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也等她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齐姐姐,她的心那么冷,人那么闷,又那么轴,你说她对我动了情,那她应该很难再去喜欢别人吧? ——不是很难。是不可能。 原定是让齐雪歆认领这份功劳,但齐雪歆夜不能寐,决定将事件原委告诉晏柠西。 这次,她没去公寓,而是把晏柠西约了出来,就在茶楼的同一间雅室。 晏柠西进门的第一话也是:“怎么不喝酒,改喝茶了?” 齐雪歆笑道:“上周,也是在这里,我对另一个人说了跟你同样的话,几乎一字不差。这款茶的功效是美颜减肥,她说的。” 她? 魏可嘉,亦或是……明柚。 晏柠西止步不前,齐雪歆无奈,起身将人按进椅子里坐好:“我不信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的近况。” “不想。” “当初说对人家没想法的也是你,不也还是巴巴地跑来酒吧接人了?口是心非,是一把双刃剑,尤其在爱你懂你的人面前,可以是情。趣,也可以是屠。龙刀。” “……” “九天神龙都顶不住,屠龙刀下死路一条,何况一个小姑娘?” “……” 齐雪歆递上茶杯:“时间还早,故事还长,你喝口茶,我慢慢跟你讲。” 有别于以往绘声绘色的风格,齐雪歆这回更像是一位深夜电台的主播,晏柠西在她的故事里,不是主角。 主角是——有个小姑娘。 故事的最后,齐雪歆拿出了那张卡:“晏花花,我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这张卡,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的表达,收不收,如何收,又如何退,你都该顾及叔叔的感受。” 晏柠西将卡握进手中,双手抱握成拳,抵住额头。 为了故事的连贯性,为了不破坏情感的代入,齐雪歆嘴都说干了,也没喝一口水。 一连喝了三杯温茶,齐雪歆停下来复盘刚才的故事,是否还有遗漏的情节。 “她比我能忍,也比我厚道,这事儿要换我,我直接就把人送派出所去了。晏花花,她才20岁。她做了我和你27岁都没有做到的事。” 她不是暗指明柚两个月就赚了十几万的事,而是在指,晏柠西早该以强硬的态度撕掉陈雪梅这块狗皮膏药,她自己也早该对闺蜜身陷绝境而有所察觉。 本该由她陪晏柠西来扛,却让一个小姑娘扛下了所有。 想当初她还放了狠话,晏柠西要是在山穷水尽时不告知,她们就友尽了。 等不到友尽,她就得先气绝了。 “我对她说,我管她跟你的事,是不想看到我们当中有人遗憾终身。这句话,我今天也要对你说。 “晏柠西,如果你推开她,是因为担心在经济上成为她的累赘,那你就是在侮。辱她对你的爱。如果你推开她,仅仅是因为不爱她了,好,我举双手支持你。那二十万,我们就当跟她借的。大不了我明天就开始省吃俭用,戒烟戒酒,我们两个人两年的工资加起来,刨除日常开销,怎么都绰绰有余了。 “如果,又如果你推开她,是因为害怕在她面前曝光身世,觉得难堪……” “别告诉她,我知道了。”沉默良久的人开口了。 “晏花花,你们一个两个拿我当树洞,真的让我很难做。”齐雪歆愁眉苦脸,“她也让我别告诉你,你看,我不也还是没瞒住。” “你只是在履行承诺,站在我这边。” 还能这样说通? “那个,我刚说要送他们去派出所……” 毕竟是闺蜜的亲妈亲弟弟,再怎么丧尽天良,再怎么无情无义,看在晏柠西的份上,她也该口下留情。 “我不怪你们。谢谢你们替我断了她的念想。”报案告发亲生母亲敲诈勒索之事,她做不出。但晏奇祥卖房说要回老家让晏家人给他送终后,晏柠西就万念俱灰了。 陈雪梅再来闹,再来逼她,大不了她就跟着陈雪梅母子一同下地狱。 反正,她的人生从她呱呱坠地就是残缺的,灰暗的。跟养父母生活的这二十多年,已是恩赐。 再想要爱情,便是异想天开的奢望了。 “你……” “7月7号,以你的名义帮我把她约到魏可嘉的摄影工作室吧。” “???” “那天,是她生日。” …… 齐雪歆串谋魏可嘉,说晏柠西性格拧巴,把小柚子给气跑了,需要她们俩仗义相助,帮小柚子过生日。 魏可嘉被齐雪歆吃得死死的,唯命是从。 两人密谋一番,齐雪歆负责把人骗来工作室,魏可嘉负责布置场地。 明柚近期的拍摄工作很多,对摆拍游刃有余,也不多魏可嘉工作室的一个,况且她年初答应过。 齐雪歆还说了,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报酬算在工作室的账上。 一到前台,齐雪歆就来把她领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小房间:“先化妆,做头发。”又把一个平板拿给她,“这里面的妆造,你看看有没有你个人比较喜欢的?” 明柚好笑道:“我是打工人,魏老板是甲方,应该按照工作室的需求,你们需要什么,我拍什么就好。” 今天是她生日没错,她也没忘,但就是平常一个普通的生日。 现在是暑假,昨天上午她睡醒就看到了齐雪歆的消息,也是思考了一阵后才答应今天来的。 所以昨晚,她就请明先生和杨女士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当做是庆祝生日了。 杨桂淑送了女儿一个奢侈品牌的手镯,明泰不知道今年能送什么,直接转了66666块的生日红包给她。 明柚没想过齐雪歆和魏可嘉挑在今天约她来工作室拍摄宣传写真,是另有目的。 “那就先拍这一套,或者这一套。”齐雪歆不是个磨磨唧唧的人,见明柚对服装不太上心,就做主挑来挑去挑了两个她觉得不错的给明柚选,反正都是同系列的,“我们讲的是人性化,还是要你自己喜欢的,这样拍出来才更自然,效果才更好。” “姐,你越来越有老板娘的风范了。” “快点的,选一个。” “那就……这个吧。” “行。”齐雪歆收走平板,摸了摸明柚的头顶,“乖乖坐着啊,我去叫化妆师进来。” 化妆师是个年近三十岁的小姐姐,工作时一丝不苟,很少跟明柚交谈。 做妆发期间,晏柠西和魏可嘉都没有再进来过。 直到化妆师停手,托着她的下巴左右上下认真端详几秒,说了句“完美”后,才又笑着对她说:“你底子好,很多不同风格的妆都能驾驭。别动,我去叫歆姐。” 几分钟,齐雪歆就拎着服装来了。 淡雅的月白色交领汉服,清风盈袖,衣袂翩跹。 “小仙女,换衣服吧。”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长条状的锦盒,“衣服换好了,我再给你插上簪子。” 她要拍的,是“花容”系列里的“昙花”主题,月下美人,出尘入世。 而这个主题,是晏柠西为她和她选的。她来兑现——晏花花&小柚子的终生浪漫。第109章原谅 普通客户来消费,用常规的场景就能拍完一组照片。为了晏柠西和明柚,魏可嘉赶了一天,专门腾出一间房,添置道具,讲究细节,尽善尽美。 魏可嘉亲自拍摄,拍了明柚十几张单人照后,她指挥道:“小柚子,你起身到屏风后面去。” 那扇屏风,是半透明的。 屏风上盛开的,正是水墨昙花。 明柚离开小桌案,听从摄影师的调度,绕至屏风里侧。 魏可嘉:“靠右一点,背对我,左侧回眸。” 回眸的一瞬,正好看见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和她同系列不同颜色装饰的女人款步向她走来。 由上至下,从白到蓝渐变,素雅的水蓝色穿在晏柠西身上,恰似月上仙子下凡。 两人隔着屏风相望,惊艳了彼此的时光,也温柔了彼此的岁月。 她和她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就怕一开口,红了脸也红了眼,这场浪漫就进行不下去了。 随着最后一道快门声的消散,魏可嘉冲两人比了个ok。 “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要卸妆就去小柚子刚才的那间休息室,晏老师的物品也拿过去了,有别的需要,给我或歆姐打电话。”魏可嘉走两步又转过头来,笑道,“要不,再多拍几套?” 晏柠西拉起明柚的手,也往门口走:“不了,下次吧。魏老板,今天谢谢你和雪歆,晚上……” “明白明白,晚上是你们的二人世界,我和歆姐不当灯泡。” 回到休息室,明柚依旧还没摸清晏柠西选在今天来拍写真是什么意思。 她说要再等等。 不只是让晏柠西习惯,而是她自己也还没想好该怎么重新面对晏柠西,又该怎么跟晏柠西重新开始。 她们肆无忌惮、不留余地地伤害过对方,同是在灰暗中挣扎着生存过的人,所以她知道要原谅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但时间才过去了三个月。 她和晏柠西都有错,且不说到底该谁原谅谁,她们先原谅自己了吗? 晏柠西把放置在沙发上叠好的衣服拿给明柚:“你先去换衣服,换了出来,我帮你卸妆。” 休息室不大,一张四人位的沙发,一张装有两面化妆镜的桌子,四把椅子,没有单独的卫生间,也没有单独的更衣室,只是在一个角落安置了半圆形滑帘,可以换衣服。 卸妆换衣,半个小时就搞定了。 晏柠西收拾好桌上的东西,见女孩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发愣。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印在墙面上。晏柠西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饿了吧?去我那儿吃顿便饭吧。” 女孩仰头:“为什么?” 女人笑得宠溺:“今天是你生日。” …… 车子开进车库,明柚的安全带都是晏柠西给她解开的。人,也是晏柠西拉着上楼的。 “看会儿电视,饭菜很快就好。”晏柠西把人拉进客厅,打开电视机,递了遥控器,就去厨房了。 明柚还在想自己跟着晏柠西上来是对是错?今天是不是她们重新开始往来的最佳时机?厨房就响起了燃气灶打火的声音。 那个女人,早有准备,早有预谋。 这顿饭,是不是跟4月1号那顿饭一样,只是她用来“偿还”自己为她庆祝过的那次生日? 茫然的心,突然烦躁不安。 明柚丢掉遥控器,走进厨房问道:“我生日,跟你有什么关系?吃完这顿饭,是来日方长,还是互不相欠?” 听到女孩的问话,晏柠西关了火。 她调整呼吸,转身还没开口,就被女孩勾住腰身抵在料理台上。 “晏柠西,你知道的,我有病。你一次次勾引我,又不要我,存心让我发狂,存心让我好不了是不是?” 晏柠西抚上女孩的脸,眸光里微波荡漾,柔情似水:“我是你的人,做一次做两次、做多少次都没区别。明柚,我很想你。身体也想。” 前所未有的撩人。 女孩像是被触碰到了一键启动的开关,没有任何铺垫,上手下嘴。 尚有理智残存的女人,趁女孩的吻转移往下,双手圈住女孩的肩,在她耳边低语:“去洗澡。” 平常一人只需要十几二十分钟就洗完的澡,两人洗了足有一个小时。 女人,是被抱进卧室的。却没有如愿躺进柔软的床里。 窗台上,浴巾铺散开来。女人右手无力地撑着台面,左手环住女孩的脖子,唇齿下,是她自己的手背。 窗帘只留了一条手掌宽的缝,她们从暮色坠入夜色,从银河驶入星河。 最后,一同倒入软绵绵的云海里。 女孩亲吻女人的额头,抚。摸她的长发,却不再有那句“我爱你”。 女人埋进女孩怀中,将呜咽声吞进了喉咙。 听着平缓而有规律的心跳,女人也渐渐困倦,揽住女孩,忘却烦忧,沉沉睡去。 …… 半夜,晏柠西被碗碟碰撞的声音惊醒。 身侧已无人,她穿了睡裙下地,打开卧室的灯,往外走。 厨房里,明柚抱膝蹲在地上,她的正前方,是一个摔断的陶瓷勺。 晏柠西心惊,扯了一张厨房用纸,弯腰将两截断勺捡起扔进垃圾桶,而后去拉明柚的胳膊。 明柚借力站起,脸色一片惨白:“我想炒个蛋炒饭。” 她这两个月起早贪黑,没有一日空闲,因为大部分都是拍摄工作,再饿再累也不能大吃大喝。 告一段落,松懈下来后,她常常夜里失眠,胃里一旦感觉到饥饿,就恶心想吐,一定要吃点咸的或辣的东西才能缓过来。 在家一周,杨桂淑夜里都会留饭,明柚饿了,起来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 今天只吃了早饭,午饭晚饭都没吃,下午拍摄,晚上做。爱又消耗了大量体力,再舒适的温柔乡,也阻止不了胃里的翻腾抗议,所以才来了厨房。 晏柠西摸摸她的额头,又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担心地问她:“生病了吗?我是说,身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