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目之所及,是他雪白的衣领,大喇喇敞着怀,筋骨肌理分明,强悍力,蛊惑力。 “周家和程家的恩怨,我早就知情,隐瞒了你,耍了你,你恨我。”周京臣捏住她脸,迫使她面对,他浓黑的瞳仁仿佛铺开的大网,吸她,绞她,“不报复我了?” 她不肯面对他,挣扎着滑下,男人一颠,她又滑回腿间,不是侧坐,而是面向他坐,愈发亲密,也愈发压制, “还报复吗。”他非要剜开她,刺透她,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刀柄塞在她手中,“报复得不够爽,任由你扎一刀,从此老老实实。” 程禧躲闪。 周京臣不依不饶,塞入她,她扔了刀。 他又摁住她后脑勺,摁在胸膛。 此起彼伏的心跳与呼吸,恰如一汪洪流,淹没了程禧。 “为什么不扎?你觉得周家对不起你程家,我姓周,我也对不起你。”他疯了似的,低下头,吻她。 周京臣胡茬糙,磨得她皮肉几乎破了,他不知收敛,如此悸动失控,有怨,有痛,积累了十余天的悲与忧,开闸一般发泄,一厘厘吞噬她。 “不扎了。。。”她在哭,也在喘息。 男人咬着她脖颈,脸埋在一团乌发里。 死死地圈禁她。 无处遁逃。 程禧仰头,一度溺毙。 皮带扣支起的坚硬弧度,抵住她,一秒比一秒膨胀,勃发,她一僵。 周京臣一动不动。 她咬着指甲,望向客厅。 墙壁上,挂了她的巨幅照片。 是18岁的演出照。 那次,周夫人陪周淮康去外市开会,她去另一座城市比赛,结束后,周京臣在艺术礼堂大门接她。 她穿着唐装,盘了发髻,跑下台阶,裙摆长,绊了一跤,周京臣搂住她,她摔在他怀里。 程禧和他之间的‘初抱’。 七月,日头晒,晕花了妆,她发肤浮着胭脂水粉的香气,周京臣原本等得不耐烦,许是她笑得娇憨,又许是一阵暗香来,他心软了,递给她一瓶水,“拿奖了吗。” 她丧气,“银奖。” “千年老二。”周京臣闷笑。 程禧拿了无数个银奖,卧室里,一柜子的‘白奖杯’,他调侃她是‘小银匠’。 “演少妇?”他打量。 她不乐意了,“演杨玉环。。。你不认识?” “杨姨么,认识。”周京臣五分的认真,五分的敷衍。 “你喊杨姨?”程禧则是十分的诧异,“杨玉环的丈夫是李隆基。。。周阿姨的娘家祖宗?” “杨姨是乌江胡同卖桂花糕的,排行老三,叫玉环,我外公常吃。”周京臣笑出声。 程禧不搭腔,上车。 他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瞟她,“四大美人之一,是不是?” 瞧她仍旧不搭腔,周京臣哄了一句,“你符合。”旋即,又嘴欠补了一句,“身材珠圆玉润,一样肥,一样美。” 高三那年,周夫人天天催她吃营养,她复习功课至凌晨,保姆的宵夜准备了两顿,她有一百多斤,跳舞的女孩们纤细瘦弱,一同台,衬得她丰腴,加上未褪的婴儿肥,周京臣总是打趣她,欺负她。 “哥哥。。。”她回过神,亦是一动不动,“你好了吗。” 周京臣平复着欲望,覆住她胸口的双手缓缓下移,握住她手。 程禧发现他无名指的婚戒消失了。 那枚她亲手为他戴上的婚戒。 “周京臣。”她改口,唤他名字,“你戒指呢。” “摘了。” 他没有多余的解释。 只一个答案。 “周阿姨又让你联姻吗。” 周京臣没否认。 “是哪家的小姐。”程禧心头激荡,像一面砂纸,撕扯着她,“你见过吗。” “见过。”他鬓角的骨头鼓了鼓,“魏家的。” 程禧的激荡,戛然而止。 一股淡淡的心灰意冷。 魏先生是青城的市里二把手,和周淮康同级,由于在外地,不介意本地的纷争。 周淮康‘退休’不光彩,也无所谓。 魏夫人在本市有大买卖,金店、美容机构和商场,夫妇两地分居,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官太太圈‘王不见王’,周家鼎盛时期,周夫人和魏夫人不同桌,关系很生疏。 偶尔碰面,毕竟是周家的地盘,魏夫人安分一些。 风水轮流转,如今,魏夫人凌驾于周夫人了。 若非周家衰败,周夫人绝不考虑魏家,因为,分不出‘大小王’。 而华菁菁和祝卿安,无论周京臣娶哪一个,周家都是老大。 “在琢磨什么。”他眼睛宛如夜幕下幽寂的海,细细分辨她,幽寂下,是默默喷发的浪潮。 “魏家小姐漂亮吗。” “漂亮。” 程禧松了手。 周京臣注视着她。 “所以。。。你不戴婚戒了。”她嗓音晦涩。 “尺码大了。”他明白逗过火了,终于澄清,“处理一下,再戴。” 她抬眸。 “周家这副现状,魏家愿意嫁吗。”周京臣神色喜怒不明,“禧儿不声不响,手段这么厉害,断了我娶别人的后路了。” 程禧抿唇,“愿意嫁呢。” “那我当然愿意娶了。”他半真半假,半笑半闹,“你生下孩子,她养,算她的。”第291章来者不善的女人 保姆在厨房叮叮咣咣收拾,周京臣嫌吵,横抱起程禧,去卧室。 “我不给其他女人养。” 他踢开门,又踢回去。 将程禧平放在床上。 “我可以不嫁你,孩子我自己养。” “可以不嫁?”周京臣居高临下,解开三颗纽扣,大片的肌肉袒露至腹脐,“你倒大度,借精生子?” 枕畔堆叠着他的睡衣,他弯腰,悬伏她上方,胳膊掠过,拿起长裤。 一抻,一俯。 胸肌和肩胛的骨肉凹陷,性感,野蛮,力量。 周京臣脱了西裤,穿睡裤,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欲裸不裸,他目光似贪,似黏,盯着程禧的身体,一刻没移开。 程禧十指抓着床单,每一颗毛孔在轻颤。 男人一张脸一寸寸放大。 他清俊温朗的时候讨女人喜欢,胡子拉碴的时候也讨女人喜欢。 “发烧了?”周京臣盯了她一会儿,摸她额头,微烫,微湿。 有汗。 不是烧。 “你紧张什么。”他皱眉。 程禧意识到,误会了。 面颊烫红,推搡他,“你绕到床那边拿。。。压我肚子了。” “拿完了。”周京臣身躯倾轧下,越来越缠,“我知道你想什么。” 她撇开头。 “现在不行。” “我没想。” “问医生了。”他自顾自讲下去,不理会她反驳,“四个月以后,胎儿稳了,力度轻一点。” 程禧恼了,坐起来。 四目相视,周京臣波澜不惊起身,“如果太想了,有办法纾解。”他整理了一下裤子,“入夜,我告诉你。” 他一番话,搅得程禧睡不着。 猜是什么办法。 偏偏,周京臣在书房加班,一直加到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的工夫,他熄了灯。 根本没进屋。 他在较劲。 那一口恨她的气,憋在胸腔。 打不得,骂不得。 时好时坏。 待她坏的一霎,他也难受。 又不能当作什么没发生。 他在外,遭受一次磋磨,那股恨意便爆发一次。 恨自己拼了命护着、拼了命抗争,到头来,他护着的人、争来的人,背后偷偷算计了他。 甚至,不惜结了仇,抱着和他分道扬镳的念头。 周京臣跨不过这道坎儿。 第二天,早晨。 他去叶氏集团,顺路捎程禧去美容院。 秘书在车上汇报,“叶柏南被调查,公司大动荡,董事长叶国章庸碌胆小,是您下手的好机会。” 程禧趴在车窗,一旁的周京臣瞥她,涉及叶柏南的消息,有意避讳她,也有意试一试她。 “怎么下手。”他问秘书。 “您已经深入了董事局内部,挖掘军情太容易了。”秘书语气笃定,“叶柏南拘留了,股东和高层们惶惶不安,叶国章镇不住集团,他心急如焚。叶柏南表面帮李家人,实际上对李氏集团下手,您索性学一学他的招数,对叶家人下手,很公平。” 秘书又补充,“人间天堂昨晚查封了,停业整顿半年。” 程禧心脏一揪。 大部分娱乐场所是整顿一个月,整顿半年。。。属于特大处罚了。 即使解封,也辉煌不再。 周京臣这边出手,比叶柏南出手更狠。 “画什么?”周京臣看着程禧在玻璃上描描画画。 “你的鼻梁。”她食指不停,“鼻梁好看。” 他笑了一声。 车泊在美容院门口,秘书送程禧进去,介绍了经理和员工,一共十六个人,她留在店里,秘书返回车里。 美容院规模挺大,两层楼。 一楼招待客人,药浴汗蒸;二楼是美容整形,有八个小房间,四个贵宾间。 在东城区,这家的生意数一数二。 否则也入不了周京臣的眼。 程禧坐在沙发上翻资料,各类医美项目的价格,专业仪器,手术。。。翻得她眼花缭乱。 她年轻,皮肤遗传了程母的好底子,平时洗了澡,卸了妆,只擦个乳霜,正儿八经的护理,完全是一窍不通。 有得学了。 “VIP有多少人?” “九十个。”前台打开电脑登记页,“充值门槛儿是一百万。有一位富婆,三年消费了三百二十万,她每次来,是老板亲自接待。” 客户相片。。。是叶太太。 程禧迅速浏览了一遍登记表,除了叶太太,九十个VIP客户,一半是周家的熟人。 权贵圈和富豪圈,是‘圈套圈’,来来往往总有交集,混场面,是躲不开的。 “这位男客户是人间天堂的鸭王,他私密部位文身了,文了‘韵蓉’,一星期保养三次。” 林韵蓉。 证券大佬的太太。 小情夫。 证券大佬戴绿帽子,纯粹是活该。 结婚二十四年,出轨二十年,太太够给他颜面了,换了周夫人,岂不是和周淮康同归于尽了。 “民营的万安银行孟副行长,他带着初恋来隆胸,孟太太也带着初恋来打水光针,夫妇俩在大堂撞上了!” 前台一聊八卦,很兴奋,程禧不兴奋,但好奇,“然后呢?” “打招呼啊!”前台瞠目结舌,“孟副行长问太太,‘周三女儿家长会,你去,我去?’,孟太太说,‘我去吧,你忙。’,孟先生的初恋挽着孟先生走了,孟太太上楼了,互相可体面了!” 程禧意料之中。 吵一架,心情是畅快了,家丑外扬,孟副行长的饭碗也砸了,孟家的好日子没了,图什么呢。 大佬们的太太,最务实,最清醒了。 这时,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推门进来,环顾了一圈,“你们新老板是姓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