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温泉呢。” 祁琛问:“一个人?” “一堆人。”姜晚笙眨眨眼,“有男有女。” “是吗。”他的声线如常,语调很平,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好吧。” “噗哧——”姜晚笙忽地失笑。 她?半眯着眼,露出贝齿,夸张地说,“你吃醋啦!你吃吃吃吃醋啦!” “你完蛋啦祁琛!你真是太?太?太?太?,”她?抿唇,俏皮得要很,“太?喜欢我了。” 祁琛没否认,垂眼看着她?说,“我早就完了。” 两人间的氛围蔓延出一种别人挤不进?去的暗昧,装在瓶子里的绵密泡沫一样,快要溢出来?了。 祁琛原先是在浴室的。 电话一响,他几乎是边套衣服边接听的,没来?得及戴耳机,所以声音是外放的。 都听得清楚。 宿舍不知是谁忍不住了,扯着嗓子从床上发出一声哀怨:“这么甜!!!”男生锤墙,“琛哥,你做个人吧,我们这群单身狗做错了什么——” 八人间。 话语出,一呼百应,通通附和道, “这狗日子没办法?过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好人,除了你俩!” “早八加上科研实验本来?就烦了,我恨恨恨,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情侣……” ………… 祁琛喉咙微微滚动,干脆地带上耳机,几秒后,宿舍里的唉声叹气的抱怨被隔绝在听筒之外。 听完所有的姜晚笙一直在咯咯得笑,肩膀都在颤抖。 “你们宿舍的人也太?好玩了。” 祁琛无奈摇头。 “如果我进?了滨大,到时候去找你的时候顺便找他们玩。”姜晚笙说,“都是我的学长们,到时候贿赂他们一下?,可以好好照顾我的男朋友。” 祁琛不为所动,他提醒:“我也是你的学长,找我玩就行了。” “找你玩什么。” “什么都可以。” “真的嘛。”姜晚笙眯了眯眼,她?本来?就性格外放,不喜欢收敛自己,加上隔着屏幕的异地恋,更喜欢一些刺激 她?缓缓说出一句话。 因为他带了耳机,所以只有他能够听到。 “把你捆起来?。”她?一字一顿,“项圈,你听过没有。” 祁琛不动,有须臾的定格。 姜晚笙指尖发烫,但还在继续说,“项圈上还有铃铛。” “我来?买。” 倏然听到他这句话,姜晚笙反而止了音,她?发愣一下?,“啊……”她?就是过过嘴瘾。 可祁琛的口吻却是当真了:“给女朋友做狗。”他声线不轻不重,却让她?有点喘不上来?气,“天经地义。” 姜晚笙不说话了,本来?泡完温泉皮肤就沾了一圈红晕,现在更甚,绒毛上都是血色,像一只水蜜桃。 “你你你……”她?的声音不连贯,快速转移话题,“你明天还要去科研所吗?” 祁琛从喉咙里蔓出一点笑意。 “嗯,要去。” 明天可是周末哎。 姜晚笙叹口气,觉得他有点累,问:“这个科研所的项目有钱拿吗?” “有。” “还真有啊。”姜晚笙愣住。 祁琛的专业物理系,滨大物理排名?稳居国?内前三,想来?项目金应该不会太?低吧。 她?换了表情,眼巴巴地望着他:“把钱攒着,给我买礼物。” 祁琛笑:“好。” “那你想好给我买什么了吗。”她?提醒,“这次生日。” 还有三个月就要到姜晚笙的生日了,这还是两人在一起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她?比过往的每一次都感到更加期待。 祁琛看她?,忽然说:“想好了。” “什么什么!” “戒指。”他忽地开口。 话说得不疾不徐,好似随口一句,但姜晚笙却彻底怔愣,戒指这样的物件代表的是什么,她?清楚地知道。 太?郑重了,也太?珍贵了,再开口她?的语气都变得有些僵硬。“你……” “骗你的。”话没说完,就被祁琛打断。 他看向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唇角的弧度也是,似乎真是一个逗弄的话。 姜晚笙倏然松口气。 她?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有点被吓到,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似乎确实来?得有点快了。 他们还没公开,爸妈的态度更是个未知数,她?不是不想考虑未来?,只是暂时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她?某些方面?有点喜欢逃避,既然还没发生,提前预料岂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她?嘿嘿笑两声,又说了其他的话题。 -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眼见着快到时间,就准备挂断电话。 临挂前一秒。 姜晚笙突然想起什么,她?“哎”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和顾亦辰有矛盾啊?” 祁琛目光稍定,面?色如常:“没有。” “怎么了?” “其实也没事……”姜晚笙咬唇,“就是他今天说了句怪怪的话,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过肯定是瞎说的。” “说了什么。” “说什么精神不正?常——” 话落,祁琛喉结微滑,薄眼皮很轻地掀了掀。 姜晚笙这人藏不住话,她?说完立马解释,“他们这一帮男生都这个样,还经常说我有毛病呢,别搭理。” “你们没矛盾就行,我想着他是我朋友,万一有啥误会,我总归要问清楚点。” “嗯。”祁琛垂睫,眼底不含任何情绪,“没放在心上。” “早点睡觉,晚安呀!” “晚安。” 电话挂断,几乎是下?一刻。 “啪嗒”一声,祁琛手中一只黑笔倏地被折断。 笔从中间裂开,塑料裂缝处尖锐,直直戳进?他的手指皮肤里,鲜血往外冒。 祁琛垂眸看了看。 少顷,他站起来?,随手拿了瓶酒精走进?浴室,面?无表情地往手指上倒,酒精分子和伤口亲密接触。 他似乎一点痛觉都没有。 从头至尾,面?上的神情都极淡。 处理好,他把酒精瓶扔进?垃圾桶里,转而抬头将目光落在镜子上。镜面?透明干净,清晰映出他的脸。 视线下?移,落在嘴唇上。 她?说,喜欢他笑。 是她?第?二次这样说了,第?一次是在安城,当时祁琛清楚记得她?说他笑起来?好看时,他心跳错拍的感觉。 很微妙,舒服的感觉。由此?,他也记住了当时自己脸上的那个笑容。 祁琛扯了扯唇,对着镜子复刻当年的那个笑,一模一样,无论是弧度还是眉眼间的形状。 模仿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出错。 他滚了滚喉结,又想起刚才姜晚笙最后一句话: “说什么精神不正?常——” 片刻后,祁琛收了笑,眼眸再次变成无波无澜,他抬脚走出浴室。 精神不正?常? 说他吗? 那又怎样。 - 时间过得很快,姜晚笙毕业旅行回?来?后,不知不觉就和祁琛谈了两个月的恋爱。 她?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擦分数线进?了滨大,虽然专业不是她?非常喜欢的,但以后的路还很长,上了大学再转专业也行。 况且,还有一个学霸男朋友可以帮她?整理学习资料。 她?索性更肆无忌惮地享受假期。 十?月底才到入学时间,姜晚笙整天都和祁琛黏在一块。 他被教授要求留校做项目,为了姜晚笙可以方便来?找他,祁琛没有住学生宿舍,而是在校外特地租了一个公寓。 这个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厅,只有60平,租金却高得离谱。全?因为位置在内环内,市中心的最中央区域,下?楼就是国?贸。 祁琛本来?不用租下?这么贵的房子。 但姜晚笙从家到这里会更近,一个人呆着点外卖或是出去玩都会更方便,他才选择了这儿。 即使她?也许几天才来?一次,即使他从科研所到公寓需要多转好几趟车。 但这样两人见面?的次数太?少了。 父母忙于公司的事,日常都不着家。 姜晚笙又高考毕业了,更是不管她?的行程,于是后来?她?提了一个行李箱,拿了一些日常换洗衣服和化?妆品,就来?和祁琛一起住了。 他们提前过上了同居的生活。 一起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在洗漱台边刷牙,姜晚总是喜欢在祁琛洗脸的时候从背后抱住他。 嵌入式的拥抱。 她?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刚刚好。 幸福大概具象化?就是如此?吧。 他和她?还会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公寓里留满痕迹。 床上,祁琛还是那样凶,但姜晚笙喜欢他对自己凶点,她?喜欢他得要命,怎么会这样喜欢上一个人。 她?的身体?会明确地告诉他。 一只水蜜桃,剥开外面?的那层薄皮,被舌尖舔舐,被指尖搓捻,桃汁流满了手心和手背。 滴落而下?,像在下?雨,溢满了。 日子过得不慢不快,脉搏和心跳都在悸动。 人在放松警惕的时候,总是会认为,以后还是会如现在这般美好。 姜晚笙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天,差错和意外还是突然造访—— 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她?才堪堪睁眼醒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准备赖会床。 昨晚兴致很好,祁琛和她?在落地窗前,熬到了凌晨两、三点,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她?都不想洗澡,最后还是祁琛抱着她?,洗干净的。 今天醒来?浑身酸痛,更不想起床了。 床头柜上是祁琛新买的弗洛伊德,花束沾满水汽,生机盎然,插在花瓶里,摆了好几瓶。 她?喜欢花,他就每周都买,换着种类,从不嫌麻烦。 花香沁人,光影温馨。 就当她?缠着眼皮,渐渐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手机进?来?一通来?电。 姜晚笙还以为是祁琛,对着听筒迷迷糊糊准备撒娇,下?一秒,就听到家里保姆张妈焦急的声音。 “张妈你慢慢说,”姜晚笙瞬间清醒,掀开被子坐直,她?问,“你说我妈妈怎么了?” 张妈说话磕磕绊绊,明显慌得不行。 “陶总在公司突然流了好多血,晕过去了……被救、救护车拉走了!” “姜总让你赶紧去医院。” “在、在明德医院,晚晚你——” 姜晚笙都来?不及听后面?的话,切断电话,随便套了件衣服,跑出门去。 甚至没来?得及和祁琛说一声。第56章百分百18 去医院的路上,姜晚笙心脏紧紧纠在一块,手脚发麻,身子?不?受控地微微颤抖,脑子?很乱。 张妈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回荡—— 流了好多血、晕过?去,甚至到救护车过?来把人拉走的程度…… 到底是多严重,才?会这样。 姜晚笙不?敢想不?敢问,不?安地将目光放在窗外,暑热浓烈的风拍在脸上,又热又烫,但她好似感觉不?到。只希望车能开得再快点,好让她尽早见到妈妈。 出租车司机也察觉到她的状态。 他瞥了两眼?后排,一个小姑娘,年龄不?大,正是人生最脆弱、胆小的年纪,看?着就?不?太能抗事?。 司机叹口气,也不?欲作?安慰,一脚油门踩到底,把车程尽量拉到最短。 下了车,姜晚笙直奔抢救室。 她一眼?就?看?到走廊里站着的父亲。 姜承赫眉头紧皱,手背布满了鲜血,刺目的红,看?得姜晚笙不?禁有些头晕想吐。 停滞两秒,她才?跑过?去,语气焦急:“妈妈人呢?” “进手术室了。”姜承赫侧头回道。 姜晚笙捏了捏手指:“到底怎么了?” 这个话问出来,姜承赫好一会儿没出声,那是姜晚笙第一次从向来威严厉色的父亲脸上看?到那种表情——类似于挫败,又类似于空落。 他抖出一根香烟,突然想起来医院不?给?抽烟,又放回烟盒中,压着下巴说:“你妈妈她,流产了。” 闻言,姜晚笙嘴唇张开又闭合,僵愣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睫,喃喃:“流产…………” “什么时候、妈妈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怀孕的。为什么她一无所知。 姜承赫闷声开口:“两个月了,意外怀孕,你妈妈她有输卵管堵塞,当时怀你都用了很多年,根本没想到会再次怀孕,也就?没注意——” “最近公司项目出了问题,底下工厂死了两个工人,资金链断了。”他叹出一口气,“她很忙压力也大,身体负担不?了,加上晚上都要靠安眠药睡觉。” “大出血,孩子?已经没了。” 姜晚笙又问:“那妈妈呢?” “医生说还在抢救,比较危险。” 姜晚笙不?说话了,紧闭双唇死死咬着齿关。‘危险’二字,仿若一记重锤,从天而降砸得她脑子?懵懵的,耳鸣倏然袭来。 她无法去细究这个危险的程度到底有多少?。 一旦细究,她便会下意识延伸到,手术失败的话。 如果失败,如果失败…… 耳鸣化?作?一瞬间加重,她只觉得头晕目眩,两眼?一黑,跌坐在冰凉的椅子?上。 姜晚笙抬了抬视线,手术室的灯仍在摇晃。 如今,除了等待,好像别无他法。 医院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走廊里到处站着神色紧张又悲哀的人,尤其是抢救室外,白墙靠迹斑斑,祈愿平安的祷告被一遍遍地重复。 广播声冰凉,每一声呼叫都扯人心焦。 气氛极度压抑,空气中像是有无形的手,将氧气抽干,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等待的过?程,姜晚笙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难熬。 半个小时后,她的外公外婆收到消息赶了过?来。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 双双年过?八旬,虽然有三个孩子?,但是最疼陶君然这个小女儿,是放在手心里疼着长大的。就?算陶君然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女儿,对于他们?来说,她还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面对老人们?的询问,姜承赫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