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她嗓音细小,捧了一束花,长发披散,钻出阳台,“我买了百合——” “怎么不回答我?”周京臣拽住她,太阳穴的青筋仿佛要冲破皮肉,一缕缕狰狞鼓胀,“我进门喊你,你没听到?” 程禧懵怔。 他爱发脾气,多数是欺负她玩儿的,没动真格。 极少连眼睛都是猩红的。 如此惊慌,无措。 “窗外施工,太吵了,我没听到你喊。” 周京臣松开她,双手叉腰,低下头,急促地喘息。 青筋消褪,男人一张脸白皙得没了血色。 经历了一场灾难一般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程禧主动拽他的袖子,“我以后注意。。。” 周京臣靠着沙发,脸埋入手掌,一阵阵颤栗。 “我以为你离开了。” 她迷茫,“我一直在家。” “我知道。”他声音闷钝,像镰刀在割,割一下,糙一下,糙得不忍耳闻。 “吃饭了吗?”周京臣平复了情绪,拉她手。 拉入怀里。 “牛奶,粗粮饽饽。”程禧掰着手指数,“昨天晚餐是海参小米粥,凉拌素菜。” “没吃肉?” “何姨炖了鸡,味道太清淡,没食欲。” 周京臣亲吻她眼尾,“我下厨,你喜欢的口味。” “算了吧。。。”她避之不及。 他严肃,“我真会。” “真算了。” 周京臣又吻她。 程禧贴着他胸膛,“你心跳这么快。” 他重新闭上眼,搂着她,悬吊的一颗心踏实了。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一切要天翻地覆的预感。 “哥哥,你遇到意中人了?” 周京臣逗笑,打量她,“你本事不小啊。惹怒了我,又学会气笑我了。”他撅起她下巴,“我意中人是哪个?” “是小芳。”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芳?” “李家老宅浇花的姑娘,你那天和她讲悄悄话。” 周京臣有印象了。 老夫人收养的孤儿,负责花园和池塘。 “替你收拾残局,你拈酸吃醋了?”他手又捏她脸蛋,“院子里的白牡丹,你揪秃了;池子里的麒麟鱼,你喂撑死了,姑婆生气了,我教小芳撒谎,对付姑婆。” 程禧脸抵着周京臣的衣领,“姑婆相信吗?” “不信。” 她不吭声。 “闯祸精。”周京臣摁住她腰,“早晨洗澡了?” 发丝,裙衫,幽香浮动。 “嗯。” 他挨着她脖颈,鼻尖的香味更浓。 “哥哥。”她痒,一边躲他,一边问,“你为什么以为我离开了。” 周京臣身躯一震。 “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程禧歪脑袋,望着他。 他面庞清爽俊朗,只是蒙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没有。”片刻,他抬眸,“你会离开吗。” 程禧摇头,又点头。 周京臣胳膊一紧,死死地箍住她。 “取决于发生什么事了。”她拔他的头发,又拔了自己的一根长发,长的包裹住短的。 藏在手心。 何姨买菜回来,周京臣在客厅看报纸,程禧在一旁插花。 她走上前,“姑爷找。。。”在周家叫习惯了,周京臣目光阴骇,瞥她。 “叶大公子找禧儿小姐,我挡了。”何姨改口。 周京臣又瞥程禧,合上报纸,“叶柏文在洗浴中心救过你,偿还他人情了吗。” “他赶着回去,我没机会还。” “打个电话。”周京臣拾起一朵粉百合,插在白百合的中间,“这笔人情债,我来还。叶柏南正好在李家,你约他去,他们兄弟团圆,他会答应。” “那我去吗?” 周京臣插第二朵花,“你不必去。” 上次在百丽酒店分开,程禧保存了叶柏文的号码,她拨过去。 叶柏文近期在休假,一听她的来意,加上叶柏南在李家,同意了。 程禧挂断电话,“明天下午。” 周京臣眼底闪过一抹算计,不动声色,“可以。”第248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晚上,何姨叮嘱周京臣,胎儿月份小,同床要禁欲克制,少动手动脚。 他倒坦然,不慌不臊的,“等几个月?” “五、六个月吧。”何姨无奈,笑话他,“肚子大了,尽量不折腾,男人血气方刚,伤了孕妇。” “我不伤她。”周京臣一本正经,“我力道轻。” 程禧不自在,“你睡沙发,何姨陪我睡。” “沙发太窄。”他不情愿,“睡不着。” “你又不是没睡过。。。” “睡过了,才知道睡不着。”周京臣去洗了澡,换了睡衣,卧室反锁了。 他敲门。 程禧蒙住脑袋。 “禧儿。” “没在。”她逗他,也气他。 “不许胡闹了。”他拧门锁。 程禧侧卧着,“你睡沙发。” “何姨在。” “那去睡酒店。”她盯着门锁,周京臣反复拧,她想象他焦急的模样,捂唇笑。 忽然,没动静了。 “哥哥?” 走了。 她晓得,他一贯没什么耐心,也没碰过钉子,偶尔碰了,更恼火,更没耐性。 程禧熄了灯。 下一秒,锁孔在响。 她又开灯。 周京臣伫立在一片微醺的亮光里,含哀带怨的。 “你撬我门锁!”她起来。 他食指勾着钥匙链,“在鞋柜的抽屉里。” 忘了藏了。 周京臣将钥匙丢在床头柜,伸手捞住她腰,“行啊,欺负我了?在何姨面前,我是一点威严没有了。” 他头发潮漉漉的,浓密的胡茬厮磨她,她躲,“我准备迎接你的。。。你自己开门了。” “迎接我?”周京臣欲笑不笑,“我面子这么大。” 程禧躺着,他手撑住床沿,俯下身,“你一撒谎,有个毛病,舔门牙。” 她一噎。 周京臣掰开她牙关,看着两排牙齿,她牙整齐,不爱喝乱七八糟的饮料,也白净,唯独门牙,白璧微瑕了,“你15岁,体育课从单杠掉下来,摔断了门牙,剩下半颗。” 程禧鼓着气,推搡他。 他牢牢捏住下巴,“去医院磨平了缺口,补了半颗。”一边说,一边闷笑,“刚补完牙,我回家,你坐在我对面,不肯张嘴吃饭,埋在碗里吃,哼哧哼哧,像小猪崽。” “周京臣——”程禧指甲盖掐他。 “我问过你班主任,在学校你不忌讳同学,该吃吃,该笑笑,不嫌丑。”周京臣连眉梢也染了笑,“我在家,你却忌讳丑了。” 她心脏噗通跳,“你什么时候问我班主任的。。。” “你缺了牙去上课的第二天。” 程禧翘起脚,踢开他,钻入被窝。 周京臣也钻进去,她挪远一寸,他紧贴一寸。 暧昧横生。 “你15岁喜欢的——” “不是你!”她情绪激动。 “课程是体育课。”他腔调慢悠悠,审视她的失态,“摔了牙,不喜欢了。” 程禧头皮发麻。 她以为。。。他后半句是‘喜欢的男人是我’。 没料到,是‘喜欢的课程’。 分明在诱骗她,诓她。 “什么不是我?”周京臣眯眼,逼近她。 她撇开头。 “程禧。”他目光犀利,好似洞悉一切隐晦的、不与人知的秘密,她五脏六腑在颤抖。 “玩二选一。” 程禧攥着床单,“多少年的游戏了,我不玩。” “玩一把。”周京臣又逼近一厘,鼻梁抵着她鼻梁,她受不了他的压迫感,思维一团浆糊。 “香瓜还是西瓜?” “西瓜。” “糖醋还是麻辣?” “糖醋。。。” “15岁是不是喜欢我?” “是。” 他沉默。 程禧呼吸一窒,“你改题了。。。之前问的是数学试卷家长签名是不是我仿写的。” “是仿写吗?” 她抿唇。 “仿写了谁?” “你。。。”程禧振振有词,“老师认识周阿姨的字迹,我仿写过,打电话告状了。” “然后呢。” 她小声,“周阿姨罚我了。” “罚什么了?” “你少管!”程禧翻了个身,躺下。 周京臣关了灯。 硬实的胸膛裹住她脊背。 黑暗中,她没睡,他也醒着。 柔顺的发丝缠绕他臂弯,无声无息。 “周京臣。” 周京臣膝盖顶住她屁股,“嗯。”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喜欢。” 程禧笑得一颠一颠,“听实话。” “不记得了。” 他轻轻抚摸她,哄她睡。 是实话。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