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老曹那破店还有上门服务? “妈的!”靳航咒骂了声,哪个客人这么无耻,让一个小瞎子上门服务! 严冬学被吓一跳:“怎么了,航哥?” 靳航沉着脸不说话,奈何这个路口没有地上斑马线,过马路需要走地下通道,他还在找地下通道在哪,就见白宛放出盲杖站起身。 靳航扭头就见K252正在进站。 “那辆车去哪的?”靳航指着对面。 严冬学“啊”了声,那不是一辆公交车吗?他又不坐公交,他怎么知道去哪的? 公交车摇摇晃晃起步,站台上的少年果然不见了。 什么公交都不可能直达客户家门口吧? 他一个小瞎子一会下车要怎么办? “草。”靳航又骂了句。 保姆车已经徐徐停靠过来,严冬学快步上前拉开车门:“航哥,走啦。” 靳航沉着脸上车。 严冬学问:“送你去哪儿?还要去你奶奶家吗?” 靳航查到了K252路公交路线,抿唇道:“许阳,用你最快的速度去复兴路延安路口公交站。” 司机许阳愣了下,随即忙应声,一面开车一面查公交站点具体在哪。 严冬学的眼珠子差点掉了:“哥,你去公交站干嘛?” 靳航冷笑:“体验生活。” - 公交车绕了路,自然没有保姆车快。 靳航下车就打发走了他的人,今天出来见导演,文卓逼得他穿得低调,倒是不至于站在公交站被人围观。 靳航将口罩墨镜扶好,便见那辆公交徐徐进站了。 这辆车人不少,靳航人高马大,上车就见到了白宛。 他收了盲杖,正拉着吊环站在一排爱心座椅边上。 靳航顿时拧眉,都瞎了吗?没人给让个座?? 靳航气得挤过去,发现一排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宝妈。 靳航:“……”这也不是早高峰啊! 终于,他在最后面的爱心座位上看到了一个刷视频的小年轻。 靳航以为他是没看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年轻抬头看了眼:“干什么?” 靳航指了指白宛,示意他让个座。 小年轻翻了个白眼继续刷视频。 公交突然一个急刹,靳航拽住吊环的瞬间,一把将被惯性甩出去的白宛捞了回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宛失控的身体像是瞬间被拖进无风无浪的港湾,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还没缓过来,忽地觉得脖子一紧。 靳航干脆将那张残疾证拉过去怼到了小年轻脸上。 小年轻突然一脸嘲讽:“干嘛?他是残疾人就了不起啊!他有手有脚,他是站不住吗!一个免费乘车的还好意思跟我花了钱的抢座位!” 靳航气得肺都快炸了,他张了嘴想骂人,目光瞥见白宛微微绷住的后颈,他突然意识到骤然遭遇围观的白宛或许此刻有些难堪。 一个人难堪的时候应该不希望被认识的人看见。 周围乘客听不下去: “你怎么说话的?” “积点口德吧!” “不让就不让,用不着这么恶毒!”前面的老爷爷站起身,“孩子,来,到爷爷这里来坐。” 后座也有人起身:“弟弟,过来,之前没看到你。” 小年轻见靳航还在看着他,仰着头冷笑:“这么多好人啊,那别道德绑架我一个啊。” 妈的,你这是爱心专座! 靳航握紧拳头,真想揍他。 紧绷的拳头悄然被一抹温暖覆上,靳航垂目见是白宛的手。 他小声说了句“谢谢”,又道:“谢谢大家,我不用坐的。” 前面的老爷爷道:“爷爷还有两站就下了。” 白宛道:“那等您下了我再坐。” 白宛坚持,老爷爷只好坐下了。 车辆已经平稳行驶,靳航这才发现他环住白宛身体的手没收回。 两人靠的近,白宛的呼气一下一下喷在靳航胸口,他微微仰头,指尖收了收,手还是没收回来。 终于,那位爷爷下车了。 后来一路,靳航都在白宛座位旁站着,每次他低头,白宛像是事先知道似的,会抬头望着他笑笑。 他的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难堪没有发生过。 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停停走走,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白宛站了起来。 靳航这才发现后座那个嚣张的小年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 公交车缓缓停下,白宛手里的盲杖敲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他下了车。 靳航跟着下去,这里属于城北,站台写着——寓北里。 周围别说小区了,放眼看去就看到好几个工地,这个公交站看起来也是新建造的。 这小瞎子不会给人骗了吧? 谁会叫他来这里服务? 别是被卖了还给人数钱。 靳航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问,毕竟都装不认识一路了。 他烦躁得不行,翻着手机,想打曹师傅店里的座机问问,身后传来盲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靳航回头。 白宛站在他身后,鼻梁上的墨镜被他勾在手上,他仰着脸露着笑:“先生,是你吧?”第5章就是你“你听靳航的歌吗?” “先生,是你吧?”白宛笑着问。 靳航感觉像是干坏事被抓包,突然脑子抽了下:“不是!” 白宛眼尾压不住笑意:“哈哈,就是你!” 靳航:“……” 他正盘算着白宛要是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该找个什么理由,却听白宛高兴道:“你的腰好啦?” 靳航一愣,这才想起在公交车上站了一路,腰好像的确没怎么不舒服。 明明两天前他走路都费劲呢。 他反手摸了摸:“还、还行吧。” 白宛点点头:“不过你明天还要来一次哦,推完就好了。” 靳航应了,趁机问他:“你来这干什么?”要是真搞什么上门服务他非得好好说他一顿不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什么荒郊野外都敢来! 白宛“啊”了声:“差点忘记给院长打电话了。”翻着手机,“我来花花福利院,今天院长生日。” 福利院? 靳航脱口问:“你是孤儿?” “是啊。”白宛道,“院长就是在宛城捡到我的啊。” 靳航的呼吸一轻,怪不得初见时他介绍自己说“宛”是“宛城”的“宛”。 “院长我到啦。”白宛已经拨通院长的电话,“嗯,没事,您先忙,我就在这里等着。” 收线,他就听身边的人问:“没人接你?” 白宛道:“院长忙完会来接我,主要是这片地区在拆除新建,很多设施不完善,盲道也不完整,院长说这里工程车很多,都是特别大的车,叫我不要乱走。” 怎么解释的这么认真? 靳航听得心软:“嗯,你那位院长让你等多久?” 白宛道:“可能二十多分钟。” 靳航往前走了一步:“我刚查过了,走过去都要不了十分钟,走,我送你。” 白宛“啊”了声:“你真的是跟着我来的吗?” 靳航:“……我不是!” 白宛道:“哦,那……麻烦你啦。”他摘了耳机放进包里,唇角有些压不住笑意。 靳航抬了抬手,看着白宛纤细手腕,刚摩挲了下指腹,就听白宛道:“你可以拉我走吗?” 接着,那根轻巧的盲杖伸了过来。 靳航:“……” “嗯。” 空垂的盲杖被人轻轻抓住,接着不大的抽力从盲杖那头传到了白宛手上。 “台阶。”靳航提醒。 白宛点点头。 感觉力道往右倾斜了些,然后那位先生又道:“路边有个泥水洼。” “要上台阶了。” “人行道压碎了一段,小心点。” “下台阶了。” 白宛微微颔首,阳光夹杂着轻风扑面而来,他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还有,这个身材超棒的先生声音也超好听。 要是他的小美也能这么好听就好了。 靳航走两步就会回头看看,白宛的步子没有丝毫迟疑,乖乖跟在他身后,跟随着他的节奏。 这是对领路人的绝对信任。 靳航莫名有点骄傲,他走的慢:“你怎么知道是我?” 公交车上那么晃,而且白宛还带着耳机,不至于能辨认得出他的脚步声吧? 白宛笑道:“我闻到你用的须后水的味道啦,有柠檬和葡萄柚的香味。” 靳航本能摸了摸自己的脸。 前头有风吹来,白宛略抬了下巴,轻轻一嗅:“昨天我撞到你身上时,也是这种味道,今天你扶我的时候又闻到了,我想,不会那么巧吧,一样的须后水,身高也一样哦,我撞到你的时候,你的呼吸声就离我这么近。”他抬手比对了下。 靳航听得心脏有点麻,他莫名抬手揉了下昨天被白宛撞到的地方,突然问:“那个福利院,都是像你这样的特殊孩子?” “是的。”白宛回应,“不过不全是看不见,也有耳朵听不见的,不会走路的……情况比较多。” 估计都是被亲生父母丢掉的病孩子。 靳航心里有点堵,他们在丢掉孩子的时候有想过他们这一生都会过得很艰难吗? 比一般人更难工作生活,还要遭遇陌生人的恶意! 妈的! 靳航咬紧牙关。 “先生?”白宛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 靳航扭头:“什么?” 白宛循声抬头:“我听到你生气了。” 靳航微噎,大约是眼睛看不见,白宛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敏感,他只好道:“就是想到公交车上那个人……”话至一半,靳航蓦然缄口,怎么还提那事! 那人一口一个残疾人,他当时甚至都没能帮白宛骂回去! 白宛脸上依旧挂着笑:“不都是这样的人,我每次出门遇到的大部分都是好人,那偶尔遇到一个不那么好的人,这也很正常啊,人无完人嘛。” 靳航怔怔看着他。 大部分人都是反着来,哪怕今天有九件好事,只要遇到一件坏事,大多都会因为这仅有的一件坏事难过悲愤,全然不记得其实还发生了九件好事,白宛却记得他遇到了九个好人。 这小瞎子脾气怎么那么好? “其实我也没有很惨。”白宛道,“我出生就看不见,也不知道看见是什么样的感觉,比起我师父那样后天因为意外看不见的,我也不是那么惨了啊。师父说他出意外那年二十了,哭了好久呢,说不想活了,但我本来也没有见过世界,也就没有肖想啦。” 靳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虽然他很会自我安慰,但靳航真的心疼他。 白宛又道:“轻轻姐看我年纪小,每次我来福利院,她总要送我,但其实我可以自己来的,我并不需要大家把我当个残疾人。” 靳航握着盲杖的手指猛地紧了紧。 “不过是先生你的话,我还有点高兴。”身后的人小声说。 靳航忐忑的心忽地怦然狂跳,他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为什么?” 呵,这小瞎子不会因为公交车上那一抱喜欢上他了吧? 啧,那就是个举手之劳啊! 白宛跟着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嗯……我也不知道,可能你是我的第一个回头客吧。” 靳航:“……”这算什么理由? 白宛又道:“不过以后别这样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靳航有点生气:“可以什么可以,不是说去福利院的路上连盲道都不完整吗?” 白宛笑道:“院长会来接我的。” 那不还得让你等二十分钟吗! 靳航走的快了些。 白宛努力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