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姓何,何书记?” “姓周。”程禧神秘兮兮,故弄玄虚,“我哥哥背负了命案。” 男生一哆嗦,松了手。 她一溜烟骑远了,“我哥哥杀过土鸡和鲫鱼——” 叶柏南彻底笑出声。 挺顽皮。 “叶总工,追吗?”司机发动引擎。 男人视线落在那枚发绳,红玫瑰花瓣,黑皮筋。 他下车,捡起,拦住一个女生,“同学,校医室在什么地方?” “食堂的西北方。”女生诧异,目送他上车,大吼,“安然!金融系出名的学生家长我见到了!” 安然颠颠儿冲过来,“宾利车主?” “那身材,那风度。。。刚硬,英气。”女生魂不守舍,“咱们体育系的系草,和他比,简直是肾虚。” “究竟是谁的家长啊。”安然馋得跺脚。 程禧在校医室抹了药,一出门,宾利闪了闪灯。 旋即,熄了火。 “小姐,你的发绳。”后座敞了一条窗缝,男人探出手臂,不露真容。 她蹬着脚踏,滑行至车门,朝黑漆漆的车厢鞠躬,“谢谢老师。” 指尖触碰的刹那,叶柏南掀起她丝巾的一角,下巴密密麻麻的疹子,一片棕色药膏,玲珑的唇。 果然和相片不同,脸型更圆润,相片是瓜子,实际是鹅蛋。 此时,一个未经修饰、不施粉黛的姑娘。 不漂亮。。。 臃肿,狼狈。 叶柏南有些失望,继续掀,可惜,程禧迅速压住丝巾,他仍旧没看清她全貌。 “谢谢叔叔。”她重复了一遍,逃离。 蹬得飞快。 什么老色狼。 公然在学校撩妹。 幸好,没撩化妆的、俊俏的,撩上她了,肿得猪头似的,吓不死他。 程禧回寝室,写下车牌号,贴在宿舍大楼门口,告诉同学们遇到这辆车,找保安。 叶柏南在公司连轴加班,秘书代他去学校和校长推辞了校庆的邀请,返回公司,一度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签文件。 秘书掏出告示,搁在桌上。 他余光一扫,停下笔。 ——车主,四十岁左右,伪富豪,跟踪女生捡小物品,趁机肢体骚扰,敬告广大女老师、女同学、员工阿姨,如遇此人,及时上报,保护女性,人人有责。 叶柏南眉头越蹙越紧,“我的车牌号?” “是。” “贴哪了。” “女生宿舍。”秘书窥伺他,“您上次去。。。是不是骚扰女学生了。” 他垮下脸,“放肆!” 秘书不敢吭声了。 叶总工不是那种人,可学校不至于平白无故冤枉良民吧。 车来车往的,偏偏逮他了。 叶柏南撕了告示,“退下。” 秘书关门。 他起身,去卫生间照镜子。 四十岁左右。。。 那名指路校医室的女同学,觉得他外形这么沧桑吗。 。。。。。。 那半个月,周京臣没去外省,一直在郊外的工厂。大部分住市区,偶尔回老宅,程禧躲着。 周日,齐太太在‘烘培体验班’组了个局,周夫人和她不熟,孙太太和齐太太是密友,从中牵线,所以周夫人带着程禧赴约了。 周淮康有糖尿病,又爱吃糕点,周夫人去年报了不少烘培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烤蛋糕的手艺是一绝。 “我女儿嫁了检察官,对方二婚,没生育。”齐太太喜滋滋,“婚史没关系呀,有前途啊,我女儿清醒的!女人图财,图势,日子红红火火,图感情,日子一塌糊涂。有本事的男人忙,没工夫风花雪月,软饭男有工夫。” 她们哈哈大笑。 周夫人问,“禧儿,你喜欢法院的还是检察院的?” 程禧一边倒牛奶,一边摇头。 “哟,一心嫁警察呗。”齐太太知道周家在考察叶柏文,耐人寻味瞟她,“禧儿小姐有意中人了吧。” 周夫人警惕了。 “没有!”她否认,“我喜欢。。。警察。” “嫁个民警、刑警,特警、缉毒的家属是光荣,太危险了,丈夫执行任务,妻子提心吊胆。”孙太太插话,“我娘家外甥是特警,媳妇儿生产,他在一线防爆。顾大家,顾不了小家。” “刑警也危险啊,叶二公子西郊救人质,挨了绑匪两刀!”齐太太将一屉蛋糕塞入烤炉,“文旅部门的安全,等禧儿小姐毕业了,当个局长夫人。” “局长夫人也好,普通太太也罢,并非想当就当的。”周京臣蓦地开口,替程禧解围,“需要缘分,情意。而不是一群人吆喝催促,随机交配。” “你今天不工作?”周夫人打量他,奇怪,“女人们的聚会,你一贯嫌闹的。” “陪您。”他认真,“尽一尽孝道。” 周夫人看他,高兴;看程禧,又严肃,“禧儿,你姻缘周家自有安排,不允许擅自恋爱。” 程禧悄悄望向周京臣,他漫不经心搅拌碗内的蛋液,察觉她目光,含着一点无助、一点迷茫,不知如何答复周夫人,终是再度开口,“她才十九岁,您急什么。” “是不急,先立规矩。”周夫人固执,“我不愿意棒打鸳鸯,我愿意省心,省事。无论是你,是禧儿,外面有分寸,少添麻烦。” 程禧一言不发。 孙太太这时接了一通电话,似乎有求于周夫人,不方便讲,周夫人打发程禧下楼买果盘。 周京臣也离开包厢,站在楼梯抽烟。 没多久,她回来。 “躲我?”男人面容阴鸷,“你偷亲,还耍脾气?” “我没偷。”程禧扭头跑。 周京臣跨了一大步,截住她,“既然光明正大亲,你跑什么。” “我是帮你清理糕点渣子——” “你在周家七年,我吃饭,嘴角粘过脏东西吗。”他打断,盯着她,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 程禧一怔。 “那么巧,我粘了糕点屑,被你发现?”周京臣的影子覆盖她影子,宽阔的吞噬了细窄的,“你靠近,我睡得那么沉,你偷亲完,我醒了,巧合吗?” 她轰隆。 如遭雷击。 原来。。。 周京臣故意设局,诱导她,戳穿她。 给她难堪。 狠狠泼了一盆冷水,让她认清现实:他以后的妻子,是名门小姐,她以后的丈夫,是周淮康夫妇挑选的女婿,她不能、也没资格惦念他。 程禧眼眶一红,死死地握拳。 “想明白了吗?” 她哽咽,“明白了。”说完,绕过他,“桥归桥,路归路。” 周京臣拧眉。第395章番外十五今天以后,你不后悔? “你想明白什么了?”他拽住程禧。 “以后,我少回周家。有任何事,尽量不麻烦你。”她挣脱,“哥哥。” 周京臣眉头皱得更紧。 原来,她是真躲他。 划清了界限。 “怕周家发现?”他语调冷硬,“现在怕了?日记里,画我猪头;卧房里,偷亲我;院子里,趴我胸口,怎么不怕?” 程禧一抖。 威胁。 她已经认怂了,他还威胁。 “画猪头是你骂我了,你先去我卧房打盹儿的,院子里是帮你清洁糕点渣,我解释一遍了。”她哭腔。 合情合理。 他以为,她动春心了。 竟是自作多情。 “以后,不麻烦我了?” 她摇头。 走廊,气氛压抑。 周京臣笑了一声,“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委屈,不反悔?” “我受委屈,与哥哥无关。” 他要什么承诺,她讲什么承诺。 无非是懒得管她了,逮个由头,甩掉包袱。 “程禧,有骨气。”他仿佛并不高兴,寒浸浸的,“母亲让我管你,你不用管,亲自和母亲说,万一出问题,省得母亲埋怨我。” 她握拳,掌心是汗,“记住了。” 男人笑声愈发阴森了。 “哎?周公子和禧儿小姐不进屋,是吵架了?”周夫人与孙太太私聊,齐太太懂规矩,下楼喝咖啡了,估计聊完了,慢悠悠上楼,“禧儿小姐眼眶红呢。” 程禧不搭话,回包厢。 周京臣脸上浮了一层冰霜,也转身。 “禧儿,果盘呢?”周夫人看程禧双手空空,“你去哪了。” “丢在门口了。”齐太太将果盘搁桌上,“禧儿小姐可怜巴巴的,水果洒了一地。”她调侃,“周公子欺负妹妹了吧。” “你哥哥脾气大,被外公娇惯的。”周夫人安慰程禧,“回家哥哥给你道歉,不哭了。” 程禧低着头。 一楼,大堂。 周京臣又焚了一支烟。 阴霾天。 街巷灰蒙蒙。 一如晦暗的他。 从学业,到事业,二十八年的辉煌成就,他没判断错误过。 这次,判断错了。 秘书拎了一盒甜品下车,迎上他,“周总工,我——” “干什么?”周京臣呵斥。 秘书一激灵,“您吩咐我订一份椰奶芋圆。” “扔了。” 什么毛病。 男人嫌女人善变,男人同样善变。 半小时前,斯文楚楚的;半小时后,天崩地裂的。 “扔了可惜。”秘书节俭,“我吃。” 周京臣不耐烦,自驾驶离。 傍晚,周夫人带程禧返回老宅,在客厅发飙,“京臣家里耍性子,出门也耍!给禧儿道歉。” “周公子没回来。” “联系他!” 何姨匆匆拨了周京臣的号码,“关机了。” “混账!”周夫人火冒三丈,“打办公室电话。” 是秘书接的。 周京臣飞外省了。 程禧一颗心,一沉,再沉。 揭穿她,一盆凉水浇醒她,疏远她。 干脆,果决。 她含着泪,跑上二楼。 。。。。。。 冬去,冬来。 那一年,周京臣只在除夕和周淮康夫妇的寿辰回了一趟家,程禧的生日是秘书挑选了礼物,送到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