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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不论如何,她回来看过,便算了了一桩心事。君瑶在木屋中停留一夜,便欲离去,谁知隔日一早,闻得马蹄声嗒嗒,自山脚往山上来。  君瑶心念一动,施法隐去身形。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汉王方上得山来。  汉王着浅绯色圆领斓衫,戴了一小小金冠,足下登了双粉底皂靴,步履颇为欢快。山路崎岖,骑不得马,她牵着马,徒步登山。马鞍上悬着数个小包袱,还有一只大大的食盒,方寸之地,难为她能携这许多物事。  她孤身前来,并未带侍从。到得山上,她并未径直入门,于藩篱外止步,朝里张望一会儿,似是等里头的人出来。  等候片刻,未见人影。汉王踮踮脚尖,又往木屋中瞧了瞧,木屋门窗俱闭,窥不见其中情形,汉王挠了挠头,牵着马,在外唤了一声:“君姐姐。”  无人应她。  她等上数息,略略提声,又唤了一声:“君姐姐。”  依旧无人。  木屋就那么大,倘若其中有人,不会听不见的。汉王皱了皱眉头,小脸上显出疑惑来。四下一望,见一棵树,她牵马过去,将缰绳系在树上,自马鞍上取下食盒,在手中提着,穿过篱门,往木屋中去。  木屋有房舍四间,一作厨房,一是更衣之所,再是汉王当初养伤之室,最后便是君瑶变来用以自己打坐清修之处。  除却最后一处,余下三间汉王皆是去过的。她先去原先住的小室,将食盒搁下,再走到君瑶房门外,先是侧耳听了听,又在门外唤了两声,皆无动静。  君瑶迟疑须臾,张耳听了汉王心声。只听她心中喃喃:“不在吗?恐是下山去了。”  这么一想,许是说服自己了。汉王又退开去,返回藩篱外,将马鞍上的小包袱一个一个拎进来。  打开,林林总总的,什么都有。有一玉箫,碧玉所制,通身通透,上镂桃花,一端悬流苏,光是看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汉王将它放在几上,笑眯眯的,心中道,这给君姐姐解闷。  再开一包袱,是两本话本,放到玉箫旁,心中还是道,这个也给君姐姐解闷的。  又开一包袱,里头是两只檀木匣子,开匣,却是环佩簪钗,这回她心中道,君姐姐戴了一定好看。  将带来的物事排排放,她又开食盒。  开了食盒,只见玉盏数只,都摆了色香俱上乘的糕点。她端出玉盏,面上略有愁色。  这个放久了便不好吃了。  来得真不巧,恰逢君姐姐出门。汉王小小的叹了口气,不过片刻,她又释怀,此番不巧,下回就巧了,她还要再来的。  如此乖乖坐在窗下等了一晌,仍不见有人来。汉王饿了。她在心中算了算时辰,上山一个时辰,下山一个时辰,便是两个时辰,下了山定是有事,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得傍晚方能归家。  汉王摸摸肚子,将目光转到带来的糕点上,很纠结起来。纠结了一会儿,她竭力将目光挪开,垂着脑袋,闷闷的。  又过一个时辰,日影微微西斜,阳光恰好透过窗,照在汉王身上,她软软的耳垂,如玉一般,好似能透过光来,极是可爱。  汉王没精打采的。  君姐姐怎还不归家,她好饿啊。  汉王又将主意打到糕点上,她想,偷偷吃一个,君姐姐一定也会分我的,我吃分我的那份。  这么一想,仿佛合情合理。  汉王就这么将自己说服了,伸出手,拈了块做成桃花状的赤豆糕。糕中想是添了极为醇厚的牛乳,奶香袭人。好吃。她弯弯眼角,很喜欢的样子。  君瑶看得莞尔,赤豆糕香香甜甜的,倒与这小东西像得很。  一小小糕点怎能果腹。汉王将几种糕点挨个吃了遍,勉强觉得好些了,又继续等。  日影逐渐偏西,直等到了金乌西坠,也未等来人。汉王自榻上起身,站到篱门外张望,山间那小道冷冷清清,始终不见人来。  汉王由期望至失望,眉头一点点耷下来,很失落的样子。  君姐姐许是访友去了。每个人都有亲友的,亲友间需时常走动方能维持亲昵,人人皆要走亲访友的。  她这么一想,也未见释怀。待夜幕将要降下,她又入室内寻灯烛。  室内只一盏烛台,点亮,只小小一粒火苗。汉王觉得不够,便端着烛台往其余屋舍,欲再寻一灯。厨下无灯烛,更衣之所亦无灯烛,汉王到了君瑶那间房外。  她端着烛台,照了照门缝,朝里看了看,室内昏暗,看不清情形。门未上锁,只需一推,便可入内。  君瑶心头一紧,她房中只一蒲团,一矮几,并非居住的模样,殿下若入内,怕是要看出端倪。君瑶正欲往室内添些家什,林间清风徐来,憧憧树影晃了晃,发出嗖嗖声响,连着回音不绝,颇为幽森可怖。  汉王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便是黑黢黢的林子,林间好似还有一点一点的亮光,忽隐忽现,犹如鬼魅的眼睛,阴森吓人。  汉王吓得抱头鼠窜,逃回房中,紧紧关闭了房门。  一整夜,她坐在墙角,抱着那小小烛台不敢松开,亦不敢合眼。  至东方吐白,朝阳东起,朝晖撒遍大地,天地间亮起来了。汉王呆呆地眨了眨眼。熬了一夜,她眼底一圈青黑,面色苍白到了极致,愈发显得她的双眸圆滚滚的,使人心生怜惜。  君瑶陪了她一夜,几度欲现身,但一想,现身又如何?她一大妖,莫非还当真将这小东西圈养起来?便又忍住,只在汉王身边,静静看她。  在墙角坐了一夜,汉王身子都僵了,她站起身来,舒展了手脚,仍是坐在窗下,等君瑶回来。  这次等到了午后,再迟,便赶不上天黑前入城了。  汉王牵了马,低落地离去。她一步三回头,与来时的欢快截然不同,地上的影子都写满了失落。  总算是走了。君瑶心中滋味难辨,入汉王待过的那间屋舍,烛台摆回了原处,燃得只剩小小一截,玉箫、话本、钗环皆在矮几上,排得齐齐整整。  殿下空等一日,这一去,当不会再来了。君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  三千年,她心如止水,从未尝过这等滋味。  君瑶留在西山,道心似乎上了一阶,似有突破之相,然而她道行已满,又如何突破,心中便似遮了一团看不清,摸不着的迷雾。  不想,五日后,本以为不会再来的汉王又来了。  依旧是孤身一人,牵着匹马,今次她换了湖蓝的夏衫,带着一顶玉冠,马鞍上仍是挂了几个小包袱。  君瑶意外,想了想,犹是隐了身形。  汉王带了许多灯烛来,摆了满满一室,留了一夜。  纵使满室灯火,她仍吓得瑟瑟发抖,小小的人影,在烛光间,弱小无助。她知自己胆小,会怕,却还是留下。  此后每隔三五日,汉王便会往西山来一趟,偶有事务缠身,她一得空,便会往西山来。每回皆是兴冲冲地来,落寞地离去。  君瑶在旁看着,从冷眼旁观,到盼着她来。  夏去秋来,一季过去,汉王未等到君瑶回来。她心间隐隐不安,颇悔当初不曾问过君姐姐有何亲友,父母在何方。  她只知她名君瑶,住在西山上,救了她,将她照料至伤愈,而后不见了踪影。汉王居木屋,茫然而害怕,若是君姐姐不回来,她是寻她不见的。  可她明明说过会来的,君姐姐也答应了的,一诺千金,怎会失信?  汉王又燃起了信心,车马行得慢,外出访友,时日久些,也属寻常。  她复又静候。仍是每隔三五日,便来一遭。  如此,便到了冬日,汉王披上了大氅,戴上了毛茸茸的小帽。  临近正旦,汉王宫中需颇多事宜,她忙里偷闲,躲到西山来了。山林间压着厚厚的积雪,山道上结了冰,她走得十分小心,到木屋外,已是正午时分。  汉王在藩篱外朝里探望,只见庭中白雪平滑如镜,直漫过屋前木阶去,渺无人迹。汉王的嘴角就耷下来了,黑漆漆的眼睛闪了闪光,眼中含了泪。  君瑶呼吸一滞,殿下往日来见不着人,虽落寞,却不会哭的,不知今次为何,这般难过,莫非是国中有人欺负她了?  汉王抬袖擦了擦眼睛,踩着积雪入门。  进了她那间小室,室中陈设是她上回离去时的模样,烛台、摆件,无一件挪动。  汉王难过,吸了吸鼻子,刚刚擦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低着脑袋,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一般,一面委屈地哭,一面抹泪。那眼泪源源不断,大半年的枯等仿佛都化作了泪,伤心地落下。  忽然,一温柔的声音响起。  “殿下,谁惹你伤心了?”  汉王一怔,以为出现了幻觉。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向前方,君瑶就在她的身前。  她摸了摸她的头顶,又问了一遍:“谁欺负你了?说与我听听,我来为殿下想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看,汉王吃过桃花了。中间吃糕点那里吃的。第七十五章  等了大半年的人忽然出现了,汉王又惊喜又委屈,抓住君瑶的衣袖,惨兮兮地问道:“我等了你许久,你到哪里去了?”  听她说到等了你许久,君瑶的心竟似被针扎了一下,尖锐的疼。她自是知晓殿下等了她许久,她如何希望,如何失望,如何挟着欢快而来,又如何低落委屈地离去,她都看在眼中。  “我外出访友,去得突然,忘了与殿下说一声。”君瑶道  真的访友去了。汉王满心都是等来了君姐姐的欢喜,一点也不记恨她让她等了大半年。她点点头,睫毛上犹挂着泪珠,声音软软糯糯的:“回来就好了。”  君瑶不由自主地抬手为她拭泪。指腹在汉王眼睛上擦过,汉王闭了眼,乖乖的,一动也不动。泪水沾在君瑶指腹上,分明已凉透了,可不知为何,君瑶却觉得,小殿下的眼泪灼烫到她心间去。  她又问了一遍:“殿下方才何以哭泣?”  汉王红了红脸,很不好意思,方才难过得哭了,但现在君姐姐回来,她又只有欢喜,哭了还被看到了,真是使人害羞:“我以为再见你不到了。”  君瑶凝视她,没有说话。  君姐姐回来了,眼泪也擦干了,汉王又欢快起来,牵着君瑶的手到矮几旁,高高兴兴道:“我带了许多好东西来与你。”  她每回来,都携几个小包袱,装的不多,但大半年下来,所携器物已十分可观。起先还能齐齐整整地摆开,到后头便只能堆放了。  君瑶望着那堆成高高一座小山的物事。里头什么都有,金银玉器,文房字画,乃至香料玩器,约莫是殿下觉得好的,仿佛仓鼠过冬一般,一点一点都囤积起来,搬了来。  汉王对着那小山,十分为难起来。她每回所带,皆想君姐姐必会喜欢的,然这许多必会喜欢的好东西加在一处,便令人眼花缭乱了,不知该先给君姐姐看哪一件好。  汉王咬着指尖,纠结了一会儿,君瑶就在旁看着她,也不催促。三千年的大妖,什么没见过?又怎会在意这些凡人的器物。只是与殿下这般站着,便很好。  她从不知自己那颗修炼得波澜不惊的妖心,竟也有波动的时候。因殿下的眼泪而疼,因殿下欢笑而喜。  汉王纠结了许久,看到埋在底下的棋笥,她眼睛一亮,抬手将棋笥拨弄出来。  棋笥象牙所制,雕了繁花盛放的桃树,树枝遒劲,花团锦簇,栩栩如生,打开,里头盛放棋子玛瑙所制,色泽透明而鲜艳,犹如饴糖一般。  君瑶见此,目光微动,这等宝物却非寻常可见,必得特意搜寻方可的,殿下尊贵,秉性却天真,她喜欢,也未必会去找寻。  汉王捧着棋笥,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会下棋不会?”  君瑶颔首。  汉王忙捉住她的衣袖,求道:“与我下一局罢。”  君瑶一笑,自是答允。  汉王喜不自胜,忙又自那堆高高的器物中摸索出两方软软的小垫子来,置于几两侧榻上,邀君瑶入座。  君瑶看得好笑,她觉得汉王好,便觉得她做什么,都惹人喜爱。  汉王将一棋笥摆到君瑶手边,另一则自己捧在怀里。  对弈本是严谨之事,多半全神贯注。但汉王许久不见君瑶了,很想她,纵使眼下见着了,她仍觉得做梦一般,想与她说话,好多亲近一些。  “这个棋子是晋王兄赠与我的。很好看,我怕用坏了,一直留着,没舍得用。”汉王说道。  君瑶闻言,问道:“殿下喜弈?”  汉王点点头:“喜欢。”  看来晋王是投殿下所好。她喜桃花,便在棋笥上,雕上花纹。她喜弈,便送她棋子。她脾性孩子气,棋子便以玛瑙,做成饴糖色,瞧上去可爱又可口,价值万金,却似小儿玩器,恰合殿下心意。  君瑶棋艺颇高,几招下来,汉王已不能分神说话了,她低首观棋路,凝神苦思。几番挣扎,仍是一败涂地。  汉王也不气馁,又求道:“再与我下一局罢?”  君瑶自是如她意。  再战,仍是败。  殿下好弈,棋艺却是差了些。君瑶道:“平日谁与殿下对弈?”  汉王看着惨败的河山,眼中写满了小挫折后的失落,一点也不想说话,但是君瑶问她,她是不能不答的,仍是乖乖道:“我自己下的,不与他们对弈。”顿了顿,又道:“他们让棋,被我看出来了。”  说到这里,汉王还有一点小得意:“晋王兄随棋子,还赠了我一名婢子,那婢子很厉害,府中谁都下不过她。但她与我对弈,却输了,可见是让我的。”  说完,很不高兴:“她下棋时,还总朝我看,眼神怪怪的,我就不与她玩了。”  殿下没有发现婢子的正确用法,君瑶很赞赏,夸了她:“殿下说的是。”  被夸奖了,汉王增添了许多自信,眼睛亮闪闪的,望着君瑶:“再下一局罢?”  汉王总是自己与自己玩,好不容易有人陪她了,她自是恋恋不舍,能与君瑶多处片刻,都觉欢喜。  奈何正旦将至,杂事缠身,她离不得太久。隔日,汉王依依不舍地下山去。君瑶仍留在山上。  她修佛,却未遁入空门,性喜自在,并不那么拘束。此番下山,是为游历,然此时对汉王上了心,也愿在西山多留上些时日。  妖的岁月无限,凡人百年,过完就没了,妖则不必吝惜时光。小殿下喜欢与她相处,她便陪她百年又如何?  汉王一得空便往西山上来,起先是留一夜,后渐渐不满足起来。汉王宫虽大,建得也是恢弘,园囿亦华丽,终究只是汉王一人,无亲无友。西山上的小木屋质朴无华,却有人能与她作伴。汉王在西山逗留时日愈来愈久,有要事不得不做处置,方下山去。  君瑶怜她小小一人独居一偌大宫室,从不阻她来。  过了正旦,春日便近了。  君瑶听闻不周山下现一至宝,得妖界诸妖争相夺取,闻此宝有逆天改命之能。她在山上,闲来无事,便往不周山一行,看一看是什么宝物。  不周山乃当年妖道大战之所,彼时妖界人间修仙之风盛行,飞升天界者亦是不少,大战之后,凡人修士俱陨落,乃至封住了赖以修行的灵气,妖界折损过半,所剩无一二,可谓两败俱伤。  正因此,常有传言,不周山下仙器宝物无数。只是不周山地势险要,大战之后,山中陷落,遗址难寻,往日寻宝者皆空手而返。此次宝物现世,乃是数千年来头一回,自引得众妖前往争夺。  可惜君瑶到时,宝物已入山魂之手。君瑶对此本不执着,见宝物有主,便也淡了心思。  一去五日,归来正是春雨绵绵。  推门而入,便见汉王穿着水蓝宽袍,坐在窗下,听窗外春雨淅沥。  她在时,殿下总腻在她身旁,目光也总停在她身上,少见这般静静观雨的模样。  只是安静的殿下也很好看。皇室子弟,多年熏染,身上总有一股温雅的气度。殿下安静时,这气度便出来。  君瑶一时觉得陌生,一时又觉倘若殿下这时回头,映着窗外缠绵春雨,青翠草木,当是十分悠远恬静的画面。  她上前两步,唤了声:“殿下。”  汉王闻声回头,看到她,笑着冲她招手:“阿瑶。”  她们熟识后,殿下或是君姐姐或是阿瑶,混着喊,君瑶也不在意,皆由得她,然而此时这一声阿瑶,却使得君瑶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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