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没有立即回话。沉默的那几息之间,雨声哗哗地敲在春离的心上。
哗哗声,是雨下在地面上的声音;叮叮淙淙,是雨流在瓦上;细密地敲击声——是虺打了一把伞。春离全神凝聚在他身上,才发现他握着一把染成墨色的竹伞。
“那么,不打算听从我的提醒?”虺终于说话,声音听不出悲喜。
“不是,”春离急忙地解释道,“我认真听了你的话,决定听从虺大人的指示。”
“此话怎讲?”
“我无缘比武,闲着也是闲着,不就只能做些别的事嘛。因此,您才让我坐到台前给您打下手。”
“嗯。”
“出于某些原因,您建议我们不要独行、也不要在夜间出门。但这并不是某种定死的规矩,不是‘夜里推开房门就会被逐出禁地’之类的。毕竟,即使两人结伴而行,也不免要在各自回家的路上分开——既然实际执行的时候如此灵活暧昧,那就称不上是铁律,而是对行为后果的威胁吧。”春离讨好地对他微笑着。
他更轻地“嗯”了一声,轻到春离怀疑只是自己的幻听。也许他没吭声,仅一颔首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仅用一句话,想必大家不会接受虺大人的建议,总有像我这样的人不信邪地出来碰运气,白费了您的好心。所谓无知者无畏,您还是得让他们知道违规的后果才行。也就是我——反正不参与武试,今晚做了活生生的例子,明天您就可以拎着我的尸首,告诫其他人‘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了。”
那一瞬间,春离忽然感到极其异样的压迫感。
原本这夜只是个过于黑暗静谧的良夜。春离从不是怕黑的小女孩,但在她的话音刚落时,她感到那夜色的深处涌起了恐惧的漩涡。
有什么仿佛野兽低吼的声音。
有什么尖锐物摩擦过地面、皮毛刮过树枝的声音。
雨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似爬行、似蠕动、似梦呓般的窸窸窣窣声。
如幽冥般冰寒又腐朽的气息,随着不知何处弥漫上来的浓雾一齐裹挟而至……
远处的黑暗里有什么?
——宗界内应该是安全的才对。以明的住处应该是安全的。
——不对,这里是禁地、不是真的天留宗……
虺不动如一尊塑像一般:“……你是在求死吗?”
春离紧张得脱口道:“我想求您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