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可是良民啊,良民,别说杀人了,连一只蚂蚁我都不敢踩死啊。” “好,又一个说自己不是凶手的。” 伴随着探长的皮鞋与地面接触发出让人神经紧绷的哒哒声,木仓口一个个抵在了肖庞、红玫瑰、张应述他们的脑后。 “谁是凶手?” 探长犹如毒蛇一般的声音在众人的耳旁悠悠响起:“是你,是你,还是你?” 探长从管家开始,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走着,最后他停在了坐在管家另一边肖庞的身后。 就算肖庞本身就是一个欺诈师,此刻冷汗也不禁从他的额角滑落,没有比这再惊险的时刻了。 尤其是咔嚓一声,他听到了手木仓上膛的声音。 “我说凶手今天就在这间审讯室内,而你们都说自己不是凶手,难不成凶手是我吗?” 审讯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男主同样面色苍白,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正坐在肖庞的旁边,距离木仓口只有不到一条手臂的距离。 探长的手臂动了,木仓管从肖庞的脑后移开,忽然指向了佣人的方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探长的手指按下扳机,佣人的目光倏然睁大:“啊——”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半分钟后肖庞僵硬的眼珠才转了转,声音嘶哑地开口:“刚,开木仓了?” 肖庞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探长就在他的身后,肖庞不知道探长最后将木仓指向了谁,不过这也足够了。 被木仓指着的佣人也在桌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鼻涕流了一地,他椅子下面还有一滩水迹,带着腥臊的味道。 “我没死,我没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佣人喃喃自语:“活着真好,我不想死。” 探长将打出了空匣的木仓放回腰间,悠悠道:“弹匣里没有子弹,算你运气好。” “本来还以为今日就能将案件解决,将凶手击毙在探局呢。”探长开着玩笑,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而他在众人耳旁发出的笑声,更是令众人毛骨悚然。 “别这么紧张,开个玩笑而已,只是想要告诉大家,我是很认真的想要破案,下一次再坐到这里的时候,我希望诸位能将真凶找出来交给我。” “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探长没有说出来,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是要随机找一个替罪羊将其直接击毙,还是要将整个屋子里的人全部杀死? 张应述的家里,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耳旁是记者的喋喋不休:“你就准备这么等死?真的一点关于真凶的线索都想不到了吗?”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走吧。” 之后无论记者再说什么,张应述都默不作声,仿佛将自己禁锢在了单独的空间之中,记者终于对张应述失望,骂骂咧咧地推门而出,之后怕是再也不会来张应述这边找新闻了。 红玫瑰的住所,头发苍白了一半的肖庞坐在红玫瑰的对面。 两人的面容都无比憔悴。 “就剩几天了。” “我知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肖庞猛地抬起头,他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整个人再也没有了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与体面,一字一顿对着红玫瑰道:“如果到时我们交不出来他想要的,那个疯子真的会拉着我们一同下地狱。” “我知道。”这时候的红玫瑰倒是显得淡定了许多。 “这道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要么所有人一起死,要么推出来一个人替大家死,哪怕他没有罪。” 顿了顿,红玫瑰又摇摇头轻声道:“还是有罪的,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带着他的原罪,有的人贪,有的人怒,有的人嗔,有的人痴。” “即便是在这人间炼狱中煎熬,我却也还是不想死的。” 不想死,那就只能让其他人去死了。 这个道理不仅红玫瑰知道,肖庞也知道,其他的几个人同样知道。 在红玫瑰的情绪感染下,肖庞也稍微恢复了些理智。 松了松脖颈上歪歪扭扭的领带,他压低声音:“咱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至少在这件事上,比起其他人我更相信你。” 就像是管家佣人司机,他们天然属于一个派系。 “在我来之前,他们联系过我,问我觉得谁是凶手。” 红玫瑰长睫轻闪,低低嗯了声:“他们也联系过我。” “你是怎么回答的?”肖庞紧张地问。 红玫瑰的声音更轻了:“放心,我没有选择你,我说我还需要再想想。” “我也没有选择你。”肖庞微微松了口气,他同样是这么回答对方的,除了那边的几个人,和他自己外,剩下的只有红玫瑰与张应述。 现下红玫瑰没有背叛他,那么三天后的最后一场审问,真凶的人选其实已经浮出了水面。 “玫瑰,用你自己的电话联系管家他们吧,现在就把我们的结果告诉他们。” 这样也不用怕红玫瑰中途因为什么意外而反悔。 红玫瑰却没有停下染指甲的动作,而是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肖庞居高临下地看着红玫瑰,站姿让他整个人更具有压迫力与进攻性。 “不是你自己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是……” 不给红玫瑰说完的机会,肖庞猛地俯下身,双手撑着桌面,紧紧瞪着红玫瑰的双眼:“怎么?洪小姐不会是真的陷入爱河了吧,张应述有什么好的?就因为他说你像百合,哈,这么低级的情话你也能中招?” “不是,你误会了。”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不选他,难道你想选我吗?” “收起你那咄咄逼人的样子吧,庞大龙,我没有想反水的意思,你说我陷入爱情……”红玫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不知你到底是在嘲讽我还是嘲讽爱情这个词汇。” “也别跟我提同不同伴的,无论是你还是张应述亦或是管家司机,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们都推向火坑,现在能坐下来听我好好说了吗?” 肖庞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凝眉:“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问肖庞还是问自己,红玫瑰喃喃道:“没有和我联系,也没有和你们联系,他在想什么?他真的天真到以为大家都会一起赴死?” “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死的都是他,不管他有没有行动,我不明白你在纠结什么?” 咬着下唇红玫瑰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那个人我有些看不透,很少有我看不透的男人。” 要问,那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恋爱脑只有我自己,我还以为红姐对男主动了心。】 【昨天还和男主调情,今天说杀就杀,嘶。】 “就因为这个?看来你也没有你表面的那么冷静嘛,不就是个男人嘛;我也遇到过不吃我那一套甜言蜜语的夫人,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根本不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决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想那么多。”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红小姐在家吗?我是张应述,想要和您商量一些事情。” 肖庞盯着红玫瑰的双眼,开口说道:“他不也一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果然没有人想要牺牲自己,让他进来吧,他说什么咱们先答应着。” 红玫瑰轻轻点头拉开了门,门外是惭愧到无地自容,深深垂着头的张应述。 他不想要作假,更不想要害人,只是他还有梦想没有完成,真的还不想死。 红玫瑰和肖庞假意与张应述商量,肖庞暗地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像是在说:看,性命面前没有圣人。 三人商量好,到时候一起将票投给司机,只是红玫瑰和肖庞心里都清楚,如果真的要选出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只会是无权无势,没有亲人,甚至没有人会在意地张应述。 红玫瑰和肖庞约好第二天,他们一起去探局,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当第二天肖庞敲着红玫瑰家的门始终敲不开,用备用钥匙将门打开后,发现的却是满屋的血迹以及躺在血泊中凋零的玫瑰。 【啊?红玫瑰居然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86章 红玫瑰的死搅动了一潭死水,各大报纸纷纷报道,这位绯闻无数的交际花。 其中晨曦社的爆料,将人们的视线转向了高家,特别是那个一直存在感不高的私生子高麟新——独家爆料,游走于暧昧边缘的交际花,最后竟惨死于情杀,因爱生恨得不到便毁掉? 配图是几张照片。 高麟新和红玫瑰的事儿,天上人间的人也都知道,之前红玫瑰手还被对方刺伤过,这更不是秘密。 一直想要搞大新闻的吴记者,虽然费时费力追踪的连环杀人案的努力似乎都成了无用功,但没想到最后红玫瑰居然死了,而伴随着红玫瑰的死亡,他手上因为几张记者的嗅觉,而照的相片帮他一跃在一众同行之中脱颖而出。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又如何?要杀死红玫瑰是高麟新亲口说的,凶器也是高麟新亲自买的,当时行凶到一半被人阻止,事后再二次杀人灭口,中间还能有什么隐情不成? 而间接证明了杀人凶手是高麟新的,则是有目击者提供线索,昨日高麟新的确出现在了红玫瑰家附近。 这还不是最令人惊愕的,红玫瑰的现场再次出现了连环杀人标志性的香水。 探长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带着探员们前往高麟新的住所,然而当他们冲入对方家中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微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入,白色的纱帘轻轻飘动。 桌面上,被最后一瓶含羞草味儿的香水压着的是一个空白的信封,信封中,有一张被撕毁的传票,就连记者也傻了眼,他没想到,高麟新居然真的是凶手! 【什么意思?】 【连环杀人魔居然是高麟新?】 【啊,我怎么看不懂了,求大佬解释一下。】 除了弹幕隐藏的大佬外,影片也在继续,在得知凶手的情况下,重新调查,也是一步步带着观众们找到之前被忽略的线索与细节。 不提高麟新“在红玫瑰案发前在她家附近徘徊”这一最明显的证据。 包括从高府管家口中知道的:高麟新小的时候是个左撇子,不过为了他不在某些场合给高府丢脸,这个习惯被强制改掉了。 再比如经过走访,终于有人记起来这位小少爷曾在夜市的某个摊子上买过东西;再再比如有同学回忆起来,高麟新还对流动商贩的自制香水有一些兴趣,不过最后却因为朋友的劝说,并没有上前查看。 而在第二位死者,死去的洋人医生的医馆诊治记录中,便有高麟新的名字,开的药物是安眠类的精神药物。 洋人医生医术不错,价格还算公道,就是人的脾气不好,可能是在治病开药的过程中,两人起了冲突让高麟新心生杀意。 种种零碎的线索串联成了一条线,最终都指向了高麟新是凶手这一结论。 而本身是记者的吴记者则出现在了其他记者的镜头中。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吴记者谦逊回答道:”作为记者,作为一名有高级追求的记者,我一直秉持着不放过丝毫细节的习惯,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帮助我和探方破案的线索……” 表面上吴记者推脱来自各界的赞誉,实际上他的笑容始终从未在脸上消失过,甚至他还狠心消费买了红酒,在自己的家里自斟自饮。 随着红酒下肚,屋子中传来吴记者不加掩饰的猖狂大笑,他终于等到了出名的这一天。 而与风风光光的记者不同,到最后也没有破获连环杀人案,甚至让真凶逃跑的探长彻底失了意气。 任期结束的那天,他带着自己的行李,灰溜溜离开了这个他风光过、肆意过、玩弄过权势、也被其他地位更高者肆意摆布的、伤心的大城市。 探长被贬到了隔壁的一个小县城,永远地离开了权力的中心。 只是他前半辈子的风光,似乎将他所有的好运都用尽了,河里打鱼的渔民从河中捞出了一具无头浮尸,漫天的蚊蝇与臭气中,到达现场的探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至于男主,则变卖了自己的那栋小破房,收拾好行囊。 【应述这是也准备离开?】 【离开了也好,表面光鲜亮丽暗地里藏污纳垢,这样的地方的确不适合性格老实的男主久居。】 虽然在调香师中,男主张应述的存在并不如影片开始前观众们想象的那样,带着观众们抽丝剥茧地将案件破获,但他的确是必不可少的一环,有他的存在才将各细节串联起来,将观众们以男主的视角带入了这场堪称有些荒谬的案件中。 【桓导拍的这部影片,立意很高,有一种黑色幽默的讽刺感。】 【确实,看完整部影片,虽然比不上上一部寅时案,反转也没有那么多,但相信很多人也看出来了,这部剧应该是桓导的一种创新。】 【之前苍天与皓天合并的时候,导盲犬便是集合了苍天与皓天口味的文艺情感片,而现在桓导再次尝试将不同的风格融合,将幽天的悬疑与皓天的文艺结合,拍摄出了眼下的这部调香师。 对了,这部剧的服设和背景是绝对的加分项,我给满分。 在天上人间的舞台上,低声清唱的红玫瑰给了我太深刻的印象。】 影片还没有结束,便有一位影评人感慨地将小作文发了上来。 至于最后的剩下的那一小段进度条,应该就是男主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开启了新的人生吧。 【等等,大家是不是忘了高麟新,他去哪了啊?】 【这位愚弄了探长的变态的凶手的去向,应该也在最后一点的进度条里吧,还希望桓导安排老天爷将他收了,别再害人了。】 镜头调转,湛蓝的海面,天空上掠过的飞鸟,正如观众们所猜测的那样,张应述踏上了码头,对着身后的霓虹大城挥了挥手:“再见。” 镜头再转,一双黑色的皮鞋率先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先生要买朵花吗?” 花店门口穿着围裙的姑娘推销道:“早上刚刚到的,花束还带着露珠,花香中还混着露水与泥土的芬芳,先生要来一束吗? “不了,谢谢。” 穿着一身考究服饰、戴着一副眼镜,行为举止温文尔雅的男人礼貌地拒绝了花店姑娘。 【我去,帅哥你谁?】 【应述真的发达了呀,这一副精英模样,一定是成了香水界的大咖。】 观众们猜测得没错,男主的地位如今已经今非昔比。 许多名流都排着队等待张大师出手为他们调制香水。 等到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夕阳的余晖洒下,张应述抬步走向了地下室,咔嚓一声地下室门被打开。 里面的布置十分眼熟,和当初那个破房子中的工作室一模一样。 【应述真是好恋旧一人啊。】 穿着高定服饰的男人仿佛与这简陋的地下室格格不入,他却浑然不觉一般,进入地下室,来到木桌前拉开椅子。 只见桌面上有一个略微泛旧的笔记本,打开笔记,张应述戴上了一双白手套,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钢笔。 【写日记还要戴手套,讲究人。】 然而让观众们诧异的是,张应述用左手握住了钢笔,有敏锐的观众注意到了这点并且发出疑惑。 【我好像失忆了,男主是左撇子吗?】 【不是吧,之前看他拿东西都是用的右手啊,在警局里写材料的时候也是用的右手吧。】 按理说作为悬疑文常用的左撇子凶手,如果张应述真的是习惯左手的话,肯定会引起观众们的注意。 让观众们更诧异的还在后面。 镜头拉近,观众们看清了张应述写下的字迹。 【等等这个开头这个语句还有这字迹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头顶大问号。】 【等等,我有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凶手他其实是……】 弹幕陷入了一时的沉寂,观众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影片中,张应述慢条斯理地将写好的笔记纸从笔记本上撕下,将其仔细地包入信封中,凌晨的时候,他将信纸投入到了自家门口的信箱里,而又在太阳初升的时候,与邻居们互相打个招呼,再将信封从信箱中取出。 数日后,本地新闻报道了一起影响恶劣的重大案件,惊现连环杀人案。 探局内,接连破获了几起陈年旧案,被表彰为探案专家的重案队队长临危受命,剑眉微蹙正沉默庄严地翻着案件的详细资料,而另一边—— “叮叮叮”在清脆的铃铛撞击声中,木门被缓缓推开。 “您好,请问侦探先生在吗?” “进来。” 穿着简单的白t恤、蓬头垢面、双脚架在桌子上正嗦着面条的、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听到敲门声,连忙抬手胡乱地整理桌上的纸质材料,扒拉出来了一个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