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多不多,技术强不强,是两码事。” 潜台词,是不多了。 气氛莫名暧昧,窘迫。 程禧转移话题,“沙发垫太薄,你昨天睡得不舒服吧?” 他捞出菜,装盘,语气云淡风轻,“我睡过车库,也睡过公园,沙发没什么不舒服。” “公园?” “六岁离家出走。”叶柏南端着菜,经过她,“受不了挨打,也没钱,冬天下雪,睡在亭子的长椅上。” “叶叔叔打你?”她目光随着他,进进出出。 他沉默。 程禧心里不是滋味,“我花钱订一间豪华套房,你今晚去睡。” 叶柏南被逗笑,又反过来逗她,“你卧室的床舒服。” 她沉默了。 许久,“那你睡。。。我住酒店。” 他舀汤的手一顿。 不远处的窗户,映着男人的侧脸。 悲喜不辨。 “你一定要和我划清界限吗?”叶柏南面朝她,灯光里的影子,延伸至她脚下。 像镣铐,囚住了她。 “他给得起的,我能,他给不起的,我也能。” 程禧脚趾动了动,“我和他没关系了。”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叶柏南继续舀汤,“帮我拿来。” 她去客厅,不是电话,是一条微信消息。 “周京臣玩女公关,周夫人抓——” 后半句,不显示了。 程禧一愣。 女公关。。。 西街的玫瑰城吗? 老夫人那天骂李韵晟,在李家,陷在玫瑰城,去周家,又陷在人间天堂。 没女人,活不了。 纸醉金迷销魂蚀骨的地方,周京臣也沦陷了吗。 她盯屏幕。 盯到屏幕黑了。 “禧禧,是谁的电话?”叶柏南撂下汤锅,解围裙。 程禧心乱如麻,递他手机。 他一瞥消息,又瞥她,避到阳台。 拨给秘书。 “你哑巴了?”叶柏南斥责,“以后直接打电话。” 秘书战战兢兢,汇报李家那边的情况。 “周京臣飞青城了。” 他食指在玻璃上勾勾画画,“嗯。” “李韵宁又去祝家了,祝董借口生病,没接待她。”秘书高兴,“您的良机到了。” 叶柏南眼底浮起笑,“你亲自约他。” “我已经约了,祝董同意见面。” 雨势渐大,街头巷尾如一片海市蜃楼,预示着李家在迷雾之中,生死未卜。 “我明天赴约,叫上李慕白。” “李慕白的家世、样貌凑合,没有真才实学。”秘书迟疑,“祝小姐爱才子,大概率瞧不上。” “李韵晟的小楼里,有我的一幅字画。”程禧的眉目与玻璃上的雨痕重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叶柏南静静凝视她的轮廓,“《东方美人图》,画中人是祝卿安。” 秘书诧异,“您的意思是。。。让李慕白去献殷勤,打动祝小姐?” 叶柏南转身,和程禧隔空相望。 “祝云楼不蠢,他清楚李慕白没有书法功底,不过,他不会揭穿。联姻李慕白,第一,不需要远嫁,祝家安心;第二,周京臣不娶,李家的堂孙娶了,祝卿安的身份依然尊贵,祝云楼夫妇也挽回了颜面;第三,周京臣精明,不易掌控,李慕白平庸,畏惧祝云楼,祝家踏实。” “怪不得李韵宁急着撮合,祝董不是省油的灯,除了李老太爷,他在集团的威望最高,哪一方得到他的辅佐,等于赢了大半江山,周京臣和祝董不做翁婿,只能做敌人,没有其他选择了。”秘书感慨,“崔董、贺董哪里是祝董的对手?周京臣拒婚祝卿安,这步棋是大错特错。” 叶柏南笑了一声,“我佩服周京臣的勇气,江山与女人,他全要。纵然失败了,这份魄力不是寻常男人有的。捷径在眼前,胜利唾手可得,他偏偏舍弃了,独自挖了一条血路。” “其实,他和祝董合作,我们基本没胜算。”秘书也笑,“看来,禧儿小姐是一张王牌,而这张王牌,在您手上。” 叶柏南挂断了电话。 “饭菜凉了吧。”他替程禧盛了一碗汤,“尝尝我的厨艺。” 她摩挲着碗口,欲言又止,“那条微信。。。” “你相信你哥哥吗?”他坐下。 程禧喝了一口汤,是好喝的,可她食之无味。 “相信我吗?”叶柏南又问。 她点头。 “如果你相信我,我现在告诉你,他确实在玫瑰城的包厢挑了三个女公关,沈承瀚也在。李韵宁去捉奸,这场风波传遍了李氏集团。” 程禧心脏一揪,“三个?” “小水水,小火火,小金金。”叶柏南面无波澜,剥了一枚水煮蛋,搁在她碗里,“李韵晟那艘船覆没了,你哥哥又绯闻缠身,如今李家最不受重视的李韵华,反而是大势所趋,不少高管押宝他,是下一任董事长。” 她不吭声。 “我认为你哥哥不至于如此荒唐。”叶柏南似笑不笑,“他糊弄得了外人,糊弄不了我。” 程禧啃着蛋白,“李韵晟的儿子娶祝小姐,高管又押宝李韵华,三股势力中,周京臣是最弱势的,对吗。” “你听见了。”叶柏南彻底不笑了。第229章我求求你 她吞咽下鸡蛋,“你扶持李慕白,对吗。” “对。” “我求你。。。可不可以不妨碍他,不针对他?” 叶柏南神情阴冷,沉郁,“你求我?” 她垂眸,“可以吗。” “你拿什么求我。” 程禧无言以对。 叶柏南放下餐具,挪椅子起身,“你考虑好,再求我。” 他走后,程禧也出门,去百丽酒店。 在更衣室脱了雨衣,换了工服,一进办公室,一只烟灰缸迎面飞来,“你报警了?” 碎裂声混合着赵晖的吼声,钻入程禧耳膜。 偌大的办公室,三十多名服务员,井然有序列队。 “你不是周家的养女吗?穷到讹客人了是吧!”赵晖往她脑袋上扔钱,一沓,两沓。。。一共扔了三万。 “捡!” 她们幸灾乐祸。 “你他妈聋了?吴老板的赔偿金,捡啊!” 程禧缓缓蹲下。 趁她捡钱的工夫,赵晖鞋底子踩她手背。 她下意识拔,拔不出,疼得眼冒金星。 “缺钱?业务有的是,凭本事赚。”赵晖指着经理,“她年薪百万,本市达官显贵都认识她,她翻开通讯录,一联系,各行各界的大人物抢着来洗浴中心捧她的场。” 经理趾高气扬笑,“记住赵老板的教训,本事大,玩得转客人,场子自然照顾你。”她慢悠悠走到赵晖旁边,居高临下俯视程禧,“吴长治是大富豪,你呢?最底层伺候人的,要忍耐。哪天你比他有钱了,你才有资格耍横。” “得罪了吴长治,我损失多少客户?”赵晖咬牙切齿,“凡是和房地产相关的生意人,包括建材、油漆、家具,统统巴结他,买他的账,他和百丽酒店结了仇,那群人也结仇了,集体不消费了,我喝西北风吗?” 他烦躁,坐回沙发上。 程禧擦了擦手背脏兮兮的鞋印,直起腰。 “哎呀,你别生气嘛。”经理哄赵晖,帮她解围,“程禧刚上班,不懂规矩,时间长了,圆滑了,我挺看好她的。漂亮,有气质,学个一年半载的,兴许成为百丽酒店的招牌呢!” 他一挥手,“你带一带程禧!” 经理使了个眼色,所有人低着头出去了。 “程助理真厉害啊!赵老板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尤其对女人,总是笑眯眯的,我们在百丽工作几年了,他第一次发火呢。”和霜霜争领班的那个女孩,阴阳怪气。 “霜霜姐呢?”一个服务员东张西望,“她一天没出现了。” “妮妮和她的关系好,据说是看鬼片。。。吓晕了。” “是伺候赵老板,太劳累了吧?”她们窃笑,各自上岗。 临近中午,保安去餐饮部喊她,有贵客在楼梯间等。 程禧在百丽属于新人,根本没名堂,哪来的贵客。 “多大岁数?” 她追出包间,保安没影儿了。 洗浴中心到餐厅有四部电梯,足够客人使用,楼梯间几乎是废弃的,而且年久失修。 这位贵客明显不是来吃喝玩乐。 是专程找她。 程禧小心翼翼推开楼道门。 一楼至二楼的拐弯处,藏了一个男人。 昏黄的灯。 破败的瓷砖。 男人倚着生锈的铁栏杆,头发被大雨淋湿,贴在额头,滴滴答答的淌水。 几分狼狈,几分野性。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天窗关了,烟雾散不去,熏缭了一身。 程禧从未见过,他抽烟抽得这么凶。 像是积存了满腹的心事,无从发泄。 “喜欢烟城吗。”男人嘶哑开口。 气恼的,讥讽的质问。 她不知回复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应声。 敞开窗。 浇灭了烟头的火苗。 “万一周阿姨知道你来烟城。。。”程禧怕极了。 “怎样?”周京臣将烟蒂丢在窗台的水洼内,“打骂你,还是不管你母亲,送你去另一座城市?” 他抬头。 “无论哪一种后果,都比离开我,更值得你在意?” 视线交汇。 窗口的风雨笼罩住他,一霎的迷离。 周京臣一夜未眠,眼睛血丝狰狞,胡茬匆匆刮了,刮得不净,一股落拓的成熟感。 程禧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逼你走,你就走,我死了吗?”他一张脸潦倒,沧桑。 她不说话,也无话可说。 百丽的制服虽然不裸露,却透着色情。 深V领的衬衫,包臀的短裙。 裹得身段儿纤细,隆起。 惹人遐思。 程禧盘了发,绑着黑玫瑰的头花,发梢垂在颈后,摆动间,仿佛周家老宅的西巷在盛夏泡了雨,那一地荡漾的水波纹,难以形容的柔情。 穿成这样。。。 在烟城最负盛名的洗浴城,厮混了两天。 周京臣压制不住一团燥火。 怨恨周夫人,也怨恨程禧。 “为什么瞒我?”他一级级上台阶。 分明,隔了数米。 程禧仍旧感受到他寒冽的气场。 惊得她后退,“周阿姨让我瞒——” “你这次听话了?”他脾气大,打断她,“我母亲逼你嫁耿世清,嫁胡生,你嫁了吗?” 她退无可退,脊背撞上门框。 周京臣停在她面前,“他们欺负你,我没护着?我搅黄了你和耿世清的订婚典礼,周家不愿与耿家为敌,我照样把耿世清押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