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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林其乐自己想,也觉得以前自己的性格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对,那是因为她以前没有想过还会有被排挤这种可能。她小时候太幸福了。  公交巴士上,余樵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听她说了这么一番“三省吾身”的话,忍不住就扭头笑了。林其乐觉得很生气,每次她在说对自己很认真的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余樵就总是这种反应。  杜尚从前面回头说:“樱桃,你刚上初中高中的时候是不开心,但你那时候小啊,你现在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你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林其乐顿时撅了撅嘴,很触动地看着杜尚。  杜尚看她:“要不你考北京上海的学校,反正余樵想去北航,我……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吧,等出分了咱几个报一块儿不就完了!而且你想,大学宿舍肯定没几个本地人,他们怎么排挤你,他们自己都不认识,咱们先排挤他!”  蔡方元也回过头,说:“你怎么不学学人蒋峤西,人家自己在香港过得好好的。”  年关将近,2008年终于来到了。林其乐上午写完了功课,就拿着u盘跑去蔡方元家拷之前没看完的《生活大爆炸》。她站在蔡方元卧室门外,悄悄推门进去,看到蔡方元正在电脑跟前,屏幕上灰扑扑的,是天涯论坛的页面。  “你在看什么啊?”林其乐冷不丁问。  蔡方元吓了一大跳,回头瞪她。  就在这个当口,蔡经理从门外急急进来了,他一贯说话慢条斯理的,拿捏着个官腔,这会儿却一头汗:“蔡方元!给我你的电脑,我看一下股票!”  蔡方元飞速点鼠标,把天涯论坛和好几张照片点掉了,结果好巧不巧,把最下面“1990狠狠爱”的网站给露出来了。  蔡方元私藏的小玩具再一次被他爸爸发现了。  但这次不同以往,虚拟网站可不像写真书,没法儿撕,没法儿烧。老一辈人不懂这种东西。蔡方元在家接受了两个钟头的批评教育,他坐在沙发上低头认错,态度瞧着异常诚恳,也不再是小时候闹着要离家出走的样子了。  第二天他转手把网站给挂上了交易群,因为流量很不错,哪怕卖得急也卖了两万美金。蔡方元一收到汇款,麻溜去银行取了钱,拿出给黄占杰的那半,回头把剩下的一摞直接拍他爸书桌上了。  还没到过年呢,蔡方元家楼门口突然开始放鞭炮了。林其乐穿着棉袄站在路口,拿着手里装着枣面馒头的饭盒。她看着蔡叔叔高兴得那个样子,她不自觉笑出声了。  “蒋峤西,你知道今天蔡叔叔有多高兴吗?蔡方元赚了好多钱。”  她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发短信告诉了蒋峤西,蒋峤西并没有立刻回复她。  2008年的1月,是全世界所有股民的灾难月。报纸上说,沪指从本月月中开始一路狂跌,跌幅达16。69%。  香港恒生指数也下跌15。67%。  美国次贷危机、全球金融危机、破产、倒闭、裁员、大熊市、保卫战……这些字眼不断出现在电视新闻里,林其乐帮爸爸妈妈包着水饺,她并不关心。  妈妈捏了一把面粉,洒在面板上,突然说:“你蔡叔叔啊,最近不太高兴,我听余樵妈妈说,说他一天跌掉一辆奥迪啊。”  “啊?”林其乐捏着水饺,错愕道。  一辆奥迪是多少钱?  “我听余哥说了,”林电工压着面皮道,“买了个中石油,从四十跌到二十来块了。”  “那怪不得他那天那么高兴。”林其乐讲。  妈妈笑道:“蔡方元啊,小时候就很聪明,那时候来咱们家装电脑,那么点小孩就会装电脑。”  夜里,蔡叔叔突然来到林家门上。林其乐正在屋里喂猫,透过卧室的门,她听到大人们在外面说话。  蔡叔叔说的居然不是他自己正焦头烂额的事情。  “蒋政在香港的兄弟家出事儿了。”  林电工问:“什么事?”  蔡经理抖着烟灰,接过林妈妈倒给他的茶。他说:“之前他放了一笔钱在我这里,让我帮他投进股市。最近大盘狂跌啊,这个行情,我说你怎么现在要啊?”  “是啊,”林电工说,“不是都快跌破四千了。”  电视机上,经济频道的演播室里坐了一堆专家,正在聊美国次贷危机的事情。蔡经理看了就来气,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还他妈看美国呢。”他嘴里骂道。  “我就说你非得这时候要钱?”蔡经理道,他看着林电工,“他就说,着急用,没办法。”  林电工推开小卧室的门,看到林其乐还蹲在地上摸猫。  “樱桃,峤西是不是在香港有个哥哥?”  林其乐点头。  手机放在她的脚边,那上面是一条林其乐半小时前发出去的短信。  “蒋峤西,你怎么了,你们家出什么事了吗?”  蒋峤西并没有回复。事实上,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回过林其乐的短信了。  林其乐只以为他是上课忙。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注释:  *“不要再这样打我妈妈,我说的话你甘会听”:周杰伦《爸我回来了》歌词。  *中石油2007年11月5日上市首日的开盘价格是48。62元,至2008年2月1日已跌到24。42元。  ☆、第51章  大年初二那天,秦野云告诉林樱桃,有来她家买烟的客人说,蒋峤西的父母可能要离婚了。  “他妈妈去香港找了他一次,说是没找到人。”  林樱桃迷茫地问:“什么叫没找到人?”  秦野云为难道:“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这个冬天,比林其乐记忆里的每一次都要更加漫长,雪灾肆虐了大半个中国,高三的学生们在教室里一言不发地学习,高考倒计时120天的牌子已经挂在了黑板上面。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弥漫着高压和紧张。  林其乐倒是因为担心蒋峤西,把这种压力不自觉稀释掉了。  最后一个学期,学校组织高三年级每个班召开动员大会。班主任陈老师站在台上,慷慨陈词了一番,然后让大家在纸上写下自己未来的理想,交到台上来。  费林格的理想是,获一项或多项诺贝尔奖。  黄占杰的理想是,写中国的哈利·波特,让每个人都看到他写的小说。  蔡方元的理想是,做中国下一个门户网站,赚上一个亿。  余樵的理想是,全家平安,早点儿开上飞机。  林其乐的理想是,使更多的人幸福。  蔡方元一听老师念这个就笑了:“使更多人幸福?”  还数班长冯乐天的理想最令人惊叹。  “在五十岁之前当选中国国家主席!”  全班各个角落里的学生不自觉都抬起头,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大家纷纷鼓起掌来了。致敬这份伟大的理想。  林其乐发短信给蒋峤西说起这件事。在过去,这属于蒋峤西睡不着的时候,她会讲给他的故事之一。  蒋峤西有次半开玩笑地说:“樱桃,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林其乐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嫌她讲的东西太幼稚或傻气。  蒋峤西说:“我觉得我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香港上幼稚园,还有后来搬家遇到你的时候。”  林其乐幸福地问他,香港幼稚园是什么样子。  蒋峤西在电话里慢慢回忆,回忆他童年时在香江,一段金色的时光。因为父母还沉浸在失去长子的痛苦里,还不太能接受他,蒋峤西好像获得了一段老天爷手指头缝里漏下来的幸运。他回忆起堂哥,回忆起那只叫Lassie的小狗,回忆起当时照顾他衣食住行的菲佣。他和林其乐的日常生活已经几乎没有交集了,AP考试这种东西让林其乐听也听不懂,蒋峤西便也绝少提起,他们会一直聊起小时候的事,聊他们相遇以前,或是短暂分开以后发生的事。  林其乐把冯乐天想当国家主席的事发过去了,她等了几分钟,一直到手机屏幕暗下来,蒋峤西依然没有回复。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做高考模拟试题。  招飞上站体检和交叉体检两项,据说淘汰率高达80%,会把一个人从头检查到脚,连身上有块伤疤都可能成为被淘汰的原因。  所以当余樵拿到体检单,确定通过了以后,蔡方元在公交车上,坐在林其乐身边感慨,说他要是个女的,今天夜里就爬到余樵床上去感受一下飞行员是什么体格。  “你不是女的你也可以的。”林其乐从旁边对他说。  蔡方元一撸袖子:“那不行!基本的这个性向底线不能突破啊。哎杜尚,你是不是和余樵睡过?来发表一下具体感受!”  杜尚坐在前头,正和女朋友高高兴兴聊天呢。听见这话,他回过头来,那脸都绿了。  林其乐和蔡方元耸着肩膀凑在一块儿笑。  杜尚忙不迭和女朋友解释:不是,不是,我妈,我上高一的时候我妈回娘家照顾我外婆去了!我就去余樵家住了一段时间,我没跟他睡!我睡他弟那屋儿!他弟……他弟一小屁孩,一点点!  蔡方元本想和林其乐再一块儿吐槽杜尚几句,有女朋友在场的时候,杜尚特容易紧张。  结果他低头一看,林其乐又拿出手机开始发短信了,短信收件人惯例又是“蒋峤西”,每天定点请示汇报,和写日记一样。  巴士到站了,蔡方元下车来,他告诉林其乐:“我估计吧,蒋峤西他妈想借他堂哥出事这个机会,把他叫回来,蒋峤西舍不下他哥,可能香港那边也乱,所以才暂时顾不上和我们联系。”  林其乐握着手机的手垂下去,她扎起来的马尾滑到了校服领口。  巴士在他们身后开走了。  “毕竟他和他哥感情还挺深的。”蔡方元看着她。  林其乐点头。  “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林其乐问。  蔡方元摇头:“我爸也不知道。不过他迟早要去伯克利,他肯定有全奖,放心吧,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信儿了。”  过了这个寒假,是因为那卖掉网站的两万美金吗?林其乐感觉,蔡方元好像变成了大人了,无论是说话的底气,还是举手投足,甚至轻微的一个眼神。  *  沪指还在持续大跌,从年初的5000点已经跌破3000点了。人们的期待一次次破碎,哀叹连连。2008年,这本是中国人满怀期待的希望之年,却灾难不断。  不过也许人生就是这样的。林其乐回想起九岁时,蒋峤西在群山低矮老旧的小房子里告诉林其乐,他长大以后要去美国。蒋峤西把一张机票,是他堂哥从香港飞往波士顿的机票,藏在他书包最内层的口袋里,他就这么每天背着,像背着人生唯一一丝希望。  他坚持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多,又放弃了那么多,他背着他的理想,马上要走到终点了。  林其乐突然想起小时候在爸爸床头的磁带里听到过的一首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要想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蒋峤西已经快一年没来过学校了,林其乐却还经常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他”。五月初,高三全年级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林其乐循着考号去了低年级,高二9班的教室,她在分给自己的课桌上看到了陌生学妹用小刀刻下的“蒋峤西”三个字,刻得相当娟秀。  就连做值日的时候,林其乐卷起袖子把拖把放进公用工具间,她在泛灰的散发着陈腐潮湿气味的粉墙上,看到了一墙密密麻麻的名字,木村拓哉、阿信、金在中……林其乐在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条笔画一条笔画地看。  很快的,她找到了,她从兜里拿出工具间的钥匙,在不知道是谁刻下的“蒋峤西”上加深这些比划,让谁也模糊不掉。  也有时候,和蒋峤西有关的人会出现在林其乐眼前。  高二13班的学弟齐乐一个月内第四次出现在林其乐班门口。他说他是想来看看蒋学长来学校了没有,想找他问题。  林其乐走出教室,说:“他如果来了我给你发短信吧。”  齐乐高兴地很,和林其乐交换了手机号码。他说:“融融学姐,蒋学长还有好几本数学讲义在小白楼放着,我今天看见了,差点被人扔了,要不你中午跟我去拿。”  林其乐连忙答应,又皱着脸问:“你叫我什么?”  齐乐坚持要叫林其乐“融融学姐”。在小白楼的走廊里,他说起他从小被同学起哄叫“融融”,他虽然不喜欢,但觉得“融融”这个名字并不难听,只是更适合女生。“一开始我知道你的名字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才适合这两个字!”  林其乐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是那种学弟并不尊重她的古怪。她走到齐乐说的,蒋峤西以前学奥数时上自习的课桌旁,蹲下把里面差点被人丢掉的习题册、讲义和草稿纸拿出来。  已经快两年没人碰这些东西了,连蒋峤西自己都遗忘了,一层灰。林其乐随便翻了翻,真的都签着蒋峤西的名字,她把这摞书放在椅子上,转过身弯下腰就开始咳嗽。  齐乐在旁边站着,这么低头看她,也不帮忙。  林其乐去洗手间里洗手,她掏出纸巾,一点点沾湿了,去擦那些书封面上的灰尘。她把这摞书抱起来,连同抽屉里几只不知道还有没有水的笔,要回自己教室去。  齐乐忽然在身后说:“那个,融融学姐。”  林其乐回头,皱眉说:“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好奇怪啊。”  齐乐抬起手,有点无奈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又把手放下来,看起来很酷地揣进裤兜里。  “你知道蒋学长要去美国,对吧。”他突然抬头对他说。  林其乐也回头看他。  教室里没有别的人,只有一些灰尘粒子在光里盘旋,它们好像是没有生命的。  是什么在引导它们盘旋呢。  “你知道蒋峤西去哪里了?”林其乐忽然问。  齐乐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他去了美国,以蒋学长的层次,很可能八年九年都回不来,万一他再留下搞科研——”  “你想说什么啊?”林其乐问。  齐乐严肃看她:“学姐,你看我怎么样?”  林其乐脑筋一下子没转过弯儿来,卡壳在原地,她一双圆眼睛睁大了。  “我……我也搞数学竞赛!”齐乐忙说,“虽然比不上学神,但我也算个学霸吧……我也不差!而且,我不去美国,我用你等我,我还比蒋学长年轻呢,年轻一岁!”  见林其乐迟迟没说话,齐乐说:“以前蒋学长在,我没好意思说,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特别可爱,看着傻乎乎的,特会照顾人。与其在国内等蒋学长八年九年的,不如——”  他话没说完,突然身边的椅子就沿着地板往外滑。小白楼的地面冷不丁晃了几下,墙上挂着的“数学之神”阿基米德画像突然掉下来了,“砰”地一声。  齐乐目瞪口呆,僵在原地,脸色煞白,他好像惊扰到了什么神明一般。  林其乐气喘吁吁跑出了小白楼,她皱起脸四处看,发现校园里好多学生都跑出来了,原来刚才那种晕眩感并不是幻觉。  到放学时候,林其乐牵着秦野云的手,挤在人潮中。她们站在学校小超市上面挂的电视机前,看解放军在汶川一线抢险救灾的场面。杜尚眼眶通红,他似乎总能体会到比旁人更多的痛苦。林其乐回过头看他,拿最后一张纸巾给他。  伤疤越多,人总是越敏感。林其乐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把座位让给一位上车来的老大爷。那位大爷手哆嗦的,从坐下以后,就按一个手机,按了半天都没把电话打出去。他忽然抬起眼:“丫头,帮我打个电话,帮我打个电话。”  他声音里有股忍耐不住的哭腔,喘不上气一样。林其乐本来还挺平静的,她接过手机来,突然觉得特难受,灾难离他们普通人是这样近的。  对方的号码无法接通,林其乐一直打,她想表现出很有希望的样子,可一直打不通。那位老大爷手扶在前座上,在周围乘客望过来的视线里不禁潸然泪下,他用手蒙住了脸。  “大爷……”林其乐害怕得声音发颤。  旁边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拉着扶手,低头说:“大爷,您别着急,我听说四川那边信号断了,基站塌了,现在接不上电话!”  “都还在抢修呢!”  “就是啊,大爷,”站在林其乐后面的大婶也说,“万一家里人没事,再把自己吓出事儿来了!”大婶哽咽起来。  公交车司机在前头把车停了,他走过来,兴许是以为有老人家心脏病发作了。司机师傅弯下腰,在人群中瞧那大爷的脸,司机扶着他的肩膀,眼眶一红:“大爷,您没事儿吧?”  林其乐把大爷的手机还回去了,临下车前,她还想再说什么,余樵把她拉下去了,让人家公交车司机师傅赶紧关了车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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