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也不愿跟撒泼的妇人打交道,见有人愿意交钱,便借机跟着走了。 明柚去缴费处的途中,问了护士很多关于李钦病情的问题。等她缴了费回到病房,李钦也已经清醒,坐靠在床头。 “小姑娘,谢谢你了啊。”陈雪梅客气地跟她道谢,不问她多少钱,也不说还不还。 看在晏柠西的份上,明柚才去交钱,小几百块她也不放在眼里。她是看不惯陈雪梅这样一毛不拔的市井小人的嘴脸,床上躺着的是她儿子,又打又骂又踢还不算,居然抠门吝啬到连医药费都不给。 晏柠西开口向明柚解释:“他们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忙解决她儿子转学的事。” 陈雪梅和李钦都默不作声。 明柚不在病房的那会儿,他们收到了晏柠西声色俱厉不许他们骚扰她父亲和朋友的警告,否则撕破了脸,她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他们。 这还是陈雪梅头一遭见识到晏柠西“狠绝”的一面。 虽然对晏柠西的解释将信将疑,但明柚也没有刨根问底,她相信晏柠西能处理好亲戚朋友间的麻烦事。 晏柠西走近明柚,语气放软:“你先到外面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他们聊清楚。” “好。”明柚看了眼陈雪梅,难掩嫌恶之色,叮嘱晏柠西道,“太为难的事,就不要心软答应了。大家都是普通人,你也不欠他们,千万别为难自己。”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小也不大,但她确信是陈雪梅和李钦能听到的程度。 明柚在医院外的长椅上坐着等,暖烘烘的阳光晒得她睁不开眼。一只瘦弱的橘猫沿着花坛边慢悠悠地走来。 小腿被蹭,明柚才睁眼低头。 “喵~”橘猫扬起脑袋,左蹭右蹭,舒服极了。 明柚弯腰伸手,挠挠猫咪的头顶,猫咪翻滚,露出洁白柔软的肚皮给她摸,所有的忧愁烦闷都被这只粘人的小猫咪给治愈了。 又一辆救护车开了进来,人来人往惊扰了她和猫咪的片刻宁静。 椅子上的手机响了,接完晏柠西的电话,猫咪已消失无踪。她想,或许总有一天,她能拥有一只属于她的不会跑的干干净净的猫。免它饥苦,免它流离。 慵懒的午后,这只猫能在晏柠西怀里,晏柠西在她怀里,那就更好了。可是她都还没问过晏柠西喜不喜欢猫? 明柚望向不远处一棵蓓。蕾挂满枝头的桃花树,喃喃自语:“晏柠西,我们什么时候养猫?” …… 简单在家常菜馆子吃了两菜一汤,来到明柚上次住过的那家酒店。 明柚带了换洗的内衣物,但她并没有拿上来。 晏柠西一进屋就坐在沙发上,想着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想着自己可能也有癫痫发作的那天,她深陷绝望。 留作旅行经费的钱,悉数转给了陈雪梅。以此为条件,让他们立马离开县城。 加上之前的那些,十万块,够做常规的手术了。 明柚见她精神状态不好,不确定是在为那对母子的事烦心,还是为自己不听话跑来而生气:“晏姐姐,我今天来没有想去打扰你和叔叔,今天……我就是一时兴起开车四处转转,看看春天的景色。” 坐到晏柠西身边,也不敢动手动脚,“我在网上看到说,这边有一片开得很好的梅花林,从这儿自驾过去就半个多小时,我们……” “明柚,我今天很累,没有力气陪你去看花。”晏柠西说话时别过头,不止是花,还有海,她都陪她看不了了。 身无分文,拿什么去看? “没事啊,也不是非要看花。处理那些人的无理要求确实很令人心生烦闷。你要不睡个午觉?” 晏柠西没办法面对处处为她着想的女孩,她想说年后的旅行需要改时间,原因……原因是因为她没钱买机票订酒店吗? 可如果她此刻不说,等女孩满心欢喜地选好了地点,做好了攻略,再得知去不了,期望落空,只会更失望。 “你睡吧。要不累,自己去看花也行。县城的路比不得市区宽敞,开车小心些。我回家……找我爸商量一下。”晏柠西站了起来,越过明柚径直往门口走去。 看着晏柠西的背影,明柚心里泛苦,早知道就不该来的:“那你回家好好休息吧,你不用分心来管我,我下午就回去了,我妈和梅姨她们说了要等我吃晚饭的。齐老师和嘉姐也在山上,晚上我找她们玩儿。” 晏柠西定了定,转过身,对起身的明柚说道:“抱歉,今天有点糟糕。” 明柚走过来轻轻抱了抱她:“傻姐姐,天没塌下来呢,别那么沮丧。我那天不也因为家里的鸡毛蒜皮哭鼻子了吗?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解决不了的事,那就让它滚一边儿去。我们自己无愧于心就好。你要记得,你有我,一个无条件爱你支持你守护你的……狗崽子。我不是小孩儿,我比你高比你有力气,天塌下来也有我先替你顶一阵。” 抱了一会儿退开些,望着女孩明亮的双眸,眼波流转,里边似有星河闪烁。她给的承诺,不是辞藻华丽的山盟海誓,却是字字珠玑的细水长流,直扣心弦。 晏柠西笑,抬手捏了捏女孩的脸:“哄人一定要人身攻击吗?你这张嘴啊,是比齐雪歆还坏了。” 女孩也笑:“诶,我这张嘴坏不坏的,也只有你尝过嘛。” “等开学了,阳春三月,我们去植物园看花。” “好呀。到时候踏着春光,就我们两个,去桃花林里,去樱花树下,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酒店停车场,明柚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小小的的礼品袋:“晏姐姐,节日快乐。”她没把“情人”两个字说出口,怕说了,晏柠西就不会接她的礼物。 如她所想,晏柠西迟迟不抬手,于是她又自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是前两天在山上闲来无事,我请梅姨教我熬的蜂蜜柚子茶。这一罐从剥柚切皮,到熬煮都是我做的,我尝过了,一点苦味都没有。” 玻璃罐被重新放回纸袋,而纸袋被交到晏柠西手上:“希望你的生活里多一些甜。希望你想起我的时候,也是甜的。”第95章热烈 当晚,明柚齐雪歆等人围坐在院坝的篝火旁,杨维和魏可嘉则成了烧烤大师,为众人提供不限量烤串。 傍晚见到灰心丧气的明柚,齐雪歆就拉她到角落盘问了一番。 摊上自家闺蜜这么个难搞的对象,她也是为明柚深感不容易。手里拿着肥美的羊肉串,边啃边给晏柠西打了视频通话过去。 视频接通,齐雪歆调了后置摄像头:“晏花花,给你看看,你错过了什么。”说着又将手机转了大半圈,好让晏柠西清楚看到他们这边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 屏幕上最后的画面自然是定格在了明柚身上,而明柚正在给魏可嘉帮忙,拿着刷子给肉串刷油。 “我太羡慕梅姨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了,你说等以后我们也老了,是不是也该找一个这样与世隔绝的大山或小岛,跟爱人和老姐妹一起,安享晚年。” 晏柠西不做梦,一如既往地冷静分析:“安享晚年是很好,你有算过养老的成本吗?照我们目前的工资,不啃老,不靠别人养,要存够多少钱,才能实现你刚说的高枕无忧?” 被当头泼了冷水,齐雪歆报复性地切换镜头,怼了一张大脸:“晏柠西,你变了,你什么时候钻进钱眼子里了?” 晏柠西不答话,齐雪歆又把镜头切给了明柚,转移话题:“大过年的,说点开心的事吧。年后我们四个出去旅游的事儿,你们定好了吗?这次来山上,梅姨和杨姨都没收我们的钱,等出去了,你和小柚子的食宿我们包了,你俩自己出往返交通费就成。” 还没等晏柠西想好怎么开口说“去不了”合适,齐雪歆接着说道:“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我跟你讲啊,杨姨真的是个非常值得敬佩的女人,开火锅店做生意风生水起,投资的眼光也是一绝。就她和梅姨合开的山上的民宿,据说两年回本,现在每年光拿分红就是好几十万。” 她说这些,不是帮明柚炫耀家底有多殷实,也不是在强调她们两人的差距有多大,晏柠西不是个会因为钱而自卑的人。 她是想给晏柠西灌输“明柚会是一个省心对象”的观点。 “晏花花,小柚子已经很好了,外头多少人披星戴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乖又这么实诚的宝贝。她好,我们也不差,当老师多光鲜啊。国家不会亏待我们的,假以时日,我们缺的,肯定都能补上来。” 明柚朝她这儿看来,齐雪歆冲她招招手,用口型说了句——你们家晏姐姐。 端着一盘烤好的食物坐到齐雪歆边上,镜头也被切回了前置。明柚一脸淡然地看着屏幕上换了睡衣的晏柠西,轻声问好:“晚上好,晏姐姐。” 她也不是故意表现得这么冷淡。晏柠西没陪她去赏梅花,但也应承了要陪她去植物园,有得有失不亏。 她的淡然,是演给杨女士她们看的。 早上出门时说要两天才回来,结果下午就“灰溜溜”的回来了,被几人一顿拷问,她只能以晏柠西要陪亲戚、自己大姨妈也要来了,身体不舒服为由应付了事。 杨桂淑几人坐在另一桌,隔得说远不远,也就三五步。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她们各自听不真切,但嘻嘻哈哈的闲谈还是能听见。 欢笑声中,明柚等来的,是晏柠西今天对她说的第二句“抱歉。” “明柚、雪歆,很抱歉,年后的旅行我有事去不了了。” 似条件反射,明柚脱口而出的“没事”,也是她今天对晏柠西说的不知第几遍了。 “工作为重。学校那边有活动,我也要提前返校去给希芮帮忙。”她把魏可嘉专门替齐雪歆烤的鱿鱼递到人手里,自己也拿了一串蘑菇往嘴里送,“日子还长,总还有机会。齐老师,你和嘉姐的二人世界,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后,明柚低了头闷声吃烤串,晏柠西也不说话。 齐雪歆无奈,为了调节气氛,举着手机转向杨桂淑和梅姨那边,大声喊道:“杨姨梅姨,我们家晏老师跟大家送新年祝福来了!” “晏老师啊,新年快乐!吃晚饭了吗?这是在家还是在亲戚家呀?” “晏老师,新年大吉啊!再跟柚柚一起来山上玩儿呀……” 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相继跟晏柠西打完招呼,笑着说了再见,齐雪歆才把通话挂了。 手机一放,她撞了撞明柚的肩:“学校真有事儿?” “嗯。” “那你眼睛红什么红?” “辣呀,大姐。”明柚不得已伸出舌头,让冷空气解辣,“你家魏老板撒辣椒比撒盐还多,里三层外三层的,除了你俩谁不喊辣?” 齐雪歆从她手中夺过盘子:“她给我烤的,谁让你吃了?” 原本只是一点点失落,听了齐雪歆撒狗粮的这句话后,明柚是真的伤心了。 锦缘和苏壹的爱情,齐雪歆和魏可嘉的爱情,都比她和晏柠西的爱情甜蜜、稳固、坦荡。 她在晏柠西身上得到了很多,却又似乎很少。她都尽可能少地索取了。 为避免露馅,明柚扯了张餐巾纸捂住眼睛,眨眼挤了两滴眼泪,赶紧擦掉:“姐,我报名了京平电视台主办的新锐主持人大赛,年后初赛,进入全国30强会到京平去参与节目现场录制,然后有晋级赛,半决赛,总决赛三场。我知道你消息很灵通,这事你别告诉她,等我有幸闯进总决赛,我会亲自跟她说。” “你就这么确定,她不会自己发现?” “她会吗?”明柚反问。 “小柚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齐雪歆听出了明柚的失落和哀怨。 晏柠西和明柚,一个过于老成持重,一个过于谨小慎微,但都是很倔的人。她们之间埋下的隐患一旦爆。破,是很难收场的。 明柚开了一听啤酒,猛灌一口后问:“我以前是怎样的?” “她藏心事,你也藏心事,两个人都把话烂在肚子里,你以为就能降福消灾、诸事大吉了吗?” “不然呢?我该怎么做?逼她说心里话,还是逼自己说心里话?” 有些事藏在心里是莫大委屈,话到嘴边又不值一提。于是“沉默”,成了最得体的解答。 明柚喝着啤酒离座,齐雪歆放下盘子,也拿了一听啤酒跟上去:“爱情的苦海,比太平洋还深,你这才哪儿到哪儿。要是认怂了,累了怕了,我劝你早放弃。晏花花她……比你年长几岁,三观基本定型了,强行改变,痛苦的是她,不改变,痛苦的就是你。” “我没想让她改变什么。所以,不一直都是我在改变吗?” “为了她,我愿意改变,也不觉得痛苦。但好像我的改变并没有意义,反而事与愿违,把我和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 “明柚,”齐雪歆少有的拿出语重心长的姿态,“爱一个人,不是为了她而变得不像你自己。” …… 过完年,晏柠西返回怀安那天,明柚去接她了。 两人像春节期间什么糟心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该抱抱,该亲亲。 吃了晚饭,明柚在洗碗,晏柠西拿了两片维c喂给她:“回学校的时间定了吗?” “嗯。” “哪天?” “今晚。” 明柚专注洗碗,两人的对话像多年老夫老妻的日常交流,没有一惊一乍,连语气都平淡得没有起伏。 晏柠西毫无探知的欲。望,心里空落落的,走到阳台遥望远方的明月。 陈雪梅前两天已经做了决定,给李钦约了最普通的手术,希望晏柠西能去医院陪他们。 明柚走了也好,她就不用编谎言了。谎言多了,她怕自己圆不过来。 等李钦的手术顺利完成,她少了一大负担,未来就有很多时间可以陪明柚做很多事。眼前她最需要祈祷的,就只有李钦后天的那场手术了。 手术,也是在衡原。 明柚从身后拥了上来:“送我出门吗?行李箱在车上。” 这样的姿势,只是明柚寻常的亲昵动作,却让晏柠西的心跳猛然加速。 多日不见,今天从车站相见到进入公寓,明柚只在进门时抱了她,吻了她。可拥抱和吻都不是她想象中的热烈。 她喜欢女孩充满激情的吻,喜欢女孩霸道地占有她,那样,她才感觉得到女孩有多爱她,多需要她。 在心脏的狂跳声中,晏柠西急切地转身,又急切地吻上女孩的唇。她踮起脚,使得重心偏移,而身前人的重量压过来让女孩后退两步贴在了落地窗上。 橘子味儿的舌尖极具进攻性,不由分说地推进女孩的唇齿间,目标明确,一寻到伙伴便交缠着热烈翻滚。 明柚从惊愕到纵情,只用了三秒。 几分钟后,晏柠西握住明柚的手腕将其从自己的衣服里抽了出来,波光粼粼的红唇一张一合:“该下去了,别误了火车。” 明柚内伤,嘟哝一句“你怎么这么坏”后,手上使力扒开晏柠西的领口,迅速低头贴着内。衣边缘狠吸了一口,一个新鲜的草莓印在白皙肌肤上格外显眼。 种完草莓,她又拉开自己的领口,把肩膀送到晏柠西嘴边:“咬吧,不然总是我在欺负你。” 晏柠西吻了一下女孩的肩,替她整理卫衣:“不是每个人都能欺负我。” 女孩轻“哼”。 她总是欺负女人,却每每又是女人的手下败将。 女人也变了。变得撩人勾人诱人。 还会点火了,坏得很。 忆及山上时齐雪歆说的那番话,她捉住“坏”女人的手,直视女人的眼睛。很想问问女人,是喜欢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 “怎么了?”女人眼里,是捉摸不定的清冷月光。 “没怎么。”女人喜不喜欢自己都没个定论,多余的问题,不问也罢。装傻,不是自己最擅长的吗? …… 人只有忙碌起来,才能感觉到时光飞逝,一天24小时弹指一挥间就没了。 明柚开学前回过怀安一次,在公寓待了两天,缠着女人泄了两场火。也是这两场烈焰,让她在情。事上对晏柠西有了崭新的认知。 冰冷的躯壳,包裹着热情似火的灵魂。每一次共舞,都是在燃烧。燃烧她自己,也将明柚的欲。火点得更旺。 床上比床下契合,说的就是她和她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