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声响,他站起身,往床榻而去。 多年夫妻,裴芸早已习惯了与他无声相处。 太子留了灯,裴芸也未说什么,既得上回撒了谎,自是得继续圆下去。 她躺在床榻上,难得在与他同床共枕时有好心情,毕竟过了今晚,这个月的三日同房便满了。 接下来她能有一个月的清静日子。 屋内炭炉烧得旺,暖呼呼的煞是舒服,裴芸闭着眼,将睡未睡之际,却听得那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谨儿方才同你说了什么趣事,让你笑得这般欢愉。” 被扰了觉,裴芸不虞地拧了拧眉,想前世太子在她寝殿歇息,睡前向来安安静静,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本欲装睡,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男人沉重的呼吸声在耳畔骤然放大。 她忍不住睁开眼,心下一惊,竟是太子朝她这厢微微侧了身。 昏暗的烛光中,那双漆黑的眼眸若深渊般幽沉不见底。 裴芸无法,只得稍转过身子,面向他回话,“谨儿说,今日宋豫宋先生在堂上教他们作画,被秦王世子气得不轻……” “生了何事?” 李长晔贴近了几分。 裴芸强笑着继续道:“秦王世子描画宋先生,画出来的两腮鼓鼓,大腹便便,像极了……” 隐约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她骤然停了下来。 “像极了什么?” 男人略带哑意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连带着裴芸的气息也跟着乱了,只声若蚊呐地吐出一句“□□”。 李长晔微垂着眼眸,嗅着萦绕在鼻尖的幽香,和昨日在马车上嗅到的一模一样。 似花香,却比之馥郁,似胭脂香,却更加淡雅清新。 女子身上的香气原是这般好闻的吗? 纵然两人那事并不频,可再怎么说,裴芸也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不可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不待她有所动作,那遒劲有力的手臂已然揽住她的后腰,稍一使劲,她便撞进男人坚实滚烫的胸膛里,抱了个满怀。第19章第19章这是昔日清心寡欲的太子…… 裴芸脑中几乎一片空白。 大抵是前世十三年,她还从未被太子这般结结实实地抱过。 男人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寝衣传来,陌生的感觉令裴芸身子微颤,头顶传来的呼吸声却愈发重了。 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掌转至她身前,解开她寝衣的动作竟是从未有过的又快又急。 若非清楚地看见了面前这张脸,裴芸都不敢信,这会是昔日清心寡欲的太子。 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被覆在了身下。想着后头要发生的事儿,裴芸咬紧双唇,蓦然有些烦乱。 她没想到,太子还会有兴致再碰她。 可也知道,这回,她大抵是躲不过了。 她清楚男女之事断不该如此,但究竟是如何,裴芸其实也不知晓。 她蓦然想起幼时在邬南,曾听见军营帮厨的仆妇围坐着谈论那些营中的军妓,是如何如何搔首弄姿,缠着男人不放,那爽快的叫唤声简直不堪入耳。 那些军妓为世人所不齿,裴芸却不曾看低她们,都是女子,谁又看不起谁呢,甚至此刻她觉着自己还不如她们了,好歹在那事儿上她们还懂得如何快活。 想着想着,裴芸也不知自哪儿生出了勇气,一双藕臂缠住了男人的脖颈。 感受到腰间的重量,李长晔面露错愕,不曾想他这素来端庄的太子妃竟会做出如此大胆的举止。 他皱了皱眉头,似是觉得不成体统,抬手正欲制止,却望进一双潋滟的眼眸里,她定定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眸中似揉着几分恳求。 李长晔锐利的神色软了下来。 天气尚寒,可已有春意悄然滋生,纤嫩的芽儿虽在疾风骤雨中摇摇荡荡,却仍奋力缠绕着粗壮的枝干,不教之摧折。 再不多时,芽上便会长出花儿来,夜间其上凝成晶莹的露水,在某一刻不堪其重,倾泻而下,肆意浇灌着蕊心,使花儿愈发娇艳欲滴。 裴芸香汗淋漓,闭眼低喘着,一双腿因着抬了太久,软绵绵已然没了气力,几乎是瘫在了床榻上。 然今日除却一开始,后头她并未难受,那滋味反是有些怪异,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是她不曾尝过的。 可她本只是想困住他,让他慢些,好让自己没那么疼。 她侧眼看去,太子已然披衣坐在床头,摇铃唤了水,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折首看来。 他眸光幽沉复杂,久久凝在她身上,像是在思索什么。 裴芸没兴趣揣摩他的想法,侧了个身,也顾不得身上粘腻,阖上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再醒来时,天光透过黛蓝床帐洒进来,裴芸眯了眯眼,只觉双腿一阵阵发酸。 她懒懒唤了声书墨。 不多时,床帐被掀开,书墨探身进来。 扶裴芸起来时,书墨伏在她耳畔,低低道:“娘娘,太子殿下在外头呢。” 裴芸愣了一愣,下意识问:“殿下未去上朝?” 书墨无奈笑了笑,“娘娘,已是巳时了,殿下是下朝后过来的,坐了有一会儿,说是不许咱们吵醒您。” 书墨也没想到,她家娘娘竟会睡到这个时辰,看来昨夜,是真的累了。 忆起昨夜之事,书墨不禁又臊红了脸,也不知是不是殿下和娘娘太久未行房事,以往从来安安静静的琳琅殿,竟是能隐约听得动静。 像是她家娘娘的轻哼,声儿不大,但娇娇柔柔中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媚,时断时续,直持续到三更,才响起唤水的摇铃声。 裴芸不知太子特意来做什么,纵然有事,从前他也只会在夜里过来。 她也不急,从容梳洗更衣罢,才行至外殿同太子见礼。 然才步出去,就见男人折身看来,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与她对视一瞬,旋即缓缓下移,不动声色地在她□□凝滞了片刻。 裴芸的耳根霎时如着了火般滚烫。 只有她晓得,那是什么意思。 可殿中那么多人,她也唯有强忍着酸痛,佯作无事般行至太子面前福了福。 再一抬首,就见男人端坐在那厢,一副清冷持重,矜贵文雅的模样,好似昨夜低喘着将她腰掐得生疼的人不是他了。 裴芸突然有些好奇,除却床笫之上,究竟什么能让向来波澜不惊的太子为之失控,毕竟就算是在先皇后的丧仪上,他也只是沉默着并未落一滴眼泪。 对生身母亲尚且如此,想必前世她死后,他也不会有一丝伤心吧。 至于那沈宁葭,太子是否为她的死而痛彻心扉,裴芸便不得而知了。 “纵是起得迟,也需吃些东西垫垫,不然怕是伤了胃。” 裴芸还来不及试探太子究竟为何而来,却见一碗清粥已被推至她眼前。 粥还冒着热气儿,应是才呈上来的。 裴芸确实饿得厉害,应声罢,便也乖乖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粥来。 才吃了两勺,外头骤然响起一阵哭声,乳娘抱着李谌进来,一脸难色地看向裴芸。 裴芸作势要起身,却有双大手快她一步,抱走了谌儿。 李长晔将孩子放在膝上,奈何谌儿并不配合,哭得涕泗横流,眼巴巴望着裴芸,挣扎得厉害。 裴芸见状,却是没上前,反是坐下来,无事般继续喝她的粥。 谌儿平时教她抱惯了,这才如此依赖她。 可他又不是没爹的,上一世,裴芸自觉教导孩子是她的责任,几乎不曾让太子插手过。 但而今,她想明白了,他虽是太子,但亦是孩子爹,没来由让他这么舒服。 见平日疼爱他的娘亲无动于衷,李谌哭得更厉害了,李长晔却是没丝毫不耐,用手轻轻拍着谌儿的后背哄着,动作甚是笨拙,片刻后,一旁的常禄实在看不下去了,忙让书墨取了谌儿爱玩的小玩意儿来。 布老虎捏在了手上,谌儿这才渐渐止了哭,乖乖靠在了父亲怀里。 李长晔接过常禄递来的帕子,给谌儿拭了涕泪,视线下移,便落在孩子腰间那枚宝蓝色如意蝠纹的香囊之上。 他薄唇抿了抿,抬首深深看了裴芸一眼。 常禄是个心细的,虽太子未着一言,但还是一下了然了主子的心思。 昨日就听二公主说起太子妃给太子殿下绣了香囊的事儿,但太子妃至今未将香囊交给殿下,不知是忘了,还是因着羞赧不好意思,寻不到赠予的机会。 而太子殿下这厢又不好主动开口讨要。 常禄觉得,眼下不恰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表现的时候吗。 他先是俯身状似细细观察李谌佩戴的香囊,旋即无意般道:“三皇孙这香囊绣得属实别致,也不知是宫中哪位绣娘的手艺。” 常禄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裴芸眼皮一跳,下一刻,就听他顺势将话锋一转。 “教奴才瞧着,咱们殿下腰间也独缺一个香囊呢。”第20章第20章太子究竟做什么来的?…… 常禄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裴芸怎可能听不懂。 不仅她听明白了,书砚书墨自也听明白了,常禄话音才落,书砚当即得意道:“自是娘娘的手艺,哪家绣娘绣的能比咱们娘娘更精巧。” 裴芸险些没拿住汤匙。 心叹这丫头怎还给她添乱。 幽幽抬眸看去,果见太子正静静看着她。 她便晓得,定是她扔在小榻一角的香囊教他瞧见了。 他就以为,孩子们都有,里头定也有他的,可以太子的性情自不可能主动跟她要,于是常禄便“机灵”地代替他开了这个口。 也顺便给了她一个“机会”。 这份好意,裴芸可实在是心领了,可奈何她压根没给太子绣香囊,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未生过。 绣筐里那只青竹纹样的,是给她兄长裴栩安的。 然这会儿子,裴芸属实被这两个“贴心”的奴婢架得不上不下了。 她总不能说未给太子准备吧。 她思索片刻,笑了笑道:“臣妾粗笨,也替殿下绣了一只,但也不知殿下瞧不瞧得上眼。” 李长晔神色柔和,“太子妃自谦了,瞧谌儿这只,便知太子妃女工精湛。” 裴芸闻言看向书砚,书砚当即兴高采烈自内殿捧了那只香囊出来。 裴芸接过,正欲赠予太子,却见太子抱着李谌站起来,微微侧身,“还得劳烦太子妃给孤系上。” 当真麻烦。 裴芸强忍着不耐,笑着道了声“是”,稍稍俯身将那香囊系在了太子腰间。 其实,裴芸对这枚香囊并不十分满意,其上几片竹叶绣得歪了些,她本打算就这般将就将就,懒得再重新绣一只,再者这只丢在一旁也可惜。 而今正好,便给了太子,她再给兄长绣一只新的,更漂亮的。 裴芸直起身,一抬眸,撞进男人漆黑的眼眸里,可这双眸子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冷的,反是透着几分柔和。 她便知,太子心情极好。 但裴芸想着,大抵不是因着这只香囊了,她隐隐记得,初初嫁入东宫时,她好似也送给太子一枚香囊,太子收下后,有一段日子一直系在腰间。 她因此满心欢喜,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对他的感情生了变化,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那香囊已自他的蹀躞上消失了。 然那时,裴芸早也无所谓,想着,他或是不喜欢,丢在了某处吧。 不管太子因何而喜,对裴芸来说都是好机会,她顺势道:“殿下,元宵那日,南街有灯会,臣妾入京多年还不曾去看过,很想去瞧瞧。” 李长晔扯开谌儿正欲往嘴里塞的布老虎,看向她,“那日,孤正好要出宫一趟,届时陪你一起逛。” 按理寻常夫君这般体贴,妻子早已欢欣雀跃,可裴芸却不是。 他去办他的事,实在不必理会她的。 “殿下若有要事,尽管去忙,何况那日,臣妾当不是独自一人,臣妾的妹妹素来也爱逛这灯会,还有……”裴芸顿了顿,试探道,“还有二皇妹和谨儿……” 李长晔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好,孤会让常禄安排好一切,到时宫外自有马车接你们去看灯会。” 欢喜之下,裴芸展颜而笑,双眸似都漾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她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李长晔好似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末了,他只低低“嗯”了一声,垂首将视线落在腰间那枚香囊上,薄唇不显地抿了抿。 太子是在琳琅殿用了午膳才走的,这一个多时辰,他几乎一直抱着谌儿未离手,临走时,李谌竟扯着他的衣襟不肯撒开,还是裴芸上前,将孩子抱了过去。 她站在殿门内,目送太子远去,方才在谌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着埋怨了句“没骨气的小东西”。 “抱了这么一会儿,就不吵不闹,跟你那爹爹好啦。” 裴芸抱着孩子入殿去,少顷,却又蹙眉回身去看,太子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她到最后都忘了问。 太子今日究竟做什么来的? 及至元宵当日,裴芸早早就将谨儿和李姝棠叫来了琳琅殿吃浮元子。 原这日,宫中是有宴席的,但她那先皇后婆母在世时,厉行节俭,曾在一年南方大旱时,求庆贞帝取消奢靡的宴席,用以赈灾,后来这个习惯便也延续至今。 用过晚膳,盛喜便来了,道是太子殿下吩咐,送几位主子去看灯会。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这一路倒是顺畅,直抵灯会所在的南街。 裴芸已提前派人去国公府递了消息,邀妹妹裴薇出来玩,故而下了马车,便见等在河边一垂柳下的少女笑着向她小跑而来。 “阿姐。”裴薇挽住裴芸的胳膊,抱怨道,“阿姐怎这么慢,可让嬿嬿和二姐姐好等。” 听得这句“二姐姐”,裴芸抬首看去,便见裴芊缓步而来,冲她一施礼,“见过长姐。” 裴芸点了点头,唇间笑意浅了些。 李谨也自马车上下来,拱手唤了声“二姨母,三姨母”。 裴薇笑着应了,旋即似看出姐姐不大高兴,踮脚在裴芸耳畔低低道:“二姐姐今日来,是有话想与阿姐说。阿姐,二姐姐她不似二婶……” 裴芸大抵猜到了裴芊的心思,却只笑了笑,拉了一旁的李姝棠,“怎的这般失礼,还不见过二公主。” 天色暗,裴薇隐隐看见马车上又下来个姑娘,但未辨认出来,经裴芸这么一说,赶紧上前见礼,“臣女见过二公主殿下。” 裴芊也跟着低身。 李姝棠忙将裴薇扶起来,“三姑娘不必如此,这是在宫外,随意些便是。” 此言一出,裴薇还当真随意了起来,她盯着李姝棠目不转睛地瞧,直将这位公主殿下看红了脸,赧赧道:“三姑娘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裴薇一下便笑了,“臣女只是好奇,分明二公主和大公主都是陛下的女儿,缘何性情会天差地别?” 听得此言,李姝棠唇间笑意霎时凝滞在那厢,以为裴薇是觉她性子闷,不如她皇姐来得俏皮可爱。 谁知下一句,却听裴薇道:“二公主怎就比大公主更令臣女喜欢呢。” 裴薇的直言不讳,令李姝棠满脸通红,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大公主与臣女不对付,可臣女觉得,二公主与臣女想是能相处得极好的。” 裴薇并不喜欢李姝蕊,谁教她曾在一次宴席上听见那位自命不凡的公主殿下贬低她阿姐,她气不过,回了两句嘴,从此京中就再无哪家设宴敢给她递帖子了。 也是因着此事,她姐姐才会让宫里的嬷嬷来教她规矩。 “你呀你。” 裴芸无奈在妹妹额上点了一下,又看向李姝棠,“我便说她性子鲁莽,不若你恬静,二皇妹莫怪。” “怎会的。”李姝棠看着裴薇笑,“我也觉得我与三姑娘甚是投缘呢。” “那可倒好,今日就让臣女带着二公主好生逛逛这灯会。”说着,裴薇径自是拉着李姝棠的手便往里走。 李谨站在一侧,神色却颇显拘谨,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出宫来看灯会,从前也只在他二弟李谦口中听说这灯会是如何如何热闹好玩。 他心下向往,却从来不敢跟他母妃提。 没想到母妃却主动带他来了这灯会。 见李谨望着前头双眸发亮,却是步子未动,裴芸心下了然,“前头有卖好看的花灯和各类糕食点心的,谨儿同母亲一道去看看?” 李谨重重点了点头,跟在裴芸身侧。 裴芊则默不做声走在最后头,还是后来裴薇想起,将她拉了过去。 几人围在一花灯摊子前,挑了好些时候,最后买下了三盏,裴薇的是兔儿灯,李姝棠的是海棠花灯,李谨则买了盏虎头灯,裴芊没要。 三人提着灯,在流光溢彩中彻底笑闹开,裴芸在一旁静静看着,于她而言,不论辈分,眼前三个还都只是孩子。 本就该这般无忧无虑的。 盛喜始终跟在裴芸左右,估摸着时辰,凑近低声道:“娘娘,殿下说了,待他办完事儿,便会来这厢同您汇合,想是也快到了。” 裴芸闻言敷衍地扯了扯唇,“殿下日理万机,纵然不来也无……” 话至半截,她骤然止了声儿,连带着脚步也停了,因得不远处,一人着蔚蓝长袍,玉冠束发,伫于人群中,如芝兰玉树,格外显眼。 或是这厢的目光太过灼热,他越过面前人直直看来,视线一下定在了她身上。 正与他交谈之人,亦随之折身看来,看清其中一人时,裴芸身子不可控地僵了僵。 “母亲,是父……父亲。”李谨先认了出来,他一出声,其余几人都看了过去。 裴芸犹怔愣间,便见太子已阔步向她走来,沈宁朝亦跟在他身后,待太子停下,冲裴芸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见过嫂嫂,二姑娘。” 这厢人多,她不好随意暴露裴芸等人的身份。 裴芸强笑了一下,“实在巧,不想遇到了六姑娘,还有……盛嬷嬷。” 沈宁朝身侧的老嬷嬷闻言低了低身,“许久未见了,夫人。” 她施礼罢,抬首与裴芸对视,分明是奴婢,可看向裴芸的眼神却是不卑不亢,冰冷锐利。 可谁教她有资格,连太子都要礼待她三分。 毕竟,盛嬷嬷是先孝仁皇后的乳母,是在先皇后身边伺候了近四十年的老人。 先皇后薨,太子曾想在京郊置一处宅院,供盛嬷嬷安享晚年,可盛嬷嬷却拒了,而是自请留在京城,留在沈家,伺候六姑娘。 分明已过了那么多年,可再次见到盛嬷嬷,仍是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自裴芸骨子里漫出来。 谁让当年赐婚的圣旨降下,前往苍州教习裴芸规矩的正是这位盛嬷嬷。 或是历经两世,变了心态,从前一些事在裴芸的心中也逐渐明朗起来。 在苍州时,盛嬷嬷对她的过分严苛,或不仅仅是因着职责所在,而今想来,她因那位沈家二姑娘沈宁葭而生出的自卑起初正是拜这位老嬷嬷所赐。 那段日子,她记得她看到最多的是嬷嬷的皱眉和叹气,听的最多的便是那句“哪及沈二姑娘万分之一”。 裴芸甚至笃定,盛嬷嬷是厌她的! 几番举动好像在替沈宁葭出气,好似是她抢走了太子。 可裴芸至今想不通,她被赐婚时,沈宁葭已然过世两年,她入东宫也是皇命难违。 盛嬷嬷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针对于她呢?第21章第21章愿望是…不做这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