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周会长和夫人这么浓情蜜意啊?”白事宴吃得简单,很快散席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出来,看到这一幕,打趣。 周京臣神色悲恸之余,是一丝礼貌的笑,“夫人伤心,宽慰她。” 3号吊唁厅奏了一天的哀乐,周家开始送客,哀乐停了。 证券大佬的太太喝醉了,搂着程禧,又叫又哭,“我十九岁母亲去世,和您差不多,母亲是尿毒症,受不了折磨,跳江自杀了。” 程禧抚了抚她后背,“人终有一死,活着遭罪,不如解脱了,也舒服。” 她大口呕,步伐趔趄,司机去大堂拿西瓜汁,证券大佬在台阶上和朋友告辞,不远处的路口发生了连环车祸,其中有两辆车是吊唁的宾客座驾,情况不严重,可交通瘫痪了,程禧吩咐保镖救人,疏导车辆。。。现场一片混乱。 程禧搀着证券大佬的太太,塞入车里。 她不撒手,“小周夫人,我的包。。。” “包丢在哪了?” “沙发。。。”她趴在车窗,一阵呕。 正门堵了,程禧直奔西门,酒楼的保安也朝街口跑,迎面狠狠一撞,她跌在门框上。 有保安扶住她,“程小姐,我送您去休息。” 程小姐。。。 保安为什么知道她姓程,酒楼上上下下都唤她‘小周夫人’。 程禧抬头。 四目相对。 一双犀利的,阴险的三角眼。 眉梢小刀疤。 她认得。 是叶柏南的司机。 程禧猛地一推,来不及逃,司机用湿了的帕子捂住她嘴。 浓郁的药味。 下一秒,她丧失了意识。 一辆黑色奔驰迅速驶来,载了程禧,疾驰离去。 司机没上车,而是去了证券大佬太太的车上。 “多谢了,崔太太。” 她瑟瑟发抖,“我丈夫。。。” “搞金融证券的老板,哪个百分百干净呢?叶总是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崔家够义气,叶总那份证据一笔勾销了。”司机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消失在人群。 周京臣送完最后一批宾客,去停车坪。 孙太太的车闪着灯。 “禧儿在您这里?” “不在呀。”孙太太探头,“您问问崔太太和黄二太太吧,小周夫人送她们出门了。” 周京臣心口骤然一沉。 脸色也变了。 他狂奔,截住每一辆车,不见程禧。 正门的监控没有覆盖东、西偏门,程禧是在去西门的途中失踪的。 。。。。。。 林家老宅。 叶柏南坐在庭院,赏白梅。 保镖风风火火赶来,“叶总,一切顺利。” 他起身,折了一枝梅花,“母亲呢。” “在云省边境了。” “周淮康在吗。” 保镖摇头,“周淮康下落不明。” “盯紧了母亲。”叶柏南将白梅插在石桌的花瓶内,“上船,下船,登机,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许她用手机。” 与此同时,叶太太抵达渡口。 下了车,人潮攒动,十几艘通往缅泰越的客轮,有马仔在甲板上徘徊,同船护送叶太太。 “昨天抓了六个偷渡的越南人,藏在货轮的集装箱。”保镖喝啤酒,嗑瓜子,“货轮港不太平啊。” “缅甸和泰国的渡口互相走私,老大们有武装队。”另一个保镖眺望对岸,一架直升机泊在空地上,“是戈伦的直升机?” “戈伦,缅甸四老大之一,两个园区的老板,名下的直升机七百万接一趟。”保镖吐出瓜子皮,“只要叶总母亲登机了,咱们交差了。” 他们闲聊,叶太太四处寻觅。 西北方的公厕掠过一副熟悉的人影,她定了定神,“我去卫生间。” 保镖跟上她,在公厕门口守着。 男、女厕之间的公共水池,一名保洁员洗墩布,叶太太过去,“淮康?” 保洁员摘了帽子口罩,果然是周淮康,“菱花,钱呢?” “在东庄仓库。” 他观察门外,“你什么行程?” “下午4点,从2号渡口出发,晚8点入住缅甸酒店,明天登机。”叶太太拽周淮康的袖子,“我上缴全部财产,柏南会平安吗?” “可以立功,减刑。”周淮康安慰她,“我让柏南自首。” “柏南太固执。。。我了解他。”叶太太慌张,哽咽,蓦地想到什么,“李韵宁呢?” “韵宁去外省谈生意了。” 叶太太身型一晃,整个人瘫软,“李韵宁在柏南手上。。。淮康,救她!” 周淮康面色大骇,“柏南绑架了韵宁?” “夫人——”保镖在公厕外面提醒,“准备开船了。” 叶太太费了好大的力气站稳,“我住帆船酒店。淮康,你一定阻止柏南。”第374章你哄我高兴了,我就答应你 周淮康和叶太太一前一后走出公厕。 3号客轮在鸣笛。 一艘小渔船的甲板亮了灯,六名马仔跳上船,护送客轮缓缓离岸。 周淮康迅速整理护照、美金,登上4号客轮。 3、4号是豪华轮船,分三层,一层歌舞演奏,二层是贵宾舱,三层是经济舱,周淮康订了经济舱15座。踏上舷梯,一群男人铺了地毯,在打扑克。 “东庄有个仓库爆炸了,我兄弟炸瞎了一只眼。”长发男骂骂咧咧,“结果,仓库里区区十箱白纸!” 周淮康打量那群人。 “白纸值什么钱啊,堆仓库干什么?” “原本是支票,钞票。。。昨天,雇主下令转移,又搬了十箱纸,弄了一包土炸药,烧了仓库。”长发男啧啧,“估计仇家发现了,所以雇主演了一出戏,表面是销毁了,实际上,换地方了。” “换哪了?” “西庄。” 周淮康戴着墨镜,去顶层的露天广场,拨通了叶柏文的电话。 叶柏文刚结束跨省追捕的任务,在机场。 他接听。 “你母亲在缅甸帆船酒店,叶氏的赃款在云省西庄,罐头加工厂。” 鸦雀无声。 “你哥哥绑了韵宁,他是冲我来的,我亏欠了他,亏欠了菱花。求他饶了韵宁,我和他,一笔笔算账。” 叶柏文呼吸一窒。 传言不假。 周淮康和母亲,有一段旧情。 “你们感情好,试一试劝他自首,不要钻牛角尖,赔了自己一辈子。”周淮康交代完,挂断。 入夜。 周家老宅。 保镖站了一排,低着头。 书房没开灯,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黑暗中的周京臣,诡骇,狰狞,森寒。 “为什么不护着夫人?”他一人抡了一巴掌。 “我们全程护着小夫人!”保镖解释,“小夫人送几位太太出门,酒楼外突发车祸,小夫人吩咐我们去处理,毕竟宾客是吊唁您岳母,一旦怠慢了,受伤了,是周家失礼数。等我们处理完赶回,小夫人失踪了。” 调虎离山。 周京臣双手撑住桌子,臂肌的筋脉一缕缕膨胀,剧烈颤动。 在李家,保镖佣人多,禧儿日日在宅子里,对方下不了手;在这边,熟人多,应酬多,敌在暗,周家在明,防不胜防。 “周公子,报警吧。”保镖发怵了,程禧一天不归,周京臣一天暴躁,他们没好日子,“百分百是叶柏南。” 窗户敞着,刺骨的风霜里,男人胸膛一鼓一伏,猛地一扫书桌。 古董文件摔了一地。 保镖焦急,“叶家和周家、和您有恩怨——” “周家仇人遍地,凭什么是叶柏南。” 周京臣一手扯领带,一手掏烟盒,“叶柏南留宿在南方林家,林团长夫妇是证人,他不可能亲手绑架禧儿。” “他派人绑架。” “有证据吗?”消沉夜色下,男人面孔结了冰,埋着锋利的冰碴,“无凭无据告叶家,叶家反告周家诽谤。我越是大闹叶家,他越有机会咬我,拖住我。” 保镖面面相觑。 是了。 叶柏南敢绑了小夫人,一定有万全之策,即使调查,查不出什么,他占了上风,下次警方再询问,他未必配合了。 堂堂的一市首富,不是任由呼来喝去的主儿。 而且,万一不是叶家,另有绑匪,周家报警,保不齐撕票了。 这时,何姨飞奔上楼,“交管局的王处长太太拜访。” 周京臣皱眉,“母亲和王太太有来往吗。” “找小夫人的。” 他坐下,“请。” 王太太拎了礼品,进书房,“周会长,小周夫人委托我办一件事,是调取叶家这三天的出行录像。” 周京臣斟了茶,递给王太太。 “我丈夫去监控室调取,副局驳回了,理由是非公务,浪费资源。”王太太喝着茶,“录像而已,上升什么公家资源了?我丈夫觉得蹊跷,打听了一番,得知梁局和交管副局的关系甚好。” 周京臣也端了茶杯,神情凝重。 梁姜。 终究是痴情,帮了叶柏南。 “小周夫人是太太圈唯一一个对我友善的,我一向知恩图报。”她甩出一沓照片,“交管局的上级下班后,我丈夫潜入监控室,拍下了录像。叶太太20号从省道出本市,您母亲的宾利紧随其后,相距十米,驾驶位是周老先生。” 周淮康的红旗H5车牌全市的交警认识,叶家的司机也认识,驾驶周夫人的车,不引人注目。 周京臣焚了一支烟,倚着椅背,一口接一口抽。 王太太继续,“傍晚六点,叶大公子的路虎出现在东郊高速。” 东郊。 叶太太居住的半山别墅。 环山,环湖,环省道。 地势隐蔽,又四通八达。 。。。。。。 程禧昏睡了十个小时。 凌晨三点,苏醒。 她睁开眼,四四方方的客厅,月光朦胧。 落地窗前伫立着一个男人。 白衣白裤,格外英挺,清隽。 保姆在一旁,恭恭敬敬,“太太,您喝一盏燕窝。先生说,您母亲去世,您伤心,几日没好好吃饭了,大鱼大肉腻得慌,清淡营养的牛乳燕窝最适合了。” 程禧不搭理,望着男人的背影,“柏南,真是你。” “不愧是周家的小夫人,有气场了。”男人仍旧背对她,嗓音含笑,“不过,我更偏爱‘禧儿小姐’,那么娇羞胆怯,讨人疼,而不是小周夫人。” “我母亲今天葬礼,周家在酒楼招待宾客,你绑了我。。。” “是请。”叶柏南转身,表情严肃,看向玄关处的司机,“怎么,你请禧禧的态度很粗鲁吗?” 司机闻言,鞠躬,“太太察觉了,不肯跟我走,我不得不——” 烟灰缸蓦地一砸,砸中司机脑袋,一霎,鲜血直流。 “你客客气气请太太,请不来,跪下请。”他训斥,“迷晕了她,太放肆。” 司机捂住头,不吭声。 叶柏南踩着玻璃碎片,一步步靠近程禧,“你猜到司机是我的人,不肯走,不想跟我,是吗?”他抚摸她面颊,怜惜的,柔和的,他手指温凉,一寸寸掠过她,沾着烟草味,薄荷味,和醇厚的红茶香水味。 程禧没躲,也无法躲,“母亲呢?” “程夫人不是举行葬礼了吗。”他明知故问。 她重复,“周阿姨。” 叶柏南浮了一丝笑意,“在地下室。” “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