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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虞家方信,还有幕后始终不知真章的两位大人物。  这令人头疼的一切似乎随着他投靠东宫而要迎刃而解,只剩下广陵王有些头疼。  朱易想岔了。  广陵王眼高于顶,自出生来只有他瞧不上的人,没有瞧不上他的人,如今虽被他摆一道,却也不屑做小人行径。  朱易再与虞家人接触,是在两个月之后的丘山。  升平二十六年五月初,南方遭受百年不遇的旱灾,圣人率众官员前往丘山太庙祈福,三位皇子随行,京城禁卫倾巢出动,沿路浩浩荡荡,鸟雀惊飞,朱易本无资格,太子随手在名单中一指,伴行的差事便落到朱易的头上。  朱易怕苦怕累,打小娇气,却又碍于太子颜面不敢表露分毫,至深更半夜方得以休憩,本以为能做个好梦,又被叫去伺候宴饮。  朱易终于明白此行殊荣为何落在自己头上。  因这张脸,他被李祯轻视。  皇律规定凡入太庙者需净身沐浴,不得携带下仆侍从,但许多贵人被伺候惯了,专门在府邸养一干领朝廷俸禄的闲官,在每年前往太庙的三五日起用,行职与丫头小厮甚至陪床无异,对外却可堵住风言风语,可笑朱易现在才明白他在东宫到底担任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满座贵人云集,高僧林立,篝火照亮野草,野草枝枝蔓蔓蓬勃生长。  圣人长途跋涉,身体有恙,未曾出席,东宫代之,周茂生伴储君侧,有眼明心亮的便看到升平二十五年的状元与探花同期而出,同在东宫,际遇却天差地别,一人把酒言欢,一人端茶倒水。广陵王座下推杯换盏,无人看出他的神情,众酒酣耳热之迹,有大监尖细的声音报,“小虞将军到——”  众高官侧目,一年轻小将于漆黑沉夜中来,鲜衣褐甲,英姿冠绝,半张青铜覆住眉眼,露出一段弧线利落的下颌线,笙歌乐饮被惊散了,恍惚金戈铁马将至,良久不知是谁缓了过来,“恭迎小虞将军入座!”  虞凤稚坐在东宫侧方,他是皇后的弟弟,六十万军队的少主,朝廷的一品官员,集皇室的尊贵,政客的权力,军人的荣耀为一身,然而面具之下,却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能有今日除了虞怀提携宠爱,还有战场上浴血拼杀出来的军功。桀骜少年臣,不信鬼神不敬天,锋芒毕露,意气风发。  朱易怔怔瞧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虞凤稚这样的人,注定有史诗般的命途。  少年将军入席中,与太子李祯搭话,太子邀他上坐,他摆手推拒,军伍出身,并不在意许多细枝末节,相较矜贵的皇太子一身滥杀腥气,虞凤稚正如帝国初升之骄阳。  “周状元如今深受圣人厚爱,往后若有差池,还望能替虞家说几句话。”  他玩笑似地将话锋转到周茂生上,周茂生连忙拱手,“您客气了。”  众人知道这是场面话。  李祯道,“虞家如今哪里需要旁人说话?”  虞凤稚没有理会他话中机锋,反而问询,“听说与周状元一道进来的,另外两位如何了?”  李祯摆手,“探花郎在孤府邸,榜眼外放了。”  虞凤稚目光落到端着茶水的朱易身上打量,“不知这位?”  李祯道,“这位便是孤府邸的探花郎。”  虞凤稚面具下一双漆黑重瞳熠熠生辉,“探花郎好相貌。”  李祯摇头,“除了一副相貌,并不堪大用。”  虞凤稚爽快笑起,“本想向殿下讨要,既不堪用,那便算了。”第16章  此话出口,李祯忽而心思活络起来。  若能把朱易借这个口送进虞家,往后便是东宫在虞家的内应,这徒有其表的幕僚也算有些用处。  但虞凤稚既已经推辞,想必瞧不上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  据李祯所知,这位小虞将军不爱财色,更无招揽门生的心,还是第一次见他有讨人的念头,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现在说不要,人当真送上门一一  哪里有不要的道理?  李祯这回真正把目光放在朱易的脸上,见他懵懂惶惑的模样,倒有几分勾人。  谁说这虞凤稚不好色?  少年风流,眼光也毒。  李祯心思已定,笑着转移了话题,“人们都说论风流人物,中原文有广陵王,武有小虞将军,但你二位似乎还未曾谋面,今日孤做个引荐。”  广陵王才高八斗,七岁便作出流传天下的绝句名诗,虽身份位置不及虞家,但在天下文人心中却被供如神衹,而天下武者心中的神衹,先有虞怀,后有虞凤稚也。  李桓位居下首,遥遥举杯,“见过小虞将军。”  虞凤稚回敬,“广陵王一表人才,我在北方略有耳闻。”  “边关苦寒,若非虞家抵挡,岂有京城的太平日子?”  “广陵王算个明白人。”  他二人一饮而尽,言谈甚欢。  百年以后中原史书记载这风华正茂的一幕,笔者用“绝无仅有,文武双璧”八字。  李祯往周茂生耳边吩咐,周茂生侧身倾听,朱易见他二人靠近,却未想到其他。  “太庙之行后,把这朱易送进虞府罢。”  “但朱易得罪过虞家的人,恐怕难在小虞将军身边长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子只听周茂生说过幕后两位大人物的事,对徐树文却并不知情。  周茂生和盘托出,李祯想了想,“杀了徐树文。”  周茂生叹息,倒是与朱易当初想到一起了。  这方夫人之所以吹耳边风,全是由于纨绔兄长闹腾,若纨绔兄长死了,没人闹腾,也便传不到方副将的耳中。到时候朱易过去,方夫人即便恼恨,也是另外一种恼恨。  周茂生道,“殿下英明。”  李祯又嘱咐,“等过一个月再动手。”  周茂生正想开口询问,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方信的夫人徐氏身怀六甲,再过一月便要临盆,听说有难产之相,若是忽闻兄长死讯,连带一尸两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不止要徐树文的命,还要方夫人的命。方夫人与徐树文的死若做的不留痕迹,方信被蒙在鼓中,便更加没有朱易的事。  周茂生设计朱易倒向东宫,只是想把人放在身边看个有趣,却不料这戏越唱越大,凭他一人竟收不了场,万事万物终有轮回,当日他阻止朱易杀人,最后徐树文还是因朱易而死。  朱易只知小虞将军拒绝太子,多看虞凤稚几眼,却对周茂生与太子的盘算一概不知。第17章  翌日郊祀,圣人位首,皇子在侧,钟声响彻云霄,人人端庄肃穆,不见昨日欢笑言谈,太子自请替圣人下跪祈雨,得圣人赞也。  小虞将军与二位皇子并排而立,狂风卷动雪白衣袍。  太庙供奉的佛祖神情悲悯,似乎要为生灵涂炭的人间落下眼泪。  朱易的目光落在虞凤稚身上。  没有人的目光能不落在他身上。  太子这一跪跪得圣心,跪得民心。  太庙之行后,南方旱灾缓解,百姓奔走相告上苍显灵,圣人乃真龙天子,太子乃真龙血脉,一时间举国拥戴,民间声望高涨。  那时的朱易还不知道,身在礼乐司的探花郎竟是他这一生最为风光的时候。  此后即便沦为东宫的狗,也是能咬人的狗,却偏偏变成虞府的玩物,被拔了牙齿和刺,真正狗都不如。  这一切从徐树文的死讯传出开始。  听闻徐树文在风月之地勾搭上一个男倌,不过一月便得花柳病而死,死时脚底生疮,背后流脓,凄惨无比。他惯常往来勾栏瓦肆,有这样的报应也无人查觉异常,徐家丢了大脸,草草下葬,方家夫人徐氏正要临盆,惊闻噩耗,产下一子便郁郁而终,方信痛失爱妻,一夜老了十岁。  徐树文妹妹的死不在朱易计划之中,他甚至不知方夫人身怀六甲。  由此他心中大石放下,本担忧徐树文作怪让他得罪虞家这才倒向东宫,如今诸事缓解,既然上来便没想下去,少虞家的针对,前路坦荡一些也是好的。  抛去陆家人口中他得罪的两位大人物不谈,虞家如今不会针对他,广陵王府也毫无动静,朱易做了个飞黄腾达的美梦。  他尚不知,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朱易时常想着,自己是个可怜人。  这世上只有他自己可怜自己,于是他也便不可怜别人。  可怜人的自尊心都很强。  他诚然不是好人,却也算个坦荡荡的恶人,知道自己刻薄寡恩,将来要下地狱,坏的明明白白。  他这一辈子唯一的软肋是远在江宁的娘,只要这辈子做一回人上人,替娘讨要个诰命,衣锦还乡,得一声别人真心的称赞,“那朱家的庶子也未必不如嫡子,”即便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他没有利国利民的雄心壮志,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偶尔恍惚看到朱明,朱明咬碎他的肉,饮干净他的血,幻觉散去,见周茂生立在自己身边。  这是太子府邸,旁的人堂而皇之出入内宅,他反驳不得一字。  周茂生身后跟着众宫人,女婢手中端着精致的瓷器玉瓶,周茂生弯下腰来,轻轻抱住他,“是我的错,引诱你走上这条路,却护不住你。”  朱易尚未明白他的意思。  “周兄,这是什么情况?”  周茂生怜惜地看着散乱头发的朱易,他这辈子还未怜惜过什么人。  “殿下想把你送给小虞将军,传些话出来,若到时顺利登基,你便是天子近臣,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殿下不放心,想用牵魂草控制你,你好好听话,就会有解药。”  此物生于湘南湖沼,后被提炼密药,味甘性凉,毒气易上行入脑。  初时眉心凝一枚红痣,中期头痛抽搐,眼鼻出血,最后引发癔症疯病。  发作过程一到三年不等,中毒者多数死于自残,死后红痣散尽,须发皆白,是内宫控制侍卫奴才的血腥手段。  朱易张了张嘴,嗓音干涩,“因为小虞将军随口一句话,殿下要把我送过去,以身侍奉?“  ”你过去,是做门生,至于小虞将军想对你做什么,听之任之就好。“  周茂生声音和缓,朱易嗓子猛然尖锐,”周状元,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妓院里头的老鸨。“  周茂生不理会他的讥笑,抬起他的脸,说了几句真话,“我头次见你,是喜欢你的,本以为你我同路人,但你只有些小聪明,这小聪明够考中状元,却不够用来争权夺利,江宁是个小地方,这里与江宁不同,你却从来没有这份觉悟,在别人眼里只是个有些偏执的漂亮傻瓜,野心过大,却没有本事支撑,早晚会遭遇反噬。”  朱易茫然地想着,有人告诉过他的。  李桓同他讲过。  孟朝同他讲过。  广陵王如今一一还会救他,还有本事救下他吗?  眼睛眨了眨,两行清泪落下,朱易握住周茂生的手,他总是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看起楚楚可怜,“你同太子替我求个情。”  惯常外强中干的人忽然裸露出柔软的腹部,周茂生咳嗽了两声,替他擦干净眼泪,却知已无转圜的余地,“这里不是江宁,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也没有你的父母会心疼。”  “兴许留在江宁,永远做个纨绔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是吗?”  他自己选择的路,从来不包括以色侍人!第18章  朱易忽然发疯似地站了起来,“你们谁敢动我?”  周茂生退后一步,目光复杂,“你若是认了,还能少受些罪。”  但朱易这辈子从来不认命。  他的娘替他取名朱易,希望他日后做什么都比常人容易,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活的艰难。  他可以为荣华富贵不择手段,却决不出卖自己,否则与当年无定河边的名妓霜娴有什么区别?  寒窗苦读十年便是为了摆脱母亲的影子,倘若兜兜转转回到原点,便是个天大的笑话!  朱易砸毁许多物件,笔墨纸砚撒满地,碎裂的瓷器在脚边。  周茂生看他撒气,转身带上门,于是他带来的女婢与宫人一拥而上。  他们都是东宫的走狗。  朱易恐惧地睁大眼珠,他身处万人景仰的中心,却无法在逼仄中探出头颅呼吸。  周茂生立在门外,漫不经心听着里头的动静。  朱易在挣扎,似乎很难缠,但一介书生,寡不敌众,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今日春暖花开,正是寻花问柳的好日子。  他是个记仇的人。  他见过一次朱易。  三年前的今日,江宁城的朱二公子一身花红柳绿的衣袍,在美酒佳人中央,嗅扑鼻的牡丹。  周茂生与友人游玩,路过江宁繁华地,见这一幕为美色所动,上前结交。  朱二公子欺负他们几个文人,非但不肯亲近,还放狗咬过来,与一众纨绔拍手大笑。  “也不看看自个是个什么玩意!”  周茂生一道的友人被凶残恶狗咬断腿,耽误仕途,至今不能行。  朱二公子生一张美人脸,却有一颗蛇蝎心。  你看他委曲求全,内心殊不知动着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算盘。  但他偏偏喜欢这口。  再看什么别的人已不能入眼珠。  朱二这样的性子,合该糟践折磨,零落成地里泥,对旁人伸出来的手才会感激涕零。  现在显然还不能够。  鸟儿的爪子和牙齿还在,漂亮的皮毛依旧嚣张。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要死人了!”  周茂生手指一抖,猛地推门而入,嗅到满鼻腥气,塌上的朱易被众人按住手脚,牵魂已被灌进去。  灌药的婢女被他用发簪伤了脖子,正往外汨汨淌血。  周茂生这才冷静下来,吩咐将受伤的婢女带下好生照顾,回头看朱易。  见他发鬓散乱,衣衫不整,纤细胸膛一起一伏,浓艳青丝散在肩膀上,赤红着眼角,雪白着唇瓣。  恍惚如死不瞑目的厉鬼,从被命运扼住的嗓子眼里发出悲鸣。第19章  周茂生在看什么?  看他可怜卑微的模样,内心在嘲讽他。  新科高中,一个饱受圣人爱重,一个却在东宫榻上受尽屈辱。  他在周茂生的眼中看到了怜悯,他这一辈子从不需要别人怜悯!一个他瞧不起的周茂生竟然将他逼到这样的地步。  朱易看着那他瞧不起的状元郎走到身边,“这又是何苦?你这副模样,痛的是江宁的娘。”  朱易看着自己被一寸寸被吞食,眼中干涩的流不出一滴泪。  “虞将军点名要过你,换了别人他不会要,往虞家安插一个人太难了。你见识过太子的手段,为了让你答应,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徐树文已经死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徐树文是太子派人杀的,甚至连累方夫人难产,都是为了保证你将来能在虞家说的上话,此事天衣无缝,方将军永远不会知情,一切已无法停手,接着再死一个朱家的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住你,保住朱家,之后再说别的,一来小虞将军未必是那等龌龊之人,二来你若立下功劳,将来是天子近臣,想要什么都会有。”  周茂生苦口婆心,朱易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过去虞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说这些话没有避开人,看诊的大夫一言不发地开着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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