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位富太太聊起魏夫人,送长女去南方了,在家族企业任职秘书。 另一位富太太好奇,“什么家族企业那么大的排面,副市长的千金当秘书?” “李氏集团啊!”富太太挤眉弄眼,“周公子的秘书。” “周公子好福气呦,马上是魏家的女婿了?” “魏小姐离过婚,官家公子看不上她,富家公子呢,她又看不上。周公子恰好和养妹有短暂的畸恋,加上怀了私生子,未婚的官家小姐不嫁他,富家小姐呢,周家也看不上,于是,周、魏两家一拍即合了,这桩姻亲是门当户对,婚史相当,互相包容了。” 程禧在对面的房间整理仪器,闻言,愣住。 “魏小姐有婚史啊?” “结了半年,男方那方面不行,守活寡一样,在男科医院碰上熟人了,流传开了。”富太太唏嘘,“新婚夫妇不和谐是大忌讳,百分百离婚的。” “你晓得关靓吧?”富太太小声,“关家暴发户,就是没素质。关靓和周公子谈了一段儿,周公子甩了她,给了一千万补偿费呢,好聚好散呗,她不肯,到处造谣,什么周公子欲望大,一边和她,一边包养女大学生。” 富太太噗嗤笑,“我猜魏小姐是当真了,前夫不行,她吃过亏,二婚一定嫁个厉害的!” 原来。。。 周京臣和魏青瓷一起在南方。 婚前培养感情。 培养到位了,再结婚。 双方家族也省心。 所以,他无暇顾及她。 更不方便在魏青瓷面前联络她。 。。。。。。 8月初,下了一场大暴雨。 连绵数日。 周家是老式四合院,临近郊区,地势低洼,积水淹了院子,程禧回去了一趟。 周夫人不在,何姨迎她进门,“你周叔叔在呢!院子里的玉兰是他新种的,明年开花了,您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 程禧笑了一声,“我没经验,爷爷奶奶带。” 何姨忽然想到什么,叹了气。 周淮康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的拐角处,“禧儿,愿意回来了?” 都说明星是红气养人,普通人是财气养人,权贵场亦是官气养人。周淮康不体面、不光彩的退休,整个人苍老了十岁,鬓角白发斑驳,那股子儒雅又威风的劲头,完全消失了。 程禧五脏六腑一拧,开口嘶哑,“周叔叔。。。” 他笑眯眯下楼,慈爱端详她,“肚子这么鼓了,是不是双胞胎?” 何姨在一旁附和,“禧儿小姐四个月的肚子,和五个多月似的。” “是单胞胎,我羊水多。”程禧哽咽,“雨太大,我不放心您。。。” “雨大,你少出门,我一个老头子不平安又怎样?我活腻了,你二十岁,你日子长。”周淮康匆匆去厨房,拎着袋子,“下属空运过来的燕窝和水果,你周阿姨馋,我不给她吃,给你留着,你再不回来,我打算过去的。” 程禧鼻腔一胀,接过袋子,“检查了,是男孩。” “哎呀!周家有长孙了——”何姨高兴,在宅子里嚷嚷。 “无所谓孙子孙女,母子平安最重要。”周淮康搓了搓手,招呼程禧坐下。 疏离了一点,不自在了一点。 “叶家有消息吗?”程禧惦记这茬儿。 周淮康表情怅惘,“叶太太6月底回老家探亲,至今未归。叶氏集团是叶国章和京臣在管理,我问过公司的情况,京臣不答复。” 不答复,也心知肚明。 名义是管理,实则是控制。 叶国章懦弱无能,是叶嘉良强扶上位的,而叶氏的一大半董事高管归顺于叶柏南,叶国章在董事局纯粹是‘傀儡董事长’,一桩桩一件件,周京臣在幕后指挥,叶国章负责在台前宣布。 叶柏南关押期间,周京臣已经是‘实权董事长’,调教得叶国章像一条狗,唯命是从。 叶国章是没辙,论本事,论口碑,不敌侄子,集团上上下下轻视他,敷衍他,他若不服从周京臣,在叶氏根本混不下去。 周京臣镇压各路妖魔鬼怪确实有手段,做生意也有一套章法,董事和高管实打实的捞到好处,渐渐地,服气了。 程禧犹豫了一会儿,“柏南呢?”第295章堕掉孩子 “失踪了。”周淮康表情愈发惆怅,担忧,“我联系了叶太太,叶太太也找他,还没音讯。” 6月初,局子查封了人间天堂,又查封了酒吧,叶氏集团旗下的娱乐场所无一幸免,一代‘娱乐巨鳄’陨落。 保利俱乐部独占鳌头,成为本市最大的会所。 风光无两。 而叶柏南仿佛人间蒸发了。 。。。。。。 程禧从老宅返回市区,一眼发现泊在小区门口的红旗L9。 车门敞着。 天色灰蒙蒙,男人的轮廓影影绰绰,若明若暗。 纵然隔了这样远,这样模糊,她也分辨出他消瘦了。 半掩的车窗,侧脸苍白近乎透明,清晰刚毅的下颌。 秘书鸣笛,撑了伞下车接她,“今天下午产检,周董陪您。” 程禧回过神,坐进车里。 扑面一股凛冽的,强悍的压迫力。 周京臣身上依稀是熟悉的味道,头发剪短了,削薄的发茬,利索有型的发顶。 他阖目养神。 一路,车厢死寂。 车驶入东城区的私立医院。 这家医院是专门服务于富豪、权贵的,私密性极佳。 正因此,许多‘外室’、‘小太太’在这里生产,或者堕胎。 产检完,周京臣神色严肃,翻阅彩超片子和化验单,“现在堕胎,有危险吗?” 程禧一懵。 “四个月的引产手术,多多少少伤身了。。。”医生也懵了,打量着周京臣。 男人虽然低调,但衣饰奢侈,气质华贵,车钥匙是红旗L9,全市仅三辆。 如此大富大贵,即使孩子有什么先天疾病也烧得起钱,聘得起团队,为何堕掉呢。 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妇? 三楼VIP单间的孕妇是小三儿,大老板很稀罕,天天照顾着,小三儿怂恿大老板离婚,大老板昏了头,拟了协议给原配,原配请了娘家人出马,强行引产了六个月的男胎。原配的娘家舅舅是权贵一代,封杀一个商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大老板磕头求饶,小三儿下场也蛮惨。 这个男人外形英俊,又年轻力壮,大概率是权贵小姐的赘婿,小情人怀孕了,怕岳父家怪罪,悄悄处理了。 私立医院有的是乱七八糟的关系和身世神秘的非婚子。 医生开具了引产证明。 “你什么意思?”程禧追出去,堵在走廊。 “不留了。”他言简意赅。 “让我怀孕,是你,让我引产,是你。。。我自己的肚子,我做不了主吗?”她崩溃了,“一个月的时候,你干什么了?四个月成型了,你堕了他,他不是你的血脉吗?” 周京臣将单据折叠得四四方方,攥在手里,望着尽头的天窗沉默。 她恍惚明白了什么,“是魏家不容我,不容孩子?” 男人皱眉。 程禧拽住他衣领,“流了孩子,换周、魏联姻?” 周京臣左手攥单据,右手一根根掰开她十指,仍旧沉默。 “我不堕。。。”她摇头,转身跑。 “拦住她!”周京臣下令,保镖一拥而上。 程禧被包围在中央,插翅难逃。 “你恨我毁了周家,你报复我,折磨我,我认了。。。你连亲生骨肉也报复吗。”她眼眶泛红,心头悲愤,又恐惧。 这时,在天台俯瞰一楼的秘书汇报了一句,周京臣不露声色瞥电梯屏幕,数字是7,这层是9楼。 他吩咐保镖,“送手术室。” “哥哥——”程禧声嘶力竭。 下一秒,电梯门一开。 周夫人慌慌张张蹿出,“你搞什么?” “她手术。”周京臣不藏不掖,“拖得月份大了,更麻烦。” “这是周家的长孙!”周夫人火冒三丈,以为是程禧闹脾气,折腾周京臣,“老夫人跪在祠堂烧香拜佛,保佑外重孙没病没灾的,无缘无故没了,你们怎么交待?” 程禧抓住了救命稻草,撞开保镖,踉跄冲向周夫人,“是哥哥不要孩子。。。” 周夫人看她,又看周京臣,不可置信,“你不要?” “嗯。”他掏出一支烟,在鼻下嗅,几分凝重,几分麻木,“魏青瓷的顾虑多,我没办法。” “孩子养在南方,魏青瓷顾虑什么?” “李氏集团也在南方,我每个月有二十天在集团办公,不是等于养在我身边吗?”周京臣指缝夹着烟,有一下没一下撕着烟卷,“有孩子在,我和程禧有情分在,魏青瓷不安心。” 周夫人不吭声。 周京臣再次吩咐保镖,“安排医生。” “慢!”周夫人急了,夺过秘书手中的孕检报告,原本,便不舍得,一瞧,彻底不舍了,“你婚事一直不顺利,周家终于盼来健健康康的孙儿,是天大的喜讯,不能堕!” “由不得周家了。”周京臣一张脸无波无澜,像一片深蓝色的海,幽邃,孤冷,“周家高攀了魏副市长的姻亲,我高攀了魏小姐,魏家要求什么,周家满足什么,是联姻的规矩。” “什么高攀!”周夫人傲气了一辈子,遇鬼杀鬼,遇神挡神,习惯了别人高攀她,嘲讽她高攀别人,无异于火上浇油,瞬间炸毛了,“周家衰败了,李氏家族屹立呢!我娘家的钱足够活埋了魏家人!魏夫人踩我头上,我借她胆子!” 周京臣撕碎了一整支烟卷,不疾不徐丢入垃圾桶,擦了擦手,“不堕?” “不堕!”周夫人越琢磨,越懊恼,魏家太猖狂了,竟然妄想灭掉周家的血脉,岂不是打周淮康的脸?第296章我不打扰你好事 周京臣倚着走廊的墙壁,语气不咸不淡,“留下孩子,魏家不同意联姻。” “我亲自去魏家问一问!”周夫人怒气未消,“魏青瓷离过婚,相貌不是一等一的出众,年纪又不小,谁高攀了谁?” “周家高攀。”周京臣字字尖锐,呛周夫人的火,“我订过婚,有了儿子,魏家挑剔周家是情理之中。” 周夫人烦躁,“堂堂李氏家族的外长孙,由不得魏家挑。魏家不同意,我周家不娶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一丝笑。 保镖拖拽住程禧,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周京臣和周夫人的一番对话,听得断断续续。 “别拽她了!”周夫人呵斥,“你们下手没轻没重的,送什么手术室?周家是我当家,还是周公子当家啊?” 保镖一噎。 周京臣若无其事清嗓子,“母亲当家。” “周夫人当家。。。”保镖们附和。 周夫人舒坦了,爱不释手端详着彩超图像,“孙儿真俊俏。” “一团乌涂,您瞧出什么了?”周京臣单手解了西装扣,搭在臂弯。 “鼓鼻子,大额头,富贵相!”周夫人稀罕,“爸爸瞧——” 周京臣其实在诊室瞧过了,他顺手接过,又打量了一会儿,唇边浅笑,“瞧不出。” “你在肚子里的时候,比孙儿丑得多,生下倒是漂亮,所以孙儿生下更漂亮。”周夫人着了魔似的,念叨着,“淮康不行,幸好是儿随母,你随了我的基因。” 周夫人的确是万里挑一的混血美人,周淮康的形象也不赖,否则入不了李老太爷的眼。 “我们明天回老宅吃晚饭。”周京臣一只手插兜,伸长腿,姿势闲懒,“彩超报告您捎回去,给父亲看。” 他迈入电梯,按住开关。 保镖搀扶程禧进来,周夫人乘另一部电梯去11楼探望一位富太太。 门一关,狭窄的梯厢里,全部是周京臣的味道。 清冽的衣服香。 她吓坏了。 苍白的脸映在半透明的门壁上。 周京臣盯着她。 许是滂沱的大雨天,她冷,又许是折腾了一遭,心不安宁,微微发抖。 他将西装披在她肩膀,不算温柔,亦不算粗鲁,揽住她腰,跨出电梯。 秘书撑着伞,“叶国章和三位董事在徽园应酬。” 风雨萧瑟,周京臣搂紧了程禧,“应酬什么人。” “一家新企业,鸿华国际。”秘书汇报,“注册资金五千万,是大企业了。” “法人叫什么。” “姓叶。” 周京臣步伐一顿。 半晌,笑了一声,“看来,他回归了。” “目标是叶氏集团。”秘书也清楚了局势,“这场商战,他打击自己的亲叔叔,准备吞了叶氏,改朝换代。咱们保叶国章,妨碍了他,他这条疯狗会咬死人的。” “我不信他咬得了我。”周京臣伫立在台阶上,“他输了我一次,再输我第二次。” 秘书预感不太好,“两个月前,他败得惨,如今卷土重来,开了新公司,又沉得住气,迟迟不现身,仿佛在筹谋一票恶战。” 雨溅在伞檐,噼里啪啦响得心慌,周京臣处变不惊拉了车门。 坐上车,程禧仍旧四肢紧绷。 周京臣一句没解释,靠着车头,抽烟。 初秋了。 整座城市烟雨雾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