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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香山千户所的营兵来报信说敌军有炮而且很多炮时,他是不乐意的,破佛朗机炮,他又不说没见过?一门炮至多打三五个人,就这船上才能装几门?离那么远,打的着吗?  而且说实话,别看呼良朋只是个把总,但他真不虚什么千户,好几年前他就是世袭的镇东卫千户,可惜没补上实授,挂个名号手底下一个兵都没有,后来因相貌伟岸体态魁梧,被戚继光调着督兵转饷,这才算领了兵。  所以他的官儿是越做越小,从官位高没实权的千户,变成募兵里有实权没官位的督粮运转官,等戚帅北上也没把他带走,最后只落得个把总,来广东之前还闹呢——把上官闹急眼,听说广海卫被倭寇攻陷,最近为防备曾一本两地军门又统合出什么闽粤同防的事,索性把长得跟门神一样的呼良朋派到广东来。  “不管,接着向前推进,击溃这支倭寇觅个封侯!”  然后炮响了,好事,呼良朋真没想到旗军还带着炮,听声音还不是佛朗机那种小炮。  这位驰援的把总呼良朋突然又觉得香山千户人还是不错的。  接着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人还不错?简直是心胸狭窄!  他曾随戚将军参战,虽然就几次,不过对战倭寇他是丝毫不惧的。  城墙上广州府的大老爷们可都看着呢,这都是他的战功啊!当着这么多达官贵人的面把这支倭寇击溃,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嗯?没准哪位爷一高兴,把总转眼升守备了!  结果他娘的炮又响了,还全打准了,哗啦啦倭寇就溃了……他军阵还差二百步才能接战呢,连毛儿都没挨着!  起先还想着追吧,反正倭寇离逃回营寨也还有三五百步距离,弄不好追上了也算一功,还没跑出两步,江上倭寇的炮就响了。  几十上百颗炮弹,下雨一般砸在山头上,光是声势就把这把总吓得够呛,部下营兵根本不用招呼就全跑回街角,有的胆大的探出脑袋去看山坡那边,即便离这么远听见炮响仍旧止不住缩脖子。  这无关胆气,是人类的本能。  哪怕是呼良朋艺高胆大,看见这一幕也不禁站在转角缓缓吞下口水,暗骂出家乡俚语,“作千咯,要不是香山千户发炮,这炮怕是落到老子的头上!”  炮弹如雨打在自己头上,呼良朋想都不敢想,刚本能地缩缩脖子,突然长刀一拍腿甲,高声叫道:“糟了,恩公要被轰死了……你娘,给恩公报仇!”  正待莽莽撞撞地集结营兵冲向倭寇营寨,往香山千户所一看,人家旗军就更神了,上边炮火在炸,山坡下的炮兵七手八脚该装药的装药、该装弹的装弹,动作飞快却因炮轰震慑总是出错而在远方看来动作慢悠悠。  即使如此,他们还在装弹,居然没丢下火炮逃跑!  山那边还隐隐传来大股兵马齐声高呼的声音,似在依靠振奋士气对抗恐怖的炮击一般。  呼良朋觉得自己这次来广东算开眼了,广东的旗军是真勇士也!  其实陈沐旗军怕得要死,不然也不会一颗炮弹装填三五次才能推进炮膛,所有人的手都在颤抖,即使曾一本的船炮在轰出数百颗炮弹后趋于停息,旗军依旧各个都能听见自己乱撞的心跳。  但这不影响他们把火炮调整到固定角度,齐齐把七门火炮抬高至八百步最大射程卡榫,在烟尘弥漫中将炮口统统对准倭寇用破砖石、裂梁柱堆出的营寨。  看不到曾一本的战船,但没什么能阻挡他们去轰击岸边营寨。  “打他营寨,让他不得安宁!”  陈沐就一个想法,打疼他,让曾一本不得不正视陈沐军这支炮兵对他岸上兵力的威胁,迫使其掉进选择的陷阱——要么带兵离开,要么就只能先派兵来除掉他这支炮兵。  曾一本肯定会选后者,因为陈沐认为他攻掠新安与广州左近,如果仅为抢掠,此时就已经应当退走,而不应当是这服安营扎寨等候官军调兵遣将的模样。  他在等人。  “邓千户,带兵在山坡下摆出阵势,只要倭寇敢攻来,一个照面把他们冲下去!”  曾一本确实在等人,他费了接近一年时间,才终于挑出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攻掠广州府,总兵官俞大猷在潮州、汤克宽在雷州、郭成在惠州,两广总督人在肇庆,广州府守备力量空前弱小。  广州城在曾一本筹划中,仅有参将王如龙与千余卫军,那基本就等于没有守备力量了。  至于香山所,香山所是什么?  曾一本不知道,直至今日之前,即使许进美栽在香山千户所手下,曾一本也不知道香山所是什么东西。  直到他听到炮响。  曾一本是混迹海上的巨寇了,深知火炮的厉害,甚至摸索出一套不同于明人水战的策略,就是集中火炮尽量装载在大船上,以集中杀伤敌人,更多的火炮让他在海战中无往不利,往往一次齐射就能凭借火力优势消灭同等大小的敌军战船。  他听见关炮的声音就知道坏事了。  这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官军躲藏在山坡后面,用威力很大的火炮把他的先锋阵势打了回来,这对他来说绝非好消息。  军阵是有士气的,即使是倭寇。  战力最强的先锋阵连对方的军阵都没摸到,就直接被几门打得精准无比的火炮轰回来,对营寨内海盗的士气影响可想而知。  “亏老子还在阵前给你们找些倭子跳舞以壮士气!退回来就撑不到晚上了!”  曾一本枯草般的大胡子在说话时一抖一抖似乎都能抖落盐粒子,手掌宽大的骨节重重拍击船舷,眼睛盯着被炮击的营寨不知想些什么。  “林凤和林道乾恐怕是不会来了,叫岸上兄弟从营寨撤到江心岛,等天黑木炮轰开广州城,两个时辰抢个痛快……回南澳!”第七十二章宝刀  曾一本感觉他在广州受挫的关键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攻打广州前,他在海上绿林同道中广发请帖,召集人手随他同攻广州府,广州府虽然守备严谨,但同样城中富家数不胜数,对海盗诱惑极大。  为此曾一本不惜先率船队强攻潮州府损兵折将,再雇倭人溃兵进攻广海卫,还说动李茂等人攻打雷州、琼州等地,让广东迫于形式,将兵力分散在漫长海岸线上,以减轻广州府的守备力量。  这种情况下,单单他曾一本的兵力攻陷广州府还称不上高枕无忧,所以他最期待的就是同为海上巨寇的林阿凤与林道乾这两个人,只要他们的船队也想吃这口肥肉,随便来一个,广州府就一定能被攻陷。  他们是海寇啊!  煮熟的鸭子送到嘴边儿,能不吃?  曾一本就是万万没想到,这俩人居然到日子没一个出现的!  还真不是不出现,林道乾正在来的路上。  已经归降朝廷的林道乾收到曾一本的书信后转手就交给总兵郭成,现在正带着手下朱良宝和莫应夫率领船队前来支援广东守备曾一本的战事。  不过在路上他遇见另一股前来同曾一本会盟的海盗,上了其首领匪号‘新老’辛继的旗舰,接着在曾一本准备轰开广州城的夜晚一剑斩下新老的头颅,夺来几条战船,献给尚在惠州的总兵郭成。  至于林阿凤,见识过香山千户所的战力,他更清楚广城不像别人想象中那么好啃,与其去打一场一定会输掉的仗,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澎湖歇着,等曾三老输了直接发船队攻陷南澳不是更舒服?  对峙的夜总是漫长,曾一本退回江心岛,派人向广州城送入书信,似有归降之意,城里派出使者登上江心岛同曾一本谈判,同时派人来制止了陈沐继续发炮轰击岸边贼船的恐吓行为。  广州被海贼逼近的第一日里,探马传令在官道上疾驰,总督张翰在夜半时分摸黑赶到陈沐营中。  “陈千户,广城守备如何?”  老总督神情疲惫,却又带着如释重负,千日防贼的滋味不好受,如今曾一本临近广城虽然让张翰身心俱疲,可到底不必再提着心劲防备,矮头走进两块帐布搭起的简易军帐,张翰忧虑道:“战船还未造好,贼众却已至广城,老夫听说有三四千兵力,现在他似乎有意归降,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归降什么,明显是缓兵之计,就算曾一本真想归降陈沐也不愿意让他降,广海卫的冤魂还在这片土地上哀嚎,新安县庶民尸首还不能入土为安,归降?  陈沐不接这茬,先抱拳行礼后抬手先指向东再指向南,道:“总督明察,不需诸部总兵,广城左近我们的兵力非常充足!围,可以围死他!战,可以胜过他!”  “曾一本大贼,先陷广海再陷新安,罪无可恕。”  张翰心中所愁,愁在广东打造的战船还未建好,至于陈沐说的兵力充足,他老人家真不觉得兵力充足,反倒觉得陈千户是在说大话,问道:“如何兵力充足,老夫怎么觉得兵力捉襟见肘呢?”  “城东有从福建来的一营兵,四百多人,领兵叫呼良朋,是个有胆气的把总,他早先派人来过卑职营中;城中有王参将与广东诸卫,出城作战虽有力不逮,守城不在话下;西南有卑职驻营,营中合新会千户黄德祥部共一千四百余旗军,还有南面。”  陈沐在背包里翻找出书信,献给张翰道:“军门请过目,这有清城千户白静臣手书,傍晚他已与守备陈朝爵汇合于顺德、东莞海域,集结香山所与陈朝爵本部大船八艘,各式快船、火船四十有余,旗军营兵两千有余只待合围。”  “还有香山濠镜,曾一本前些时候派其部贼人许进美踏上濠镜抢掠,卑职率军尽击其部,如今濠镜商贾投桃报李,引商李旦、葡夷首领佩雷拉、泉商史小楼、泉商林宏仲等人集结人手千余,大小船舰十余,托卑职将手本转交军门,只待军门准许即出关闸入海作战。”  泉商林宏仲,就是县令周行准许的最后一名引商,在濠镜当时也是很有权势的人,同为过去汪柏客纲商贾。  张翰深吸口气,自从听说广西韦银豹叛乱后长久以来,他似乎一直不曾如此畅快过,已经乱了的广西和即将大乱的广东,还有病入膏肓的巡抚熊桴,让他只觉心头压着千斤巨石,哪个地方稍有不注意两广就会炸开。  尤其是广城,广东都司最大的城池,要是被叛贼攻破,别说他老人家这总督做不成,恐怕还要被下狱!所以在俞大猷、汤克宽、郭成调去临府守备,张翰心里就一直悬着,总想着陈沐这支旗军战力高超,但又总觉得他人手太少,做不成什么大事。  突然让陈沐这么一说,张翰觉得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喃喃道:“这么多人啊。”  这可不是一两千,四五千兵力!还不算广城里那些没打过仗的卫军,张翰终于找到这段时间广东的问题关键所在了。  张翰转身向帐外走,走到外面还朝后面跟着的陈沐轻轻点头示意他出来,陈沐还愣了愣才弄清楚两广最高上官的指示,连忙出帐,就见张翰在火把光映照下围着他缓缓踱步两圈,末了摇头感慨道:“实属不易,实属不易呀!”  把陈爷都弄蒙了,老爷子你这么围着我跳大神可一点儿都不酷啊!  弄得心里多毛?  陈沐直觉得怵得慌,抱拳道:“军门,您这是?”  张翰摇摇头,抿着嘴扬头望向高悬明月的天,不和陈沐说话。  他总算知道这一年里广东都是怎么回事了。  干漕运出身的总督,面对自己拿不准主意的事,总觉得像天塌下来,心里便总沉甸甸的。  俞大猷倒是知兵,但老俞的性子就那样,说实话他找俞大猷问计不是一次两次,俞大猷从不把自己思考过程说出来,直接把命令告诉他,让总督觉得自己成了一块官印,只管下令。  久而久之,他不乐意找俞大猷问计。  广东的事不找俞大猷还能着谁?这就陷入大小兵事都成天塌了的恶性循环。  而这小小的香山千户,就成了一块宝,让广州府兵事不再是大事,别管是什么,濠镜也好、广海卫倭寇也好、甚至是这海上大贼曾一本攻广州城也好,只要有陈千户——迎刃而解!  轰!  张翰正待斟酌词汇夸奖陈千户两句重的,就听远处广州府城门方向突然一声巨响,把营中所有人都吓得一激灵,尤其是总督张翰,本来突遭惊吓就让老总督的脸变了颜色,片刻之后心情还未平复,营外山坡风风火火跑下来的小人儿更让其面色难看。  “广州城被贼子用炮炸开了!”  魏八郎带山坡上值夜旗军滚滚跑下,直奔营中火炮阵地,边跑边朝陈沐的军帐喊:“千户,不用管城里那帮要招降的傻屌了吧,让我用炮弄死他们!”第七十三章捉鳖  陈千户还是不错的,嗯,除了束伍没啥才能,旗官的嘴都太臭了。  张翰的脸色没有难堪太久,几乎是要把往外跑的陈沐推进帐中让他换甲,“不要管老夫,快去换甲,万万不能让贼子入广州城!”  陈沐穿着甲呢,他的罩甲内衬就是一件精工细作的铆接及膝半袖锁甲,此时贼寇炸开广州城门,显然不允许他再去穿各部件稍显繁琐的鱼鳞罩甲与鳞甲护臂,所以他先对左右传令集结,随后毫不犹豫地朝张翰拱手道:“老军门得罪了!来人,为军门披甲!”  别说张翰,就是帐外几个家丁都愣了一下,才七手八脚地给帐中张翰穿上罩甲,张翰还要挣扎下令,却见从家兵手上接过一块护心铜牌挂在胸口的陈沐已高声下令道:“香山旗军听令,上官都看着我等,愿诸位随陈某奋死作战,杀尽夺城贼寇,战后有功必赏!”  陈沐边喊边走,一道道军令下达,甚至连驻军顺德的白元洁陈璘、香山濠镜的李旦都派人去通知此时战况。  这是陈沐从军生涯中第一次作战从战术到战略的转变,多部兵马协同作战,对每个领军者都是考验。在他的设想中,白元洁与陈璘是海上第一道防线,堵截珠江口,封锁南海县至东莞海域;李旦则是海上第二道防线,从香山澳至新安屯门海域,一来围捕漏网之鱼,二来则确保海外倭寇不得入零仃洋。  两层防线下来,只要陆路此战能最大程度杀伤敌军,这场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近处并未听见大队人马攻来的声势,陈沐分外振奋,让邓子龙与孙敖集结军士,带几个亲兵不打火把便朝山坡奔去。  他担心倭寇会把船上佛朗机炮卸下来,打着火把就是炮靶子——佛朗机虽轻小杀伤不足,那也是相对战船而言,不要说他没穿罩甲,他就是把身上用铠甲裹得走不动路,挨一下也玩儿完!  “碗口炮抵近轰的?”  陈沐才奔上山坡,就见南门外数不清的火把正接连燃起,大批倭寇在城门外互相引燃火把,接着拥堵在城外朝瓮城里杀去,没过多久就听见哐地一声,瓮城中落下十分沉重的巨响,紧跟着又是一声炮响,城外倭寇却没向内涌入多少。  显然,城上守军及时作出反应,先前沉重的巨响是守军把内城门前的铁悬门放下,紧随其后一声炮响则是倭寇不知用什么大口径火炮抵近轰出的声音。  在陈沐看来,无非也就是臼炮了,要么就是攻打新江镇时邓子龙曾用过的木炮。  关炮很轻,以至于让陈沐担心它的使用安全性,随开炮次数增多而担心炸膛,轰击倭寇营寨时陈沐就下令让炮兵在点燃印信后离炮远些——回去他要再改良新的炮车与火炮,让关炮的炮管再长一点、炮身再厚一些。  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安全,但速度轻快,旗军在后方由各百户率领完成集结,魏八郎已带着炮队将炮车沿城墙下坡外官道边沿架设一排,此时倭寇正在城门外聚集,火把让他们成为一个个活靶子,只待弹药装填完毕,魏八郎当即下令道:“放!”  不需要调整角度,在陈沐的操典中写着面临这种相距三四百步战事,关炮保持正常微微高抬的角度能让炮弹在打落后再次弹起,在敌军密集阵型中造成更多杀伤。  卫所八爷是天生杀人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坐在蒙学里什么都学不会,偏偏能对陈千户编写的炮兵操典钻进去,为读懂操典,学的字比以前蒙学里半年学会的还多。  轰轰轰!  砰!  还是炸了,尽管炮兵已站得离火炮有些距离,但还是有一名倒霉的旗军被火炮炸膛的巨大碎片直接夺走性命。这一幕对其他炮兵产生心理阴影,对火炮极其畏惧。  不过对陈沐来说,六枚炮弹朝倭寇轰出去就已经足够了!  “八郎,带炮兵去那边,孙千户本部同去,防备敌军援军!快!”  陈沐高声下令,指着山坡南面更靠近江边的位置,他亲眼所见一轮炮击直接打乱敌军向瓮城内汹涌冲击的势头,夜战中如果不是那些火把将城下照得灯火通明,他根本看不见三四百步外的情况。  倭寇在城外越聚越多,陈沐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封死外城门,区区瓮城至多能涌进七八百敌军,只要能把他们堵死在瓮城,以他不多的兵力未必不能扛住曾一本海寇的誓死反扑。  “黄千户,稍后劳烦你打一场硬仗。”  魏八郎在听到命令后当即招呼辎兵百户带人牵驮马上炮架向陈沐下令的地方转移,孙敖也当下领命率军护送。  听到陈沐叫他,新会千户黄德祥当即心中一跳,当即应道:“陈千户你说,老黄一定办妥!”  “我与邓千户攻出后会直击城门外的倭寇,只会同瓮城门叛军交手片刻打出缺口,你要率旗军家兵守住城门,把他们憋死在里面!”  黄德祥把胸前甲胄拍的哐哐直响,当下领命召集旗军跟在邓子龙后面,自己的本部就不用说太多了,陈沐指派邵廷达道:“莽虫你带旗军护住老军门,诸百户听令——”  陈沐朝穿戴自己罩甲的老总督张翰拱拱手,随后转过身并未下令,八部百户各列方阵与后,铺开了一大片人组成香山千户所惯用攻击阵形。  陈千户轻笑一声,抽出腰刀深吸口气,昂首、挺胸、扬刀、迈步。  身侧副千户邓子龙眉尖长刀举过头顶,映着陈氏家丁高举的火把发出亮晃晃的红黄之色,缓缓挥下倒提,有传令在阵中声嘶力竭:“前进!”  “前进!”  “前进!”  诸部百户下令,各部踏着坚定脚步开赴几百步外的战场,阵前各有旗军高举火把,铳手燃火绳、也有将鸟铳背在身后,抱着小旗箭准备、更有矛手掂量着掌心雷跟随号令向前,城门外倭寇阵中隔二三百步发现他们,爆出点点鸟铳亮光。  有家兵举几面长牌在前,陈沐并不畏惧,继续率军向前,直至打在长牌上铳子变多,陈沐才终于抬起左手,身后一阵号令起伏,旗军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熟悉的号令。  “小旗箭!”  嗖嗖,嗖嗖嗖!第七十四章夺门  夜幕下广城外,小旗箭炸出一片硝烟弥漫。  原本冲向城门的倭寇侧翼遇袭,混乱中遭受从未见过的兵器袭击,使其人心慌乱可想而知。即使两三支小旗箭在超出射程的情况下仅仅能对倭寇造成三三两两的伤亡,依旧令他们恐惧。  隔重重硝烟,陈沐看见聚在一起的倭寇向四周散乱跑开,使他们原本就称不上严整的队形更加散乱,前面的向后跑、后面的向前冲,正对自己的左翼变前阵,后阵在各个小首领声嘶力竭的催促下铺开阵形,勉强摆出迎向官军的长阵。  这对他们有利,旗军阵形继续铺开推进,陈沐身后几个百户部下当先旗军丢下放空的小旗箭木匣,借硝烟遮蔽敌军阵前视线再度向前奔走十余步,各百户部下另一总旗听号令向前,向部下旗军继续下令。  “小旗箭,放!”  “钉虎蹲!”  这次齐射更加密集,不但陈沐部四个百户把剩余四十支小旗箭放空,邓子龙的旗军也越过山坡,自高坡上以小旗箭同时向城门外倭寇放去,火箭飞射的尖啸于战场正中百步之间此起彼伏,曳出一道道光线在倭寇身旁或头顶爆出硝烟,硝烟中细密弹丸四处飞射,各式语言的惨叫与哀嚎在倭寇阵中连绵不绝。  这是冲锋的好时机,硝烟未散之时足够他们阵形攻至近前,倭寇不论战力还是士气都已不足与全盛的旗军短兵相接,他们便只有溃败一途。  但陈沐没有下令继续向前,长阵在与敌军间隔近百步之地定下,各百户身侧旗军在阵前用木槌把虎蹲炮钉下,大竹筒装着火药与散石弹倒入炮身,蒙在倭寇阵前的硝烟才缓缓散去,露出其七零八落的阵线。  “虎蹲炮……”陈沐高声下令,身旁打着火把的旗手当即出阵摇旗,各部旗军准备引燃虎蹲炮,突然陈沐一声大骂脱口而出:“操!”  几乎在他发令同时,倭寇阵中不同方向爆出几处亮光,石弹曳着尖戾啸音直朝他所在轰来,下一刻挡在身前的一面长牌瞬间被洞穿,石弹带着巨大冲击几乎被长牌后的旗军用身体裹住,陈沐只感觉到左小臂一凉,接着盾手挥舞的胳膊狠狠撞在他右侧肩膀,险些将他撞倒,回首顶盔掼甲的家丁已倒飞出去。  内衬锁甲外穿扎甲,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家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弯折成诡异的形状倒在后方百户阵盾墙前几步,已经没气了。  “佛朗机炮!”  至少四门佛朗机炮在倭寇阵中朝他轰来,一颗从所有人头顶飞过不知打去哪里,一颗砸进后方阵中同样是盾碎人死,一颗打死陈沐身前持护的盾手,另外一颗……陈沐余光看见他的令旗从侧后向前倾倒,顿了一瞬才听见旗手的惨叫。  回过头,火把坠地,年轻的旗手正抬着自己没了右臂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发出非人一般的叫喊。  旗不能倒!  旗不能倒!  腰刀坠地,向下倾倒的长杆令旗却被紧紧握住,陈沐想双手挥起令旗,左手却不论如何都使不出力气,这才看见铁护臂上有血渗出,正中有鸟铳变形的铅子嵌在上面。  无意识时并不知疼痛,可一旦有了意识,似乎一切痛觉都撞进脑子里,让他把半个身子的力气压上旗杆,几乎尽最大力量喊出被打断的号令,“虎蹲炮——放!”  隆俊雄自身前闪出,大盾长牌被他狠狠砸在土里,与身旁家丁大盾叠在一起,跑出盾墙时身子不自然地定了一下,这才猛跑两步接过陈沐手中令旗,旗杆上还挂着先前旗手残留的半根手臂,断口白骨森森鲜血淋漓。  在他们身后,一字排开的各百户方阵前虎蹲炮接连怒吼,数百颗石丸铅弹在空中散开,成片砸在倭寇头上,声势浩大。  拾起斜插入土的腰刀,陈沐高声喝道:“向前!鸟铳上前,齐射!”  令旗未倒、军阵未散,突遭炮击的旗军惊魂未定,虎蹲炮齐射却已将气势夺回,诸百户在号旗指引下各个高声下令此起彼伏,即便如此旗军仍对倭寇佛朗机炮心有惊骇,号令下动作不一,上百杆鸟铳能听令则发者不过三成。  所幸片刻之后敌阵也不知是操持佛朗机炮的倭寇都被虎蹲炮打伤还是如此,硝烟散尽并无炮弹再度袭来,这才让旗军稍振军心,再加旗官催促,军阵前行,鸟铳纷如爆豆般大片在阵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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