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和圈里大部分二代子弟一样平庸纨绔,反而保全了他。可惜,天赋害了他。” 周京臣撂下这句,返回车厢。 叶柏文沿着人行道,一直走,“你见过我哥吗。” 林蔷薇摇头。 “他曾经是云航集团最年轻的总工程师,大学加入作战部队去野外训练过一年,那一批一百个新兵,唯有他坚持到走出森林。理工竞赛无论多难,都难不倒他,他只获过一次第二名。” “第一名是你吗?”林蔷薇逗叶柏文。 “是另一所学校的周公子。” “南周北叶,我有耳闻。” “但周公子获过无数次第二,考不赢我哥。”叶柏文倚着树桩,林蔷薇也倚着,“我哥的样貌比父亲母亲俊,个子高很多,大三被星探挖掘当模特。” “你挺俊的。” 叶柏文晦涩开口,“我一般。。。是制服衬得英气。” 林蔷薇摘下他帽子,又捋了捋短发,一本正经审视他,“眉目刚毅周正,英姿飒爽,等我做星探了,优先挖掘你。” 他一怔,涨红了脸笑,“一米七六,不符合模特吧。” “内增高啊。”林蔷薇脱了鞋,掏出一个加厚垫,“呐,五厘米。” 叶柏文恍然,“是鞋垫啊。。。我以为你有一米七呢。” “你喜欢高挑的?” “高有高的美,娇小有娇小的美。” 林蔷薇见识了许多不尊重女性,欺骗女性的公子哥儿,叶柏文糙归糙,却有细腻的情怀。 “试试吗?”她歪着脑袋,提议。 叶柏文没答复。 回到局子,他去后勤部的档案室,“调一下人间天堂的案卷。” 小警员一愣,“您家的场子啊?” “能调吗。” “能!”小警员翻标签,“人间天堂的经理扛不住压力,吐口了。场子赚了钱,汇给二太太,二太太去投资,洗钱。” “二太太?” “花魁,何晤晤。”小警员递出案卷,“叶氏集团董事局主席叶嘉良的情人。” 这案子,不是叶柏文负责,一则,自家买卖,避免包庇;二则,查封一家娱乐会所,太寻常了,算不上案子,叶柏文在重案一组,是最危险、最一线的组,没工夫管。 叶嘉良有情人。 局里,没一点风言风语,包括叶家,瞒得密不透风。 叶柏文不出席名流宴会,没什么私人生活,更不喜八卦,无从得知。 “洗钱?” “没证据。”小警员指着案卷,“梁局下令了,罚款,查封,拘留,该有的流程都有,彻底结案。叶氏集团树大招风,商场同行嫉妒诬陷,不必理会。” 梁局有指示。 是了。 大哥待程禧,是钟情的。 长情之人,没有三年五年的时间,放不下。 匆匆和梁姜谈恋爱,订婚。 叶柏文捏紧了档案袋。 。。。。。。 叶柏南结束了一台会议,直奔办公室。 秘书尾随其后,汇报情况,“二公子调了人间天堂的案卷。” “什么原因。” “林蔷薇去局子找二公子了。” 叶柏南解了领带,“这位林家的千金,真是阴魂不散啊。” “我怀疑是周京臣吩咐她,对二公子下手。任何人查叶氏集团,咱们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或是请梁局出马,化解危机,偏偏是二公子。。。一旦梁局阻止他,他察觉不对劲,凭二公子的性子,绝不罢休。” 大概率,兄弟反目。 “您警告过周京臣,不准牵连叶太太和二公子,他这一招,太毒辣了。” “无妨。”叶柏南心平气和,“他牵连我母亲弟弟,我十倍百倍报复他母亲,偿还他。” 秘书谨慎,“关键二公子插手,梁局不方便保您了。何况,您为了程小姐在戏园打架。。。梁局一怒之下,恐怕要冷落您一段日子。” 叶柏南把玩着桌角的金蟾蜍,“你下去吧。” 秘书退出办公室,他反锁了门,拨通韩先生的电话。 韩长林知晓他来意,“抱歉了,叶董。” 一阵沉默。 叶柏南不笑了,语气也凉了,“韩先生什么意思?” 韩长林叹气,“我有苦衷。” “我解决你的苦衷,你平息我的麻烦,公平交易。” “你曝光吧。”韩长林没接受,“什么后果,我认了。” “韩先生晚节不保,甘心吗?” “我碰没碰那个女人,我清楚。人间天堂设局暗算我,你也清楚。”韩长林笑了一声,“我问心无愧。” 叶柏南面色凌厉,靠着椅背,“是暗算,还是真相,不重要。熬到今日的位置,你禁不起风波,一场艳闻,击垮你几十年的清白。” “一个小错,犯一个大错去弥补,不值得。”韩长林平静,“我几十年的清白,女人身上遭了算计,是小事,在原则上栽了跟头,是大事。” 电话掐断。 叶柏南握着手机,朝桌上狠狠一摔。 权贵世家培养的周公子,的确道行高深。 他玩离间计,周京臣玩反间计。 一计比一计精彩。 。。。。。。 程禧午睡到傍晚,被院子里的巨响吵醒。 她下楼,玄关门敞开,一地的血迹。 老宅的四名保镖挂了彩儿,不是额头破了,就是门牙掉了,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 还有四名陌生的黑衣人,堵住门。 保姆,厨师,抱头蹲在墙角。 “程小姐。”为首的黑衣人看向程禧,“惊扰您了。” 程小姐。 除了叶柏南,人人唤她‘小周太太’了。 “他人呢。” “谁?”黑衣人问。 “你主子,叶柏南。”程禧镇定。 她知道,饶是叶柏南烧了老宅,不会伤她一根汗毛。 起码,现在不会。 黑衣人扭头,鞠了一躬,“叶董,程小姐猜对了。” “禧禧与我,是心有灵犀。”叶柏南满意笑,一步步迈入玄关。 “何姨,去泡茶。”程禧使了个眼色,示意何姨联系周京臣,旋即,陪着叶柏南在客厅坐下。 “你直接进来,打他们干什么。” “他们不允许我进来,不得不打。”叶柏南环顾着老宅,“变样了。” 程禧手心冒汗,表面淡然,“夏天换了家具,贴了海绵。” 他盯着她隆起的腹部,“新的孕检报告有吗。” “在卧室。”她起身,回屋拿。 再出来,叶柏南脚下卧着一条金鱼。 一旁的鱼竿钩子染了血,鱼不动了。 金麒麟是周京臣的宠物,二十七岁在‘江河园’钓的,养了三年, “一时有兴致,喂它鱼食。”叶柏南不慌不忙,“不小心钩死了。” 钩子在露台,鱼缸在客厅,相距数米,不存在不小心。 明显是震慑周京臣,震慑周家。 何姨端了茶壶进客厅,“叶大公子是贵客,我泡了古树普洱,平日周老先生不舍得喝,您尝尝。” 叶柏南挪开杯子,不让何姨斟茶,“既然是贵客,女主人不亲自招待吗?” 何姨瞧他,晓得来者不善,赔着笑,“小太太月份大了,医嘱多休息。” “仅仅是倒一杯茶,不影响她休息。”叶柏南瞧着程禧。 目光炽热,隐晦。 程禧一手托肚子,弯下腰,一手倒茶。 蓦地,叶柏南攥住她手。 厚实的温度,她一僵。 “你不跟我走,我很失落。” 程禧望着交缠的手,“我怀了周家血脉,可以自己去美容院,不可以跟你去,尤其在众目睽睽。”程禧抽回胳膊。 叶柏南又攥住,用力一拽,她前倾。 他眼尾笑纹几分轻佻,几分浓墨重彩的风流,“所以,不在众目睽睽下,可以跟我走吗。”第361章他大概率活不成了 男人另一手垫在桌角,护住她肚子。 他眼睛生得冷冰冰,平日脸上笑,眼底却淡漠,像嵌入了两座冰川,此刻,融化成一江春水。 程禧弓着身,不舒服,挣扎。 一沓片子掉在他脚下。 有新拍的B超,有9月份的彩超。 叶柏南逐一浏览,“七个半月了?” “嗯。” “个头不小。” “大夫说,是大头。” “大头聪明吗。” 程禧琢磨,“大头憨厚吧。” “周京臣不是憨厚的性子,你也不是。”茶壶的壶口白雾泛滥,遮了他的凌厉,一张脸朦胧温润,“遗传谁呢?” “我憨厚一些。”她正经。 “不了解的时候,是憨厚柔情;一旦了解,是难搞的性子。”他含笑,“以后认我当干爹,如何?” “那你岂不是和周叔叔周阿姨平辈了。。。”程禧纠结,“周家人不同意,我不能擅自认。” 叶柏南一怔,“怎么论的辈分?” “我喊你干爹,周正修喊你‘干外公’了。” 偌大的客厅,一片死寂。 “你认干爹?” 她摇头,“周京臣更不能认了。” 下一秒,叶柏南又是一拽,脸挨了脸,气息缠了气息,比哪一次都近,充满了侵略感,“我怀疑你故意东拉西扯。”他欲笑不笑,“是周正修认我,我可不甘心你认我。二嫁我,倒是不错。” 程禧眼神几分迷惘,几分惧,一霎磨软了他,“禧禧,我建了一幢房子,周围是长廊,石桥和白梨树。春日摘梨花,夏日采莲蓬,秋日酿米酒,冬日赏大雪封山,跟我去参观吗?你喜欢,小住一段日子,不喜欢,铲了它,重新建一幢。” 她蓦地头皮发麻。 觉得那幢房子,神秘又危险。 “有周正修的屋子,假如你不适应,也有你周阿姨的屋子。”他笑意浓,手一寸寸拂过小腹,“跟不跟我去?” “她跟你去哪里?”忽然,入户的屏风,人影一闪。 叶柏南望向屏风。 程禧趁机挣脱。 “柏南,暴力私闯民宅,是违法。”周京臣解了西服扣,不慌不忙吩咐保姆拿热毛巾和漱口的薄荷水。 “你可以报警。”叶柏南一边喝茶,一边拎了金麒麟的尾巴,掂量着,“你喂得挺肥。” 他漱了口,呵斥老宅的佣人们,“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堵着门。”旋即,进客厅,一瞥死鱼,“你在警告我,得罪你,下场和这条鱼一样吗。” “杀鱼,杀鹰,杀蛇,我玩过。”叶柏南喝完茶,用水果刀兴致勃勃刮鱼鳞,“人命,是万万不碰的。” “何晤晤。”周京臣刺他心。 “她是自杀,我双手没沾她一滴血。” “你耗了何晤晤六年青春,她因你心灰意冷,也因你而死。”周京臣一字一顿。 叶柏南眯眼。 一晃神,刀刃割裂了鱼肚。 肠子泻出,程禧一阵呕吐,冲去卫生间。 他扔在地上,慢条斯理擦手,“鸡汤清蒸。” 何姨为难,“这鱼。。。吃不得啊。” 周京臣一直在笑,没有刀光剑影的氛围,似乎在招待客人,热情,从容,“柏南想尝,你蒸了给他尝。” 何姨无奈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