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夷在濠镜有多少兵、多少船,有多少船炮、多少岸炮,兵营在哪、城寨多高,画幅图出来;再找两个既会番语也会汉话的翻译,一个明人、一个番夷;去打听,王参将被关押在哪,要是过得不好,使钱让人好酒好菜伺候着,再试试疏通关窍,等陈某回来,要探视。” “平日你们就住千户所,不过一月,陈某就过来。” 清远的事务交接并不复杂,虽然缺了自己这战力对白元洁来说会失去战场上一些助力,但白千户一直主要把他当成管理卫所的后勤人员,操持些种地、管理军户的事儿,到底作战多半还是要靠他自己的蛮獠营上阵。 农具清远都有,种地军余都会,真正用到他的地方也不多。 关键是脚程,他虽孑然一身,但清远陈氏早非孑然,马夫、厨子等人多半会跟他同走,教习先生、家兵、匠人更是必须要跟他走,浩荡几十号人,可不是几骑快马两日的事。 付元与齐正晏应命,陈沐转过头却见颜清遥这假小子顶着四方平定巾,一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她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真是个千户?” 颜清遥秀气的小脸儿写满了不信任,把陈沐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陈沐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自己也笑了,全身上下也就腰上的刀最值钱,身上还是那件穿了一年多的布面铁甲,全身上下每一件饰物,看上去根本不像个达官贵人。 更别说手下员额千百的正千户了。 “我以前是清远卫总旗,千户还没上任。” 陈沐笑笑,没把这放在心上,想到自己先前把颜清遥气跑,拱手道:“先前陈某不知你的经历,唐突了,不要见怪。” 但由不得他不放在心上——等他从清远再回来,就该上任千户所,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要订一身像样的衣服穿了。 想到这,陈沐又折回酒铺,在柜台边向掌柜地问道:“颜掌柜,附近街上哪家衣铺做得好,最好就是平日里广城官吏喜好去的那种。” “军爷没逛过广城,我带你去呀!” 颜清还绞尽脑汁想呢,颜清遥已经在后面大包大揽,“你打听打听,这广城外又那条街那间铺子是老娘不知道的,跟我走准没错!” “清遥!” “没事,行。”颜掌柜训斥一声,陈沐笑呵呵的摆手,回头指道:“那就你带我逛逛。” 到明朝一年多,他身边连个妇人都没有,现在有个聒噪的小丫头也挺有意思。说罢陈沐回头对颜掌柜问道:“劳烦令爱为陈某带路,订好衣服,陈某再送她回来,可否?” 可否? 颜清肯定十万个不愿意,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敢拒绝,道:“要不千户再找旁人,清遥在街上长大口无遮拦,开罪了千户小民可担不起啊!” 陈沐笑着连说没事,颜清显然也管不住颜清遥,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就出了酒铺。 “还愣着干什么,跟着啊!” 店里伙计还发愣,就被颜清推了出去,“跟好了,别丢了!” 陈沐还真没别的心思,小姑娘生的好看是一方面,关键还是个话痨满嘴开火车让他觉得挺有趣儿。 路上小姑娘问陈沐,要不要先给他介绍广城外的店铺都是做什么的,陈沐自然应下。 结果广城外西大街飞燕楼外便出现这样一幕:小厮装扮的俊俏姑娘眉飞色舞地向身旁高大千户介绍着什么,他们身后几个旗官与家丁当然还有跟着的酒楼伙计都红着脸站着。 “这可是广城最出名的楼子,天还没黑,这儿不热闹,要到夜里江上还有画舫,美得很!”小厮说的头顶四方巾都歪了,“广城的达官贵人夜里都爱到这儿来,旁人来了一晚不花上五两都出不来门,但要是你?” 小姑娘扯了四方巾,皱起小鼻子想了想,喜笑颜开,“没准能挣十两呢!” 陈沐有点后悔。 他怎么就一时昏头让这小火车给自己引路呢! 这话要是换了本来的陈沐,真未必能听懂,没准还要傻了吧唧地上去问她为啥还能赚钱,可陈沐哪儿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啊! “走走走,赶紧走,大白天的在人家门口晃什么,去裁缝铺子!”第九十三章病态 不过三里多的城外街,颜清遥一路挨门挨户给陈千户介绍这些铺子,除了画风不太对,导游还是基本在行的。 “呐,这家首饰铺和前街那间药铺都是广城老店了,其实是一家,以前首饰铺的掌柜勾了药铺掌柜的婆娘,还生了娃娃,就是现在首饰铺的掌柜。”颜清遥根本不介绍铺子里卖什么,到处东家长西家短,“俩掌柜其实是兄弟哩!” “就是姓不一样!” 极短的时间里,让陈沐对这两条街上开店的商贾家庭内部矛盾、邻里外部矛盾有了充分清晰的认识。 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对广城西门外五座青楼歌姬从出身、相貌、技艺、技术、价格等角度的全面分析。 走出裁缝铺,刚定下一套圆领青色锦衣绣袍与黑色大帽,付下定金约定月余来取,陈沐这才松了口气。 嘉靖十六年之前,官军民平时所穿常服的服色是没有限制的,只是禁止玄黄紫三色,但嘉靖皇帝是极有主见之人,在服色上有了诸多禁止。 影响到陈沐的,就是五品武官在不穿官服的严肃场合,只能穿青色锦绣常服。 当然,朝廷这项仪制屡禁不止,民间也没太多人管这种事,但陈沐认为该遵守的制度还是要遵守的,更何况……他订的衣服很好看。 衣铺位置极好,空气中能嗅到海的味道。 只要向南望,就能在道路尽头越过稻田看到珠江的北江,宽两里有余的江面隔开陈沐极目想要望过去的视野——江对岸,就是香山,濠镜就在那。 小姑娘朝前走了几步,差距陈沐没有跟上,回头看出他向着江面愣神,黑亮的眼珠在眸子里滴溜溜地转,晃到陈沐身前装模作样地掐指。 “陈赛驴,老娘掐指……哎哟!” 陈沐扬手,收回目光,“好好说话。” 小姑娘俩手抱着后脑勺,分外乖巧:“军爷,奴家掐指一算,你的运道应在海外扬威,带兵杀杀倭寇打打红毛番肯定用不得几日就做指挥使啦!” “诶!”陈沐嗤笑一声,“你小小年纪还会算命?” 还别说,生到这个年代,谁不想跟北虏过过招,打垮女真回头揪住大航海时代的尾巴,小姑娘算是说到了陈沐心坎儿上。 “嘁,不是老娘算得好。” 一说胖,颜清遥立马就喘,挥着白莲藕般的胳膊,看似满不在乎实则极其受用,“那是军爷爹妈生得好,名字起得更是绝,都不用你报生辰八字,五行一准儿缺水缺木,该着你就坐船出海,合适!” “你五行缺心眼子!” 陈沐笑出声来,走着走着转过身来,疑惑道:“我说好端端的小姑娘生得挺标致,这满口的胡言乱语跟谁学的?” “还能跟谁,酒铺的客人啊!” 颜清遥瞪大眼睛,满脸的习以为常,“吃酒客人说书先生、街坊邻居隔家大娘,都这么聊天,客人都因为这嘴活快才喜欢听我说话。” “你倒好,别人欢喜你嫌聒噪,别人都看我生的不娇小,你倒说奴家标致!” 陈沐起初觉得她气呼呼鼓着嘴还挺好玩,哪儿知道转眼语气就低沉了,“军爷将来一定官运亨通,就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知县大老爷都比不了!” 陈军爷这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叫知县大老爷都比不了,知县老爷才七品,千户可是五品!再说了,较小和高挑,又和生得标致不标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干系!” “八岁那年老娘在扬州被拐,卖给养瘦马的妈妈,按第一等养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都学;打双陆抹骨牌,舞剑耍拳,什么都会。是要卖给高官之主,给妈妈赚千两银子的!” “学了三年,长高了。怎么压都还是比别人高半脑袋,成了二等养法,教算术学记账,学察言观色,说是将来卖给商贾,做不成小妻,也能多个帮手,给妈妈赚百十两。” “又过两年,脚大了。怎么裹,它还是长,月牙鞋儿都要做大些,唉!”说到这,小姑娘叹了口气,仿佛自己与瘦马失之交臂,道:“做了三等养法,学女红、做裁衣、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端茶送水。” “妈妈说这就不好卖了,至多十几两就卖给寻常人家,做个婆娘赔钱货。”颜清遥憨态可掬地一摊手,“后来颜伯把老娘买回来,到广城开酒铺,学的全白搭,根本就用不上,就连记个账,颜伯都自己记,军爷你给评评理,要不是老娘生得不标致,哪儿会这么赔钱啊!” 陈沐脸色挺复杂,小姑娘小小年纪被人贩子卖到养瘦马的行当里去,遭了六年罪才被买出来。 如果不是颜清遥一副被卖了还帮人贩子数钱的模样,这本来是个挺悲伤的故事。 “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赚了啊!” 他挺想憋住,但实在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陈沐手背拍手心道:“你在人贩子手里白吃白住了六年,就不说了。看看你学的这些东西,这多少门儿手艺,人贩子是没赚着钱,可你赚了啊,十几两也就够个伙食费,这荤素不忌,雅俗共赏的本事让你学个干净,你那钱还不够找先生呢!” 这年头买卖人口都成了一门手艺,扬州那帮养瘦马的人自是百死不辞,但他们的眼光刁钻分类培养,陈沐也不得不服气。 “哪儿有教奴家的先生,卖不来好价钱,学的净是没用的东西。” 颜清遥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妈妈那时候还说,要是扬州没盐商,老娘这样的倒不愁嫁,现在要想嫁到好人家,难喽!” “才屁大丁点儿,愁什么嫁。行了,回去找你颜伯吧。”说着就走回酒楼,陈沐拍拍手,取出一两碎银丢给后头跟着的酒楼活计,对颜清遥道:“这算是姑娘引路的赏钱,回见。” 说着陈沐带旗军扬长而去,后头传来颜清遥清脆的叫声。 “诶,军爷给钱呀!给钱你早说,老娘给你唱个儿曲,说段书也行呀!军爷慢走!” 陈沐哑然失笑,没回头只是向后招了招手。 这帮明朝盐商都什么傻屌审美,不看脸,偏要去看脚——有病!第九十四章衙门 盐商不但有病,还病得不轻。 回清远没什么好说的,提了一坛扬州的雪酒,昼行夜歇,陈沐等人骑行三日就回了清远。 再回清城千户所,战祸死伤者带来的压抑气氛早已不见,人人喜气洋洋——朝廷的赏格下来了。 千户所五百余旗军,户户有赏。 战死的赏钱由白元洁每户发下去五两银子,活下来百十人,少的拿了八九两,多的能有三四十两,一场仗让他们挣到三五年累死也种不来的银子。 新江镇对清城千户所而言是一场大战,朝廷给的赏格不多,一个首级才还到九钱银子,却架不住清城千户所旗军手上首级功多。 单单陈沐旗,就拿下四百多个首级功,活着回来的军户才二十多,刨去旗官分润,他们按功勋都分到七两到二十两的赏银。 银子是分了,不过没陈沐的份儿,但他丝毫不觉得窝心,相反还很高兴。 朝廷银子不够,对他们这些有功之臣的赏格是要实授没银子、要银子没实授。 香山千户所大权在握,陈沐才不在乎这百十两银子的赏格。 陈爷不差这点儿银子! “去你千户所看过没?”张永寿饮下碗雪酒,满脸的羡慕,嘴上还不忘发牢骚,“暴殄天物,张某这辈子头一回瞧见喝得起雪酒的人,宅子里只有陶碗!” “要不是静臣拦着我,非得从凤凰街让人送来几只琉璃杯!” 陈沐笑笑,这总旗衙门就是埋汰,桌子椅子还是过去百户所里漏风老屋子搬过来的,啥摆设也没有,这有什么好说的,笑着跟张永寿碰了碰碗,道:“行啦,知道张千户家里有钱,祖上指挥使,能跟我这没见过世面的比么?” “说说呀!听白七说督抚让你做香山千户,静臣高兴的连着请我喝了三天酒,蛮獠营都放假了!”张永寿哈哈大笑,“香山千户所怎么样?” 白元洁没张永寿这么喜怒形色,但坚毅的脸上嘴角喜意藏也藏不住,道:“整个广州府,没人像你升官这么快,就算全广东,也就只有陈璘能和你比了!” 陈璘是广东守备,但陈沐知道他却不是因为现在他是广东守备,而是因为他是几十年后万历援朝之战中露梁海战的指挥官,击败岛津义弘并取得战役胜利。 也正是这场仗,让当时已七十岁的邓子龙殉国。 “我在广州没见到陈守备,千户认识他?” 陈沐记得最早听到陈璘就是白元洁提到过。 白元洁颔首,道:“你要是见到他,不妨交个朋友,你在香山免不了同水师打交道,陈朝爵手下有两个水军把总,回头我写封信给他,遇事你可去找,他那人急公好义,有事一定帮你。” 见到陈沐好奇的目光,白元洁笑道:“他一开始就做的是指挥佥事,那时候多有来往。” “陈朝爵是野路子,祖上既不是卫官也不是文官,读了几年书,一只想立大功做大事,少年时在翁源交了很多朋友,有豪杰气概。” “就比你大两三岁,今年有二十五了吧,他十八那年赶上大运,总督张臬要打倭寇,手下无人可用,发榜放出五品赏格,陈朝爵就领乡人应募,接连立功,几场仗,打完做了指挥佥事。” 白元洁笑笑,道:“跟你差不多,几场仗做了正千户!” “千户是把北山首功让给卑职,否则千户能更进一步。” “指挥使老了,白某做个指挥同知也没意思,本想着首功给你会有用些,哪里想到你还有两个首功一个奇功。”白元洁摇摇头,随后洒然道:“好了,你如今也是千户,别再卑职长卑职短的,不嫌弃就称我兄长吧,听着顺耳。” 陈沐当即应下,又是一碗酒敬过去,张永寿在一边早就等的不耐烦,毫无形象的蹲在椅子上拍起手来。 啪啪! “行了,你俩老兄弟在这见什么外,我老张这副千户还没敢跟你俩见外呢,不吭声不拿我当人是吧?”张永寿一边儿拍手一边叫,“赶紧的吧,这都分家了,该分家产分家产、该要人的要人,完事咱还得聊正事呢!” “战场上也没见你俩这么粘啊!” 好好一副兄弟情深的气氛,被张爷搅黄了。 “那行,二郎,白某就先说了。”白元洁板起面庞,手叩桌案片刻,问道:“香山治下番夷,你正是用人之际,五个旗官,白某若只准你带一个走,你带谁?” 一个? “八郎。” 陈沐不假思索,“我带八郎走。” “八郎?” 白元洁疑惑道:“为何?” “五部小旗,他们四人都有担当百户的才能,留在兄长部下,也能做好百户之责,八郎不一样。他武不比廷达、智不及石岐、才不够付元、弹压军士也不如奇迈。” 陈沐眯起眼睛笑了,“没陈某在,他活不过几日。” 其实有的事想通之后接受起来也不算困难,几个下属并肩前行,总有要分开的时候,何况又不是今后不见了,他们永远都是陈爷的下属,只要他们有个好前程,这事也很容易说通。 哪知道白元洁仰头笑了两声,挥手道,“你那几个歪瓜裂枣,在白某这儿可当不上百户,都跟你走吧,让他们去你那儿当百户去。” “嗯?” “行啦,静臣他就是逗逗你,我俩早都商量好了,你的信儿没报回来时候静臣还说你是不是要被督抚调进营兵里去做守备,怕你手里没钱,还说把三百亩私田给你留两年。” 张永寿拍拍手嬉笑道:“现在没你事了,清城的田,由我跟静臣分,你自己去香山吧,哈哈!” “五个小旗,白某放人,不过你要指几个会种田的军户。军田就不给你留了,两季的收成近千石,真不知道你怎么种的。百户所四千石粮,你得留一半,剩下的你要拉就拉走,要么让永寿按七成市价换成银子,省的运。” 白元洁是成竹在胸的人,清城千户所的一切似乎都早有定计,根本没陈沐插嘴的机会,一切都安排妥当。 “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不说。到香山去,要铁要铜,派人传信,咱清远什么都有,你备着银子,永寿都给你送去。”白元洁说着轻拍桌案,老大哥的做派便出来,直接把事情定下,端起酒碗道:“别的话就不说了,你是清远卫出去的,没事回家看看。” “你这破总旗衙门,哥哥给你留着!”第二卷香山千户所第一章香山 隆庆二年春,陈沐上任香山千户。 自清远安远驿走疍江驿,南至广城西北小金山下,南行大道绕城而走,至城南市舶司乘船渡江,再度脚踏实地时,已至香山境内。 才刚下船,招呼着家兵、仆从、旗官家眷五十多人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岸边就有香山县衙役快跑过来,认出陈沐身上的官袍,拱手笑问:“可是陈千户?周县令已经让小的在这等了您整整九日啦!” 一个衙役引路,一个衙役快跑报信,众人簇拥着陈沐向香山县治行去。 再没人比邵廷达的感觉还玄妙了,他回月港为陈沐办事,才刚到老家就听说澄海打起仗来,赶上大好时机,月港城外临海地价登时折半,五百两银子泼水般洒出去换回一木匣的房地契。 道路受阻,让他生生在月港住了俩月,等再回清远,早就人去宅空,这才知道他哥已经是香山千户,而且他自己都是香山的百户了。 这才一路带数人追了过来,在小金山追上陈沐。 他给陈沐带回两个邵姓本家,本家倭寇。 说起来也是陈沐远房表弟,叫邵兴、邵勇,少年时舞枪弄棒看不惯地里刨食又学不成传家耕读,跟着岸边海寇上了船,两三年倭寇被戚继光打得抱头鼠窜,逃回家里算是窝藏,生怕被人认出来。 邵廷达回清远,担心路上遇到战败的流匪、曾一本余党,就把他俩带了回来,好歹会舞刀弄矛,又是知道根底的亲戚,打算留在身边当个帮衬。 好歹有这次战功,回来应该就也混上总旗了。 哪儿知道,不是总旗,是邵百户! 陈沐先去的香山县衙,见了周行,周行愁眉苦脸道:“陈千户,周某等你等得好苦!边走边说,我先带你去千户所,随后几日巡行各地,也好了解治下军田、地域。” 陈沐笑着应下,反正一路舟车劳顿,急着歇息也不在这几日,何况就算周行不说,他也要把整个香山都走一遍才行。 不过他看周行这么急,怕是遇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