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是江湖中让人趋之若鹜的神秘换梦师。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可以在我这里换到任何梦寐以求的东西。这天,我的换梦屋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我的妻子季萱。我紧了紧脸上的面具,故意压低嗓音:这位娘子,请问你想要换什么东西呢季萱拿出一副画卷,上面正是她的竹马:我要他这一辈子都荣华富贵,再无烦恼。她毫不犹豫:用我丈夫余生的健康来换。1话音落下,我僵住了。我与季萱刚成婚不足一个月,那画卷上的人,是三个月前来投奔她的竹马。我心思混乱,众所皆知,换梦交易,需得付出代价的一方亲自到场,或者拥有其确切的亲密之人的身份,比如血亲、亦或伴侣。难道季萱的突然求婚,就是为了。。。。。。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季萱皱眉:是筹码不够吗她若有所思,仅几秒,她便再次毫不犹豫地加码:再加上我丈夫最珍贵的情感,够了吗面具下的脸僵硬难看,我只觉得桌下的手脚都在发冷发抖。我故作镇定,却还是没忍住,问:那可是你的丈夫,这样真的值得吗季萱沉默了一下,脸上竟也有了些许疲惫:这是我和他欠阿邵的,此事。。。。。。总之,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他。遍体生寒,季萱笃定的前半句话让我经不住恍惚起来。没等我想明白,季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你尽管放心,这桩交易,我的丈夫,他愿意的。什。。。。。。我的疑惑骤然止住。我突然想起,出发的前一天,季萱难得温情。她抱着我似是而非地问了一句:铮铮,如果我必须要去办一件事,但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你愿意吗那时的我被季萱的温柔冲昏了头脑,欢喜地答,当然!为了你,我愿意付出一切。我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季萱生疑。季萱利箭似的眼神扎来:还是说,大名鼎鼎的换梦师,不愿做我这桩交易暗卫的利刃不知何时架在了我的脖颈之上,我的呼吸一停顿,刀刃便更近了几分,沁出了几抹血丝。看来这次,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势必要达成这桩交易。我苦笑一声:可以做。看着季萱满意离开的背影,我最终还是没忍住,对她说:七日,交易会在七日内转换完成。七日内,你丈夫的身躯会逐渐衰弱,最珍贵的情感会逐渐淡去。你若是。。。。。。后悔了,七日之内,还有挽回的余地。2我是在第二日回到家的,比季萱快了一步。季萱回来时,我正恍惚地杵在门口,吹着冷风。怎么不进去等我,风大,也不怕着凉了。季萱脚步急促,三步跨作两步靠近我身边,纤细的手拉住我的手。她脸上的关心是那么真切,慢一拍地,我联想到了连日来季萱对我的嘘寒问暖。季萱抓着我的手深情款款:阿铮,答应我,至少在七天内,一定要保证好自己身体的康健,好吗身心都徒然从曾经的温情中被拉回,我如坠冰窖,一时间竟连牙齿都密密麻麻的打起颤来。竟有这么冷吗季萱皱起眉头,她替我暖着手,却朝屋外大吼:人呢!都死哪去了!冷着姑爷了你们担待得起吗!七天。季萱疑惑地看着我拽着他的衣角的手,我咬牙:为什么,非要七天内,要我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季萱表情一滞,若无其事的答:傻瓜,我当然是希望你的身子时时康健,只是近段日子我事忙,怕抽不出空来照顾你,这才额外叮嘱你呀。季萱靠近我:好啦,我答应你,今天一定留下来陪你。。。。。。小姐!不好了!叶邵少爷梦魇了!害怕的谁都劝不住,您快去看看吧!未说出口的话被截断,季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阿萱。我固执的拉住她的手,语气几近哀求:你说过的,今天陪我。。。。。。季萱残忍地一根一根掰开了我的手指,语气冷了下来:阿铮,一个大男人别那么不懂事。阿邵被家中牵连,现下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苏铮,争宠也要有个度。心一寸寸凉掉,我愣愣的盯着季萱远去的背影。季萱大概是忘了,我明明早也是一个需要人相伴,无家可归的孤儿了。身旁的侍女看不下去,她焦急的喊了一声姑爷:这都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但凡夫人想同你亲近亲近,他便不是梦魇便是胃疼。我知道她是想为我争取一下。若是以往,甚至是刚刚,我都还是满心不甘。可不过几息之间,我能感受到,体内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流逝感昭示着某一交易的存在。与之一同被带走的,还有我满心的不甘。算了。我最后只喃喃道。3第三日。因为换梦交易的缘故,我能感受到,我向来康健的体魄,很不舒适起来。晚上我睡得并不安稳,破天荒地做起了梦来。粗鲁的官兵,随意四溅的鲜血,惊恐的族人。视线转到圣上的怜悯与叹息。画面再次一转,小小的季萱挡在被众人欺负的,我的跟前。从此,季萱身后多了个小尾巴。。。。。。醒来时我发现枕巾湿了一片,可是我心中尽是些茫然的悲伤。没等我适应这份情绪的转变,季萱的手掌先一步抚了上来:做噩梦了吗我看着她满脸的担忧关心,看着她掖我被角的手。心中被纠结与酸涩充斥,我已然不明白季萱对我的感情究竟如何。理智告诉我该及时止损,可多年来爱着眼前人的惯性又让我依旧心存希望。我试探:季萱,我这两日实觉身体不适,我私藏有千金,能否带我去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换梦师那里。。。。。。季萱的脸色变了,她打断我:许是小小风寒,阿铮,你个大男人何时如此大惊小怪,挥霍无度。我被她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打的有些无措,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不妥,季萱缓了缓语气:我只是觉得,如此程度,不值得你小题大做。与换梦师交易的机会千载难逢,几乎人人只有一次。要是哪天,你真得了什么天下医者都束手无策的重病,却没了这救命的机会。季萱宠溺的看着我:你可要我上哪哭去。不、不是的,她只是怕露馅。我的心呐喊着,可我的嘴却僵冷的说不出一个字。天哪,苏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僵局被打破,叶邵进来便惊呼着表达关心。不过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只自顾自道:说来也怪,苏铮,你这边倒霉了,我的气运倒是节节攀升了,不日,我便要进宫,做那圣子了。叶邵掩面笑的舒展,眨了眨眼:苏铮,你说如此巧合,像不像是那换梦师的手法我不可置信地抬头,他都知道!阿邵,不可胡说。季萱佯装训斥,面上却是带着笑,转头对我若无其事道:苏铮,你别在意,阿邵她不是故意的。可他分明是故意的!。。。。。。苏铮!季萱不悦的口吻好似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阿邵他不过同你讲个玩笑,你刚刚摆着一张脸给谁看。你与我成婚左右不过一月,怎变得一副如此仗势拿乔的刻薄模样。季萱满脸失望,警告道:仅此一次,若下次再被我知道你给阿邵脸色看,定不会就如此算了。我看着季萱,追逐着不知何时离开的叶邵,步履匆匆。后知后觉的泛起满心悲凉,可没一会儿,我发觉自己竟连这些悲凉都稳不住了。情绪散去,我苦涩一笑,定了定心神,朝院中角落呼唤:我知道你在,第七日,待我剥离完情绪。便带我走吧。我道。4第四日了。身体明显孱弱的趋势很不好受,我决心出去走走。侯府中有一处花圃,那是我迎娶季萱那天,季萱花费千金购买而来的。我还种了些月季,以后你看着它们心情也会好些。那时季萱看我的眼神明亮且柔和: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可现下,我只看到一地狼籍,曾被人精心照料的月季零落一地。是季萱为了讨叶邵欢欣,正随他撒着玩。阿铮。季萱看到我时眼神一慌。苏铮,我不日便要进宫,看这些花实在是新鲜,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在意。叶邵抢先开口,很有些无措不安。季萱登时心疼起来,她不满道:苏铮,等阿邵进了宫,便不得不守那些破规矩了,眼下这几朵花,日后我十倍百倍的赔给你。我怔怔的看着她,最后未发一言的离开了。回到院子时,意外发现房门口围着不少人。手脚麻利点,小心别磕坏了!季萱正命人小心地将我房中的黄花梨床榻往外搬。阿邵身子不好,近来更是常常睡不好。季萱主动同我解释起来:你向来身子康健,这床安神,于你而言用处不大。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力气又逝去几分。季萱怕是忘了,我身子的康健,早已被她当做筹码,换了出去。季萱好似早已想好了下一步应对的说辞,可现下我一声不吭,她却不自在起来,欲言又止了好一会。最终只在匆匆离开前,道了一句:阿铮,我之后定会补偿你。大概是这次的搬床事件着实兴师动众,府中上下的人都有目共睹,当天的晚膳时分,便有人来对我落井下石了。被冷落的货色,当然只配吃冷掉的馊饭。等叶邵的小厮冷嘲热讽的奚落完,叶邵才走进来。你的价值也仅限于此了。叶邵漫不经心地上下打量我,恶意满满的开口:你原本入宫的机会,你引以为傲的健康身子,不过都是我的移动补给包罢了。进宫成为圣子的机会。我总算明白了,季萱口口声声说着的,我欠他是如何欠下的了。我苦笑于自己的眼盲心瞎。你笑什么!没有得到期待中我崩溃的反应,叶邵亲自上前,狠踹了一脚我的小腿。若是换做以前,我当然躲得开。可现在的我,只能喘息着躺在地上,一声不吭,以尽量避免激怒对方,再换来一顿毒打。第五日清晨。季萱沾着满身露水砸开房门,将还痛苦蜷缩在榻上的我生生拖下床。苏铮!你怎么敢的!什。。。。。。不过是一张床榻,你竟摆出当家主子的架子要将叶邵赶出去。季萱满面寒霜: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叶邵隐忍的声音适时地在门外响起:季萱姐姐,是我不好,我留在这里,无名无分,苏铮定是看我碍了眼,我实是不该在这里多叨扰了。我不敢置信,气得浑身颤抖:不过是一张床榻!在你眼中,我。。。。。。咳咳。。。。。。我气急攻心,竟是咳出了血。目光触及我衣襟上的血迹,季萱蓦的神色一滞。可随着叶邵的疑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咳血,就算。。。。。。没那么康健了,也不至于病来如山倒吧。季萱很快回过神来,她冷笑着:是,不过是一张床榻,苏铮,你身壮如牛,装什么柔弱!阿邵只不过讨要了一张床榻,你便如此容不下!来人!将苏铮的床椅被褥全部撤去!他竟要如此故作姿态,便由得他睡在这冰天雪地中!心中的隐痛逐渐麻木。我迟缓地低头,兀自感受着,心中的冷好似已经争不过身上的冷了。第六日,我听到墙角的侍女大肆炫耀季萱对叶邵的紧张。叶少爷不过是提了一句喉咙不适,小姐便紧张得大动干戈,将全城最有名的医者请来,为少爷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不像在这里天天吹冷风的某些人,整日装得病恹恹的,空占着侯府姑爷的名号,可笑根本没有人关心他。我没有搭理,只默默缩了缩冰冷的手,心中的悲伤竟已微不可闻。第七日,依旧是熟悉的小厮,他毫不掩饰地得意:小姐真真是将叶少爷当眼珠子疼。离进宫分明还有好一段日子,却早早就开始到处搜罗奇珍异宝,生怕少爷在宫里过的无趣。那金银珠宝备的丰厚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嫁妆自请上门呢。我恍惚间想起曾经,季萱前一日漫不经心的问我是否要放弃入宫,从今以后和她在一起,收到我欢喜的应和,第二日便上门求婚,嫁妆备的微薄又匆匆。可笑那时的我,被得偿所愿的幸福感冲昏了头脑,只满心以为,她是太过迫不及待想与我成婚。原来爱与不爱,如此明显。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的身体好像掉了眼泪,为这片真实的泥淖哭泣。可我只是愣愣的抹了一把脸,凝视着指尖的湿润,我只觉得疑惑。子时已过,屋顶一直潜藏着的身影悄然落地,神情复杂的看着我:转换,完成了。我静静的答:是的,我们走吧。然后,再没看身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