬到结了婚,占了名分,程禧要么是妹妹,要么永远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何必闹僵呢。 让周京臣厌烦。 华菁菁无比懊悔。 失去娘家的庇护,她是下风。 这二十九年,华团长的面子大,任何事、任何人,她处处是上风。 习惯了。 太着急拿回主场优势了。 幸好,周夫人有承诺。 周京臣不情愿,也得认账。 华菁菁挽住周夫人,挽住唯一的靠山,“妈妈,我鲁莽了,您原谅我。” “你啊,沉不住气!是你的,逃不掉,你作,反而逃掉了。京臣是讲究情面的,你大度体贴,挑不出毛病,他解除得了婚约吗?你现在是自讨苦吃。。。” 叶柏南陪着周淮康在餐厅应酬男宾,周京臣带着程禧应酬女宾。 太太们硬夸他,“周公子作诗朗朗上口啊!我小女儿最不喜欢背诗词了,您这首《吃汤圆》,她念了一遍,背熟了。” 程禧憋笑。 周京臣凉森森瞥了她一眼,和太太们碰杯,“多谢吊唁华夫人。” 拐出走廊,是2号贵宾桌。 隔了一堵屏风墙。 他立在墙下,喜怒不辨,“毁我名声?” 程禧鞋跟摩擦得瓷砖哒哒响,“没毁。。。” “站好。”周京臣皱眉。 她条件反射听他的,双腿并拢。 “收买服务员,故意去儿童包厢传播。”男人眼神发冷,“有钱了是吧,大方了?” “不花钱。”程禧晃了晃手腕,“手链卖了五千,给服务员一千,赚了四千。” 周京臣眼神更冷了,“我送你那条?” 她心虚,不搭腔。 “你很会做生意啊。”他一张脸黑压压的,“你以为卖五千是赚了?” 程禧如实说,“赔了。” “那为什么卖?” 她舔唇角,“不乐意戴。” 周京臣注视她。 好半晌,他笑了一声,笑浅浅浮着,隐隐沙哑,“行。” 随即,把空酒杯重重撂在花台上,扬长而去。 那力道,险些震碎了杯子。第167章亲过叶柏南吗? 午宴的尾声,周淮康夫妇亲自送华大伯父离场。 周京臣和叶柏南留下,主持大局。 终归是白事宴,宾客不那么热情,交谈也少,大部分象征性吃一点,便匆匆告辞。 程禧负责送客。 不得不承认,“叶家未来长媳”的头衔,比“周家养女”的头衔,名正言顺多了。 以前她是边缘化人物,小角色。跟着周太太聚会,大家才搭理她;独自出门,即使认出她了,基本不打招呼。 等她走了,还会鄙夷,“她父亲贪污,包小三,自杀了。” 如今,个顶个儿的主动打招呼。 名利场真是现实。 。。。。。。 宴厅里,周京臣俯下身,搂住一位白发男人的椅背,“蒋爷爷,这是我妹夫柏南,您多照顾他。” 男人扭头,焦黄的面皮儿,操着正宗的陕北口音,“臣臣,妹妹出嫁了啊?” “禧儿长大了。”男人耳鸣,周京臣贴着他耳朵,提高音量,“您见过的,她那年穿校服,短头发,在您的八十岁寿宴上弹了曲子。” 男人稀里糊涂的,打量叶柏南,“不像你妹夫,像你亲兄弟,身型和淮康一模一样。” 周京臣缓缓站起身,没表情。 刹那的死寂。 男人的女儿女婿举杯回敬,“父亲精神错乱,周公子,叶公子,莫怪罪。” “无妨。”叶柏南含笑饮了一口酒,“蒋爷爷是抬举我了。” 周京臣绕过这一桌,去隔壁桌。 直到宴席散场,他和叶柏南再没同框。 从酒店出来,是下午4点。 天空是黄土色。 今年,北方的第一场沙尘暴。 程禧呛得咳嗽。 酒楼大门外,泊了两辆车。 前面一辆是红旗L9,后面一辆是路虎揽胜。 叶柏南的私人座驾都是SUV,他喜欢大车型的驾驶感。 她刚下台阶,红旗L9忽然鸣笛。 后车窗降下,露出周京臣的脸,“去哪。” “我坐柏南的车。” 沙尘肆虐。 在一片混沌中,周京臣欲笑不笑的,“我脾气好吗?” 程禧说,“不好。” 他打开车门,无声地逼迫她上来。 叶柏南这时也下车,用一条丝巾包裹住她脑袋,在下巴扎了个活扣。 “你车上有女人的丝巾?” 透过薄薄的面纱,叶柏南五官线条格外柔和,清润。 “我母亲的。”他扎了蝴蝶结,“每年春季风沙大,她有哮喘,车里常备。” 红旗L9又一次鸣笛。 叶柏南走过去,胳膊伏在车窗,“我送禧禧回宿舍。” “她住老宅。”周京臣不留一丝一毫的商量余地,“介绍你是周家的女婿,不代表你已经是了。时至今日,我是哥哥,你只是男朋友。我放人,你可以带走,我不放人,你不准带。” 四目相视。 叶柏南眼底是晦暗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