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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第1页)

  周淮康无奈,“除非客机上有歹徒、你赵伯伯可以下令,至于其他事,空管局的领导和他平级,他不管用的。”  手机倏而坠地。  摔裂的屏幕映出他,沉重又破碎。  像踩在巨大的沼泽地,迈一步,深陷一寸,可停下,又彻底淹没。  逼得他不得不走。  佣人哭着,洗了热毛巾替他擦拭,他接过毛巾,整张面孔埋进去。  无声无息。  “京哥儿心里难受,大小姐,您多体谅他吧。”  老夫人从椅子上起来,疾言厉色质问周夫人,“飞机的目的地在青城,凭你的心思,一定安排禧儿去周围的小城市,躲避京哥儿的追查,对吗?”  周夫人不搭腔。  “房主、车主,不是禧儿的名字吧?查她的身份证,摸不着下落。”老夫人精明,看透了周夫人,终于送出省了,自然部署得万无一失,“工作方面,你大概率委托了朋友,禧儿大学没毕业,也不正式入职了,随便一个岗位,发工资罢了,同样查不出。”  周夫人这些年,最发怵老夫人了,眼力太毒。  “说!”老夫人一巴掌,搧得她披头散发,全无平日的雍容贵气,耳环也打飞了,歪着头,“禧儿在哪座城市,在哪住?”  事已至此。  不能前功尽弃。  “我不知道。”周夫人硬着头皮扛下去。  “说不说!”老夫人又抡了她一巴掌,“韵宁,你主意太正,手腕太狠,淮康也隐忍了你多年吧?”  隐忍。。。  年复一年的相夫教子,八面玲珑的应酬,到头来,仅仅换回丈夫的隐忍,儿子的怨气。  “是啊。。。夫妻不睦,京臣不理解我。”周夫人眼眶蓦地一红,“我图什么?官场里的男人,哪个不是往上爬,豪门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扶持丈夫,维护家族,辅佐儿女?”  “母亲。”周京臣忽然扔了毛巾,望着木板的影子,“您究竟要我怎样?”  周夫人怔住。  “我半条命给了周家,给了李家。和关靓,和华菁菁,我试过了,也订过婚了。”他又望着周夫人,眼神空洞麻木,一片废墟,“您还是不放过我剩下的半条命。我出生至今,一切服从家族,有一丁点是服从我自己吗?”  周京臣仰起脸,外面的天,是化不开的乌墨。  他胡茬沧桑,眼含倦色,压抑地笑了一声。  “哪天,我一不留神,遭了暗算,残了,毁容了,祝卿安不嫁我,哪家的小姐都不嫁我,您就不活了吗?”  周夫人拜佛,多多少少是迷信,这话不吉利,太晦气,她身躯一震,“京臣!”  “您的日子该怎么过,继续过。”周京臣缓缓站直,“您当作我已经残了,省一省力气,行不行?”  他卑微,恳切,像一支利箭,横插在周夫人心头。  久久死寂。  “您不把禧儿带回来,也没我这个儿子了。没有儿子,又娶什么儿媳呢?”  周京臣跨过门槛,步履迟钝,挪向东厢房。  夜色,月色,包裹了他。  如同这半生,家族,尊荣,权势,供养了他,也裹挟了他。  。。。。。。  叶柏南坐在湖畔的游船上,一壶青梅酒,一个唱曲的女人,他阖目,轻轻打节拍,气定神闲。  “酒不错,你尝一杯。”  “李韵晟被拘留,是周京臣报了警。”财务总监心烦意乱,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分明栽赃给周京臣的兴奋丸,又扣在李韵晟头上了!”  叶柏南一边喝酒,一边安抚,“原本的计划,先铲除周京臣,再铲除李韵晟,颠倒顺序而已,不影响结果,你慌什么?”  “明面上,我和崔董、贺董是李韵晟的人!现在李韵晟陷害他,他安然无恙了,会饶了我们吗?”  财务总监大彻大悟了,搅入周、叶的斗争,他们全部是棋子,是炮灰,捞不到好处。  “你真以为区区一颗药丸能扳倒周京臣?”叶柏南倚着船板,“周淮康的招牌如今仍有分量,你太愚蠢了。”  “那您。。。”  “废掉李韵晟,引发李家内讧,很不简单了。”叶柏南噙了笑,注视着女人拨弄琴弦,“一个雄厚复杂的集团,忌讳流言蜚语,周京臣肯定对外封锁,你去大肆宣扬,舅甥互相残杀。”  财务总监咬了咬牙,“我宣扬。。。周京臣不折腾死我?”  “他内忧外患,没工夫折腾你,你出一份力,多记一份功劳。”叶柏南重新阖上眼皮,“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只不过,一个没用处的下属,又了解上司的秘密,下场是什么?”  “我干。。。”财务总监冷汗直流,小心翼翼退出船舱。  叶柏南的秘书这时走上船,“李家老宅天翻地覆,禧儿小姐离开了,行踪不明。”第220章京臣吐血了!  “李韵宁毕竟是生母,周京臣打不得,骂不得。老夫人打她骂她,罚她跪祠堂,她改了吗?”喝腻了青梅酒,叶柏南换了一壶竹叶酒,“周京臣只能对自己下手,李韵宁在乎什么,他毁掉什么,逼她服软、认输。”  秘书点头,“愚蠢的人,争一时的输赢;智慧的人,沉得住气,争长久。”  叶柏南示意唱曲儿的女人斟酒,“为了程禧,他不认亲生父母,还是地下恋一辈子?没名分,程禧不肯;和周家决裂,她同样不肯,八年的养育恩情,她愧疚。”  他一手饮酒,一手饶有兴味拨弄琵琶,“周京臣了解程禧的心思,李韵宁必须心甘情愿接纳她当儿媳。否则,永远是死局。”  “您打算。。。。”  叶柏南摇晃着酒水,“李韵宁拗不过周京臣,她会屈服的。”  “那关键在于禧儿小姐了。”船舱太亮,秘书放下竹帘子,遮光,“咱们想个办法,即使李韵宁同意了,也让禧儿小姐误会周京臣,继续躲他。”  “程禧在哪。”  秘书汇报,“保镖这两天蹲守在李家胡同,原本是跟踪李韵华的,凑巧李韵宁的司机送禧儿小姐去机场,保镖见机行事,乘坐了同一架航班,无论她去哪一座城市,您第一时间知晓。”  叶柏南心情甚好,问女人,“会唱《秦淮景》吗?”  女人答:“会。”  “唱一段。”  唱了几句,叶柏南皱眉,不满意,“罢了,你下船吧。”  女人离开后,他伫立在甲板上,凝视湖畔的灯火霓虹。  “这个女人和程禧,谁唱得好?”  秘书是纯北方人,听不懂吴侬软语的曲子,但懂得叶柏南的弦外之音,“禧儿小姐唱得好。”  叶柏南笑了一声,“拍马屁。”  秘书搔头,憨笑。  “程禧的琴技、唱功,比这个女人差得多。”游船飘飘荡荡,湖面的灯影也一明一暗,“就像这世上,比程禧聪明美丽的女人,数不清。可聪明又如何,斗得赢我吗?斗得垮周家和李家吗?所以,在我眼中,聪明不是稀有资源,是多余的。”  叶柏南转过身,“我缺少的,是仁慈,忠贞,洁白无瑕的。程禧的天真和情义,我非常需要。”  他摘下一盏紫色的蔷薇花灯,观赏着,“华菁菁出国前,对我讲了一个秘密,程衡波自杀的内幕很有趣。程禧感恩着周淮康夫妇,不惜委屈自己报恩,又依赖爱慕着周京臣,一家人瞒她,耍她。重情义可以是美好的,也可以是一把尖刀,插向身边人。”  秘书恍然大悟,“周京臣与您一样,最珍爱禧儿小姐的情义和天真。”  叶柏南将花灯浮在水面,一秒,熄灭了,“人性是,越珍爱什么,越相信什么,越不防备什么。”  。。。。。。  凌晨,李家老宅一片混乱。  医生和佣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京哥儿吐血了!”佣人去北厢房通知老夫人,“晕厥了半小时,刚醒——”  老夫人匆匆赶到东厢房,周夫人已经在外厅。  周京臣躺在床上,袒露的胸膛扎着密密麻麻的针灸,一张脸苍白得没有血色。  地板有一块污秽,枕头也染了血迹。  “韵宁啊韵宁,你造孽吧!”老夫人累得拄了拐杖,“京哥儿死在你手上,你怎么和淮康交待?”  周夫人蜷着拳头,又担忧,又犟,“大伯和三叔溺爱子女,您瞧,李韵晟和李韵华什么臭德行?不该做的糊涂事,我不惯着京臣。”  “你心肠太硬。”老夫人劝她,“京哥儿成熟,有分寸,除了联姻,周家操过心吗?他今天失了分寸,证明真喜欢禧儿,你阻拦他,后果是他恨你。”  医生治疗完,走出内室,“周公子压力大,又急火攻心,吐了好,淤血憋在心肺,反而积大病。”医生开药单,“他受什么刺激了?”  房中鸦雀无声。  “工作?感情?”  老夫人叹气,去祠堂诵经祈福。  周夫人直奔里屋。  “你们休息吧。”她打发了佣人,独自照顾周京臣。  他手冰凉,胸口的一根根细针,仿佛扎在周夫人的皮肉,她不心疼,不难过,是假的。  忽然,周京臣睁开眼。  令人心惊的寒意。  陌生,诡谲。  周夫人手一缩。  回过神,又握住他,“睡一觉吧,京臣。”  他沉默。  “我年纪老了,不明白年轻人了。我那一代的婚姻,与你这一代不同,有相爱结合的,也有没爱情,风风雨雨共度了几十年。”周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发,面颊,“无论爱不爱,熬过去,熬一阵,都遗忘了。那些死去活来,山盟海誓的男女,分开了,你见过谁终身不娶,终身不嫁的?”  周京臣看着她,“我见过忘了旧情的,也见过殉情的。”  “你殉吗?”周夫人也看着他,“你拥有的王权富贵,是无数人祖祖辈辈挣不来的。我,你外公,呕心沥血栽培你,栽培了一个窝囊废吗?男人拼财富,拼权势,凡是为情所困,统统是窝囊废!”  他撇开头。  重新闭上眼。  周夫人平复了火气,“你不舒服,先养着吧。”  她朝门口走,周京臣喊住她。  “您和父亲相爱吗。”  周夫人高傲的脊梁,微微一僵。  好一会儿,“在叶太太的事情曝光之前,我和你父亲没吵过架,夫妻和睦。”  “我问您,相爱吗。”他嗓音嘶哑,像寺庙里历经了千年风霜的古钟,闷钝,消寂,沧桑。  周夫人深呼吸,“我爱。”  “您心知肚明,父亲不爱您。”周京臣强撑着,坐起,望着周夫人背影,“您忍心我重蹈父亲的覆辙吗?”  她猛地一震。  瞬间,发飙发狂,“他不爱我,他爱谁?”  周京臣再次沉默。  “纵然他爱阮菱花,又怎样呢?他抛弃了她,娶了我。”周夫人表情愤慨,“可见男人的爱,被现实打败,不值一提。”第221章你太疯了  中午,周京臣缓过来了。  叫了沈承瀚见面。  他才跨出宅门,石狮子后面蹿出一个男人,“周公子!”  崔董在台阶下,扑通一跪,“您放我一马,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儿子沾了那东西,我去过戒毒所,太残酷了,万一他扛不住。。。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叶柏南攥着每个人的把柄,我们不敢不服从。”  周京臣在台阶上,俯视崔董,“昨夜在玫瑰城,我敬你酒,你心软了。既然良心未泯,我也不忍赶尽杀绝。”  崔董低着头。  “你和贺董是一伙的,你名下有6%的股份,贺董有4%,叶柏南吞了李韵晟的股份,下一步,吞你们的,再加上李韵华,他手中的股份会超过祝董,成为李氏集团第二大股东,那时,一切来不及了。你拉上贺董一起投靠我,算是赎罪。”  “那把柄。。。”  “任由对方威胁,不如亲手解决把柄。”周京臣迈下台阶,迈一级,警告一句,“你儿子犯法了,你登上我这艘船,我不踏实。一个毒,一个赌,一旦上瘾,彻头彻尾的畜生,谁给他钱,他什么都干,叶柏南掌握了你儿子的底细,一定利用他害我。去自首,我请最专业的团队,减少他戒毒的痛苦。”  周京臣又迈一级,停住,“你儿子现在自首,能保命。你不舍得他吃苦,是葬送了他的命。”  崔董犹豫。  “你选择跪我,背叛了叶柏南,你没退路了。”周京臣俯下身,擒住崔董的后脑勺,神情狠戾,“贺董的把柄是什么。”  “去年集团承包了两个工程,赔钱了,其实没赔,贺董偷吃回扣了。假如查账。。。董事局会制裁他的。”  “吃了多少?”  “七千万。”  崔董不禁胆颤。  周京臣这双眼睛太犀利,太危险了。  没有波澜,却胜似滔天巨浪。  冲击,威慑。  “你告诉贺董,一年内,分文不差补齐。”周京臣松开手,整理着衣袖,“我明天替他填上窟窿,应付董事局的查账。我猜叶柏南先不动财务总监,但马上动手铲除你们俩。”  “求周公子救我们——”崔董吓得面如土色,咬紧了牙关,“我们配合。”  周京臣一言不发绕过他,上车,去玫瑰城。  场子没查封,只罚了款,乌鸦写了保证书,了结风波。  李韵晟在拘留所大哭大闹绝食,点名叶柏南去探视,叶柏南没去,倒是李大太太和财务总监去了一趟,不知聊了什么,李韵晟情绪激动指控周京臣收买了乌鸦,联手诬陷他。财务总监也提供了监控录像,周京臣藏在茶楼西门的墙角,和乌鸦密谋。  警方传唤了乌鸦,乌鸦坦白,是发现李韵晟吃‘兴奋丸’,一则怕场子惹麻烦,二则怕得罪李家,于是约了周京臣商量,报不报警,并非密谋。  有理有据。  警方驳回了李韵晟的指控。  晚上8点,沈承瀚进入1号包厢。  周京臣在喝酒,暗红色的衬衫,提花纹的休闲裤,领口缠了丝巾,短发梳得油光水滑,整个人浪荡不羁。  他皮肤白,又俊,稍稍一打扮,气质风流,格外花哨。  “变异了?”沈承瀚围着沙发兜圈子,打量他,“我‘沈浪’在风月场赫赫有名,你抢我风头啊?”  “什么沈浪。”  “姓沈的浪子啊。。。”沈承瀚坐在对面,“李氏集团盯着你,叶柏南在抓你的错,祝董等着嫁女儿联姻,三方虎视眈眈,你玩得这么疯,捅娄子砸口碑。”  周京臣平静嗑出一支烟,吩咐一旁的小水水,“给沈公子跳个舞。”  “跳劲爆的!”沈承瀚乐了,“周公子不近女色,只近妹妹,小水水道行不浅啊,得到周公子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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