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身边,倒是有个仆侍,司掌轮回世界众生生死。”第3章怨偶第一拆(3) 萧络听得一时呆滞,这人……说的话,每个字她都懂得,怎地合在一处,她就不明白了? 或者说,她是难以置信。 任谁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也不可能说信便信。 聂因见她不信,也未分辩。只身形越来越淡,转眼间便消失于内室,唯余一室淡香。 那香味很奇特,纵是萧络自小在锦绣堆里长大,也未曾闻到过那等香味。 它像是带着热意一般,有些类似火焰腾烧时的灼热。 初嗅到时脑海里凭空出现一朵朵火莲,在烈烈燃烧的过程中散发出让人沉醉的淡淡火香。 萧络闻着那莲火香味,意识再次昏沉起来,慢慢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踏锦听到外头门房婆子的通报,说是二爷来了。 踏锦忙喊醒身边的踏枝,让她去迎二爷,自己又去了内室看县主醒了没有。 踏锦掀了珠帘,却见县主不知何时已睡醒,怔愣地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踏锦小心地唤了她几声,才把萧络唤回神智。 “县主,您这是怎么了?”踏锦面露忧色,她是真怕二爷纳妾这事把自家县主刺激狠了。 萧络想到方才那个古怪的“梦”,还有“梦”里那个怪人,脸上一阵恍惚。 下意识觉得这事儿还是压在心底为好。 于是她便摇头,只含糊说了句:“无碍,只是魇着了。” 踏锦听了也不疑有他,拿了一只安神香包挂在萧络床头。 “县主,二爷来看您了,这么晚了,奴婢也不好把二爷挡在外头,传出去对您名声有碍,奴婢便让踏枝先将二爷迎进正房,这会儿该是在外间等着……” 萧络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讥讽道:“这个时辰,二爷不在小院儿陪着新纳的美娇娘,到正房来做什么?” 今日是顾瑺纳妾的日子,怎么说也该歇在李姨娘屋里才是。 他纳妾当晚半夜从小妾屋里出来,跑到正房,等明儿传出去,外头那些人定又要说她平邑县主跋扈善妒,容不得人,自己不能生,还要拦着爷们儿进小妾屋里。 这些年她听了不知多少这类的指责,连婆母顾大夫人常氏,都当面对她指桑骂槐过数次。 萧络想想便觉得从心底生出一种悲哀和疲惫。皇帝舅舅也就是先皇,在位时,因她不能生育之故,对顾家颇为照看,便是六房最不争气的十七爷,都在京里得了一份闲散差事。 虽品级低了些,走出去大小也是个京官儿。 而像顾瑺、顾瑄这等出色的子弟,更是备受先皇看重,否则以顾瑺四十不到的年纪,如何能入阁,又如何会被先皇临终授命,成为辅佐新君的顾命大臣。 顾府能有如今的煊赫,一多半的原因,都要归于先皇因萧络对顾家的照看。 满京城无人不知先皇偏爱顾家的缘由,偏偏顾家人装傻充愣,硬是觉得是他们自家后辈出息,才得了看重。 包括顾瑺,也觉得没有萧络,他同样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说不定还能走地更稳更好。 这还是有一次萧络同顾瑺争吵时,顾瑺一时失态破口而出的话。 萧络只记得自己当时险些气昏过去,现在想想,顾瑺会那么想,并不出奇。他生性自傲,自己的权势地位,理当全都归属他自己,半分也容不得后院女人染指,更遑论什么靠女人上位。 让他承认这些,比杀了他还难。 顾家这些年喝着她的血,吃着她的肉,从一介没落士族,到如今的盛极煊赫,将她利用地干净彻底,到头了却对她百般嫌弃。 萧络觉得她自己就是一个笑话,可悲又可笑。 “不见,你替我把他打发了罢。”萧络撑着额角,面色疲乏。 她是真的不想再见顾瑺,更不想再理会顾府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 无论顾瑺出于什么缘由,过来寻她,她都不在乎,也不想知道。第4章怨偶第一拆(4) “他走了?”萧络见踏锦出去了片刻,又回了内室,不禁问了一句。 踏锦点头:“二爷瞧着……脸色不大好,不过临走前还是吩咐奴婢们好生侍候县主,还问了您这几日的用药、饮食。” 萧络没说什么,挥手遣她退了出去。 自打她卧病在床,睡眠上就一直不好,有时整夜睡不着,有时睡着也会从噩梦中惊醒。 太医那里什么方子都用尽了,也没能治好她这睡眠上的毛病。 而当踏锦出去后,萧络闭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罕见的没做什么噩梦,而是梦见了先皇。 她梦见先皇在病榻上握着自己的手,艰难地嘱咐:“阿罗,舅舅往后不能再护着你了……顾瑺那里,朕已经交代过他,以他的资历原是不足以担起辅佐新君之责,可朕着实放心不下你啊。好在顾瑺是个明白的,心里也爱重你,朕把能给顾家的都给了,待朕走后,你和顾瑺,要好好的……过日子。” 先皇是头疾复发去世的,去的时候,眼窝深陷青黑,整个人枯瘦地吓人,眼睛都因病看不见了,但他嘱咐萧络时眼里透出的慈爱和不舍,却让她至今难忘,每每想起来,便要忍不住落泪一回。 萧络从梦里哭着醒来,这次却没看到她熟悉的内室陈设,而是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里没有日光,没有声音,只有一朵朵凭空燃烧绽放的火莲。 成片的火莲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一望无际的火莲赤海。 “萧络。”一声似近似远的呼唤自赤海深处飘来。 萧络睁大了眼,看着那一身玄袍披戴斗篷的女子,赤足从火海中凌空而来,所行之处,红莲肆野腾烧,与那净白的玉足形成鲜明的对比,越发有种极致的诱。惑与美丽。 聂因一步步走到萧络跟前,伸手抚向她的侧脸。 萧络素来有洁癖,不喜被人触碰,便是踏锦等人也是适应了多年,才勉强让她们近身服侍。 顾瑺算是例外,萧络以前从来不排斥他的亲近,心中只觉欢喜,如今……不提也罢。 聂因的手上带着和火莲如出一辙的火香,好闻地紧,萧络不仅不讨厌她的靠近,没有避开她的手,还微微侧了脸,主动让其碰触。 聂因见她这般,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萧络,可需我助你?” 萧络心里清楚,此情此景绝不是梦境,她问道:“你要如何助我?” 她除了没有孩子,没有健康的身体,其它诸如荣华富贵、金银财宝之类也不缺。 “不论什么,只要你要,我都能给你。” “永无病痛的身体,远超常人的寿命,绝世的美貌,强大的武力,绝顶的智慧……只要你要,我就能给!” 萧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剧烈跳动,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比动心。 面对这些诱。惑,没人会不动心。 “我要付出什么?”她的认知里,绝对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聂因掌中生出一朵龙眼大小的精致小火莲,她细白的手指不断把玩着那朵火莲。 “若是我说,我不要你任何东西,只需你接受我的帮助呢?” 萧络闻言,收敛了神情,敛衽朝她略施一礼:“那便只能谢过大人的美意,恕萧络不能接受大人相助。” 聂因失笑。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白给你的好处都不要,不愧是本尊一眼便挑中的人。” 本尊? 萧络听到这个自称,心中微讶。 聂因好似能读人心一般,立时便知晓了萧络心中所想,她笑睨一眼萧络,并未解释自身身份。 又或许是……没有必要。 聂因那声“本尊”只出口了一次,便再也未提及,这让萧络都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一时听岔了。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 “就是你身上那根孽缘线。” “你看不到它,我却能看见,至于怎么给我……舍弃斩去你身上那份孽缘,其线自断。” 萧络惶惑反问:“仅是如此?” 聂因笑着点头。 她抬手指向周边无尽的黑暗,与艳丽灼热的火莲赤海。 “此处乃情渊,无岁月流逝,亦无生老病死、枯荣华败。” “你在这里可以慢慢考虑,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络却摇头道:“不用考虑。”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第5章怨偶第一拆(5) “怪了,这往日,就属那宛南春阁里灯火亮地早,今日怎地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动静?”一翠裙小丫环提着食盒经过正院时,忍不住跟身边的同伴嘀咕。 “快噤声!宛南春阁可是县主的住处,岂是我们这些小奴小婢可以窥视的,若让人听了去,以县主的性子,你我小命难保!” 那翠裙小丫环闻言吓得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再多嘴,快走几步出了廊道。 淡红色的烛泪顺着金锦火烛缓缓流下,珠帘微动,一小阵凉风,自半开的窗门里吹进来,直把烛火吓得连连跳曳。 萧络坐在铜镜前,用手里的木梳细细梳着发梢。 “县主,该用汤药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环把一碗黑黄的汤药放在妆台上,末了还偷偷抬头瞧了主子一眼。 萧络见她小脸圆润,福态又可爱,不禁露出些笑意:“踏锦呢?她没同你说,今日起,我已用不着喝那些苦汤了?” 小丫环闻言一怔,憨憨道:“回县主,踏锦姐姐没告知奴婢啊……” 两人正说着,踏锦拿着一套裙衫掀帘进了内室。 踏锦将置衣的红木托盘放在一旁的桌案上,笑着上前:“含珠,你这丫头,瞧着身圆腿短,手脚倒是不慢,我正要同你说呢,且去传话小药房,县主身子大好,日后不必日日为县主熬制汤药了。” 含珠哪里敢多问,忙应诺,退了下去, 萧络把手里的木梳递与踏锦,由着她为自己梳发绾髻。 “县主,今日一早,二爷上朝前,又来看您了,不过被我和踏枝挡了去……” 萧络手里拿着一串东珠把玩着,闻言脸上丝毫不见触动,语调慵懒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道:“挡了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