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叶队奔四了,可怜兮兮的孤家寡人,总算有嫂子了,刘飞大献殷勤,“梦话也是您,嫂子,嫁人嫁叶队,纯汉子!享福。” “什么梦话呀。” 刘飞一噎。 完蛋了。 不晓得嫂子芳名。 “亲爱的。。。小林林。”张毅圆场。 林蔷薇没吭声。 叶柏文从未称呼她‘亲爱的’、‘小林林’,他脸皮薄,称呼‘蔷薇同志’、偶尔是‘小薇’。 乍一听,是生疏;一回味,是独一无二的真诚。她年长,一声‘小薇’,宠溺女人无关年龄,小姑娘和大女人都有资格感受爱。 翌日。 林蔷薇跟着黄局抵达缅北警署,‘渡口火拼’一案正在录口供。 队长和黄局握手,一瞟她,“她是?” “法治记者,追踪报道。”黄局替她答复了,“因为签证特殊,过期了,需要警署盖章。” 对方打量,“是记者,不是家属?” 黄局没搭理。 “巴黑是缅北富商的儿子。”对方坦白,“富商支援了缅北四雄之中三雄的武装器械,以及办厂的资金,巴黑和赛宝是兄弟,巴黑家族在缅北势力很大,巴黑一死,家族大闹警局。” “队长,镇压不了!”一名警员帽子歪了,鞋也丢了,狼狈逃窜,“巴黑家族的族长出面了。” 队长下令,“增加人手,堵住巴黑家族!” 黄局递出一份文件,“妙池队长,你得罪不起巴黑家族,也得罪不起我局吧?友好协商和大动干戈,请选择一种。” 队长扫了一眼,隐隐有惧色,这时,一群女人闯进屋,为首的女人是华人,大部分是泰国女人,“我们帮那个卧底作证,是巴黑先掏枪威胁卧底,卧底自卫,才击毙了巴黑。” 黄局一愣。 另三个卧底的汇报,巴黑没掏枪,是毫无防备被叶柏文击毙。 “现场蛇头的证词,巴黑没枪。”队长蹙眉。 女人撸袖子,其余女人见状,纷纷解衣扣,露出伤痕斑斑的身体,“蛇头和巴黑是一伙的,效忠于赛宝,互相包庇。”女人指着屋内的所有女人,“二十二个人质帮卧底作证,你们不采纳吗?” 妙池队长去里间。 没有门,只隔了一扇墙。 桌后的男人是‘桑邑局长’,一直在缅越边境,今天刚回缅北。 “中方卧底?” “是。” “迅速放行!”桑邑局长签署了文件。 妙池队长召集了一拨警员,赶赴医院,掩护叶柏文出境。 连夜在云省进行脾摘除手术。 早晨,转入监护室。 “他左眼保住了,不过,视力差。”医生一页页介绍报告,“A型血,脾摘除之后,禁止大量运动。我建议黄局了,可以调岗交警、民警内勤,刑警、缉毒工作繁重,不适合他了。” 林蔷薇一言不发。 缓缓坐下。 “你皮肤晒得太黑了,涂了巧克力似的。”她噗嗤笑,“你痊愈了,我带你去美容院,否则吓坏我爸妈了,以为我交往了非洲的男友。” 监测仪器嘀嘀响着,“周正仪半岁,你出国,她今年七岁了,活泼可爱。长辈们讲,女儿像爸爸,结果周正仪像妈妈,小机灵鬼。倒是周正修像京哥儿,一家四口出门,一大一小穿西装,一大一小穿裙子,我真羡慕。” 林蔷薇哽咽,“柏文,我们生个女儿吧。我了解你,你不肯退二线,有了女儿,就不舍得离开了。李家只有周正修的时候,京哥儿去外省出差,惦念着禧儿,视频十次有九次忘了儿子,后来,有周正仪了,京哥儿惦念着禧儿和女儿,更忘了周正修了。” 叶柏文一动不动,手掌是凉的。 。。。。。。 日复一日,他渐渐有温度了。 林家夫妇飞了一趟云省,关怀叶柏文,也接女儿回家。 “你妈妈旧疾复发,不愿打扰你,可你是林家唯一的女儿,不侍奉母亲,街坊邻居有闲话的。”林团长望着女儿越来越瘦,心疼不已,编了个借口。 “妈妈的诊断书。”林蔷薇伸手。 林夫人心虚,“搁在家里。。。” “去缅甸之前,我委托妈妈的主治医生了,妈妈犯病,医生会通知我。”她揭穿。 “怨你!”林夫人怪罪林团长,“编什么理由不行,编我病了,下次编你病,我红光满面骗得了薇薇吗?你黑了吧唧骗得了。” 夫妇二人志在必得而来,灰溜溜而归。 林蔷薇一贯不易糊弄,学士时代随着祖父母生活,机敏,内敛,独立,极有逻辑,林家夫妇做不了她主。 云省下雨这天,林蔷薇趴在床边打盹儿。 恍惚间,唇有些痒,她挠。 蓦地,眼皮痒了,什么东西拂过,她一抓,是手,粗粝暖热的手,刹那,僵住。 盼了太多天,这一刻,却不敢面对。 怕是梦,是幻觉。 她禁不住由天堂坠地狱的痛。 直到,手轻轻抚摸她,额头,鼻梁,包裹着下巴。。。密密麻麻的纹路,浓郁的药味,一寸寸侵占了她。 林蔷薇睁眼。 迎上一双炽烈,清澈的眼睛。 是叶柏文。 她懵怔。 “蔷薇同志。”他嘶哑唤她,“革命友谊了,是吗。” 天旋地转。 仿佛一切失色了,失声了。 介于醒与不醒之间,撕扯着她。 “我记忆中,你三十岁是这副模样。”叶柏文深深凝视她,不错过每一厘,“四十岁,没变。” 林蔷薇颤抖。 “我变了。”男人一张脸苍白,削瘦,“左眼看不清你了。”他抬手,摩挲她发梢,“也许,慢慢看不见你了,成了一个残废。” 她抖得愈发狠。 半晌,醒过神,扑在叶柏文胸膛,疯狂大哭。 太久了。 分分秒秒如何煎熬的,她甚至没勇气回首。 “我怕,你抛弃我,走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拥抱,林蔷薇像他抚摸自己,那么抚摸着他,他的发旋儿,眉骨,墨青色的胡茬,厚厚的一层,是脆弱,又野性的叶柏文,“你抛弃了我一次,再抛弃第二次,是渣男了。” 他笑出声,胸腔闷钝,“小薇。” 林蔷薇也笑,泪珠淌入他领口,他喉结一滚,字字无情,“我确实是渣男了。” 哭和笑,一霎停了。 剩下两幅死水一般的面孔。 “你什么意思。” 叶柏文目光空洞,没了情意。 “钻戒是你送我的吗?”她较真。 “叶家毕竟是一市首富,即使衰败了,几十万补偿你青春,我补得起。”他平静。 林蔷薇不平静了,“你牺牲,作我嫁妆;你死里逃生,作我婚戒——” “王荷告诉你的?”叶柏文仍旧无动于衷,“女人安慰女人罢了,情况危急,我哪有工夫肉麻。生死关头,情情爱爱,你信吗。” 她从他身上抽离。 一个俯视,恨着;一个仰视,冷着,医护人员鱼贯涌入,林蔷薇一步步后退。 那几日,叶柏文淡漠得很。 驱逐她,烦她,呵斥她。 林蔷薇偏偏执着,任他折腾。 警队下级陆陆续续飞来探望,她斟茶待客,大家自然而然喊嫂子,叶柏文非要扫兴,“你们想嫂子了?我出院,给你们娶一个,乱喊嫂子,她嫁不出去,你们负责,我负责?” 大家一头雾水,只好告辞。 叶柏文亲自送下楼。 回病房,林蔷薇走出卫生间,锁了门。 “你锁门干什么?” “睡觉啊,我困了。”她换了睡衣,钻被窝。 “你睡酒店。”叶柏文面红耳赤,“或是回林家。” “又不是没睡过,什么年纪了,叶队装蒜啊?”林蔷薇舒舒服服一躺,“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如女人大方。” “分手了,懂不懂。”叶柏文搞不赢她,“你先穿衣服,咱们谈谈。” “不懂。”她在颈后垫了枕头,倚着床头读《山海经》,照顾他无聊,买了打发时间的,“你提分手,我没同意。” “蔷薇同志,你怎么撒谎呢?”他无奈,“李家、林家都知道——” “知道什么啊。”她扔了书,“知道我等你七年,来医院陪你一个月,你康复了,不认账了?李家,沈家,方家,包括我林家,笑话我?” 叶柏文沉默。 黄局明天回北方,特意拎了水果,敲门,“柏文,你锁门了?” 他打开。 一进门,病号站着,林蔷薇在床上,两两相视,气氛瘆人。 “吵架了?” “他担忧影响我。”林蔷薇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爆发了,“影响结婚吗,同房,生育,影响吗?” 小姑娘。。。不,大姑娘不愧是林正隽的千金,光明磊落,衬得叶柏文扭捏了。 “脾不是肾,柏文。”黄局劝慰,“不影响夫妻感情,你加强锻炼,补一补,三十七岁的男人正值盛年。”黄局实在尴尬,堂堂老上级,掺和下属的私密话题。。。柏文男女之事开窍晚,性子执拗,在他身边的日子比在叶家多,他又当老师,又当父亲。 初次去一线,他叫住热血沸腾的叶柏文,“是童子鸡吗?” 叶柏文臊得慌,“嗯。” “高中、大学没恋爱?” “没。” 黄局诧异,小伙子五官端正,身板顺溜,有品行,应该不缺异性缘,“不喜欢女的?” 叶柏文瞥他。 他乐了,“执行重案任务,有规矩:已婚已育的,非独生的,在前,未婚的,在后,童子鸡,最后。” “为什么?”愣头青一个,不服气。 黄局半玩笑,“牺牲了,冤啊!” “有老婆孩子的,有老婆没孩子的,不冤?”不仅仅愣头青,更是杠精。 冲一线了,叶柏文不听,蹿得猛。 口头禅是;我家有大哥尽孝,别和我抢! “师父,您回去。”叶柏文伫立在窗下,一晃,十六年了,还是不听训诫。 黄局叹息,关上门。 “林蔷薇。”他背朝病床,坦荡,庄严,“我终究不是一个健全人,倘若我自私,以爱情的名义捆绑你,万一我早亡。。。耽误你七年了,何必再耽误十七年、二十七年。” 林蔷薇盯着他。 缅北岁月,他染了风霜,威武身躯透着悲凉的故事感,她爱他沧桑,阴郁,克制。 一如曾经。第412章番外三十二美丽的女孩,我爱你 “你是不是爱上其他女人了?”林蔷薇晓得,他自认是‘残废’了,不想拖累她,她想受累,想照顾他。 他皱眉,“不是。” “不娶我,娶谁?” “打光棍。” “你宁可打光棍,不肯娶?”林蔷薇压下脾气,“我已经退房了,除了和你睡病床,没地方睡。” “重新订。”叶柏文丝毫不怜香惜玉。 她攥紧了被子,“太晚了,我一个女人,上街不安全。” “刚八点钟。”他系好上衣扣子,“我送你。” 林蔷薇怒火滔天,跳下床,狠狠踩他一脚。 趾骨疼得他脸煞白,“你去哪。” “去流浪。” “成何体统!”叶柏文拽她,“我给你钱,去酒店。” 她甩掉他,“你住院费都是我掏的呢,叶队长!” “你——”男人胸口鼓胀,耳朵烫,半晌,“局里报销。” 林蔷薇气笑,“叶柏文,我认识不少直男,周叔叔是,京哥儿是。至于你,是生了锈的钢铁!” 门一关,安静了。 叶柏文站了一会儿,躺下,翻来覆去失眠。 她倔,烈性,一心扑他身上,而他驱赶了她,若是。。。 缅北死里逃生,在山林,在监护室,他有意识、有痛觉的分分秒秒,惦念着她,也割舍不下她。 流的血,喘的气,无一不是遗憾。 盼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