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居洲的瞳孔微微睁大,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只是呆呆的看着林泽生,像是在确定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泽生低头,他根本就不敢去看展居洲的眼睛:“小洲,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是想……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再告诉你。” 可是拖的越久他就越不敢说了。 “他掉到河里,我真的找了很久很久,专业的救援队沿着河岸搜了一个多月,可就是找不到他,搜救队的人说……那条河地形复杂,又连着江,找不到很正常……” 林泽生声音沙哑:“对不起,小洲,我尽力了……” 展居洲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的心在短短几秒内,从剧烈的疼痛到酸楚,再到最后变成无尽的麻木。 他失魂落魄,面色苍白的跌坐进了椅子里。 林泽生:“小洲,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展居洲脑子一片空白,他闷的要命,可一点都哭不出来,他忽然在这一刻觉得有点解脱。 他总在想,苏挽风在外面会不会被人欺负,天冷了有没有衣服穿会不会冷,饿极了怎么办,垃圾桶里的东西多脏啊…… 原来他点的担心都多余了。 苏挽风不会冷也不会饿了,他早就死了。 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走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给他。 真好啊,挽风,不用再受苦了,对吗? 展居洲低着脑袋,无声的缄默,林泽生就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陪了他许久很久。 他总觉得展居洲会大哭一场,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也不为过,可直到展居洲离开,他看到的始终都是一个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男人。 林泽生把展居洲送回了家,他担心展居洲想不开,坚持留下来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展居洲问他,苏挽风出事的那条河在哪里。 林泽生带他去了。 展居洲一个人站在河边上,看着流动翻涌的河水,就这么呆呆的站了一个下午。 林泽生眼睛一秒都不敢离开,他真怕展居洲会一头扎进去。 让他松口气的是,展居洲没做傻事,夜幕降临时,他转过身对林泽生点点头:“回去吧。” 有一瞬间林泽生以为他大概要放下苏挽风了。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愚蠢。 展居洲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谁也进不去的笼子里,变得愈加孤僻和沉默。他喜欢独自在没开灯的训练室里埋头训练,一整天就坐在那里,不停的敲键盘,谁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训练室里终日缭绕着散不去的香烟的呛人气息。 就连粉丝都发现了展居洲的异常。 这样的展居洲让林泽生和小孙很是着急,可展居洲拒绝任何人的靠近,除了训练,他们几乎找不到展居洲的人。 后来小孙偷偷跟踪他,才发现展居洲每晚都会去苏挽风出事的河边转转。 他会带着一束花,一块巧克力蛋糕,一瓶牛奶,有时候也会带一些稀奇好玩的东西,就放在河岸边,然后自己坐在石头上,像一座雕塑似的盯着河面发呆。 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展居洲总会在那里雷打不动的坐上一个小时,然后才回家。 小孙觉得,可能在展居洲的心里,还存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还在等苏挽风回家。 也许是老天感应到了什么,这一年的六月,发生了件大事。 夏沐风因为日日去展居洲家门口蹲人,被展居洲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林泽生收到通知赶过去的时候,夏沐风被打的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小孙从背后紧紧的抱着失去了控制的展居洲,不停的叫“展哥”,展居洲一只脚还在往夏沐风脑袋上踹—— 他赶紧冲过去,把夏沐风从地上拽起来,叫了救护车,给送去医院了。 小孙气的牙根痒痒:“还叫什么救护车,让他死了算了。” 展居洲目光猩红的盯着夏沐风,积压了小半年的情绪化为汹涌的恨意,几乎把他整个人淹没。 几个人回到屋里,林泽生才问:“究竟出什么事情了?你和夏沐风怎么会动起手?” 展居洲红着眼睛不说话,起身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孙把林泽生拉到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递给他看。 林泽生只看一眼脸色就苍白无比,赶紧把那些照片捂住了,压低了声音:“哪来的?” 小孙咬牙:“就……夏沐风给展哥送来的,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嫂子都走了,他还不放过嫂子……” 林泽生把照片一张张撕碎,皱眉:“你看着小洲,我去医院找夏沐风谈谈。” 展居洲现在这状态已经够差的了,夏沐风要是再这么阴魂不散的刺激展居洲,他真怕出什么大事。 林泽生去了医院找夏沐风,夏沐风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见到林泽生,笑着:“泽生哥。” 林泽生没想到这小孩心肠那么恶心,他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我有话直说了,那些照片,你从哪里得来的。” 夏沐风笑而不语。 林泽生恼怒:“夏沐风,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我告诉你,展居洲现在不正常,你要想以后安生过日子,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夏沐风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还是不说话。 林泽生笑:“行,不说是吧?你现在在T2战队吧,他们知道你是被我们队开除的吗?听说你还有不少粉丝呢。” 夏沐风脸色微微的僵硬了下。 林泽生:“小展不动你,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但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我不会和你客气,你今天要是不说,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一夜成名。” 夏沐风恶狠狠的盯着林泽生,最后说了个名字出来。 “我从展哥那里知道,苏挽风以前……做过那种工作,我就去查了查,就找到了买他的那个金主,他叫吕毅,这些照片是从那个男人手里拿的。” 林泽生:“地址。” 夏沐风想了想,说了个地址出来。 林泽生起身:“夏沐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 林泽生第二天就找到了吕毅,他要拿回这些照片的底片,然后把他销毁干净,苏挽风不在了,他不能让这种东西再留下来侮辱苏挽风。 吕毅大腹便便,一见到林泽生就笑:“哎,小伙子,你是苏挽风是什么人啊?” 林泽生皱眉:“朋友,总之我要拿回这些照片,你开个价吧。” 吕毅:“我又不缺钱。” 林泽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吕毅笑的一脸淫荡:“小伙子,不瞒你说,我挺喜欢苏挽风的,那小孩长的好看在床上又乖,怎么玩都不会反抗……” 林泽生攥紧了拳头。 吕毅:“这样,我不要钱,你让他再给我玩一次,我就把这些照片都给你们。” 林泽生气到浑身发抖:“你在胡说什么?” 吕毅:“别那么大反应嘛,反正我也没和他真的做什么……我只是用了点小玩具……” 林泽生听不下去了,他真想一拳砸在这畜生的脸上。 吕毅见他要走,急了:“哎,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林泽生眼神阴狠:“他死了,一年前就死了,你要是想玩,就早点死下去找他吧。” 吕毅皱眉:“一年前死了?不可能啊,我三个月前还见过他呢。” 林泽生脚步瞬间一僵,他扭过头,声音发抖:“什么?你见过他?” 吕毅:“是啊,他之前陪了我三四天,我一直没给他钱,他就过来找我要,我就给他了,也就……三个月前吧。我还问他,要不要继续和我玩玩呢,他没答应。” 林泽生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燃烧沸腾,“你确定没看错吗?确定吗!?” 吕毅:“怎么可能认错,认错了我也不可能把钱给他啊,哦对,还有个男人陪他一起来的……”第211章展居洲,你走吧 林泽生几乎是欣喜若狂,他这趟可真的没白来!居然让他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 有救了,小洲有救了啊! 林泽生急的满脑子都是汗:“你,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吕毅皱眉:“这个他没说,我还想问问你呢,不过和他来的那个男人,好像生病了,我听到他们说,拿了这笔钱要去夏城的骨科医院看病。” 林泽生激动的声音都在发抖:“夏城……夏城……” 苏挽风会在夏城吗? 他匆忙告别吕毅,回到车里就给展居洲打电话。 他一连打了七八个,对面才接通。 “喂?” 林泽生心脏“砰砰砰”的狂跳,声音打颤儿:“小洲,挽风没死,他没死!” 电话里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似是椅子砸在了地上一样,展居洲声音沙哑:“什么……你说什么?” 林泽生:“吕……有人见到了他,他可能现在在夏城,哎先不说了,我马上回去,我们先见面再说。” “泽生……”展居洲呼吸急促,声音裹挟着浓浓的不安和卑微的祈求:“你没骗我是吧?” 林泽生坚定道:“没有,小洲,你的挽风还活着,而且还有件事,见面再说吧。” 林泽生的这通电话让展居洲死寂了一年的心重新燃起了汹涌的烈火。在等待林泽生来的这段时间里,他有无数次奔去夏城找人的冲动。 挽风还活着…… 他真的还活着吗? 展居洲眼眶通红的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指尖微微颤抖,他不停的在心里祈祷,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他的一场梦。 这一年来,他经常梦见苏挽风。 梦见他在阳台上整理花草,梦见他和自己撒娇……可梦醒睁开眼,才发现这一切不过都是他的一场梦。 他怕了,怕林泽生骗他,怕他满怀希望的冲去夏城,却什么都没找到。 下午两点多,林泽生终于回来了。 展居洲匆忙的走到他面前,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林泽生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别着急,我已经联系夏城的朋友了,他们那边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们先去夏城等。” 展居洲点点头,神色机械:“……好。” 林泽生笑:“小洲,还有件事,挽风他和那个吕毅,可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性关系。” 展居洲皱眉,急促:“我不在乎这些!我……我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和别人发生性关系!我不在乎……” 他的眼睛红的触目惊心,声音哽咽:“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他好好活着,然后和我回家。” 这些话,他原本很久很久之前,就该告诉苏挽风了。 林泽生点头:“他会回来的,一定。” …… 夏城离这并不远,林泽生和展居洲两个人开着车,两个小时不到就赶到了目的地。 林泽生联系了在夏城的一个朋友,请他去各大骨科医院找人。 当晚他们就在酒店入住,展居洲睡不着,咬着根香烟在阳台看着沉沉的夜色发呆。 林泽生端了一份晚饭进来:“小洲,吃些东西吧。” 展居洲:“我吃不下。” 林泽生皱眉:“吃点吧,明天还要出去找挽风呢。” 展居洲摇头:“我真的吃不下。” 他满脑子都是苏挽风的身影,只想快点找到他,看看这一年他过的到底好不好。 “你怎么会来夏城呢?你说他去找了吕毅拿钱,是不是说明他精神恢复正常了……” 林泽生见他慌里慌张的模样,叹了口气:“小洲,你冷静点,你这样就是见到挽风,也会吓着他的。” 展居洲愣了下,转身进了浴室。 镜子里那张脸显得苍白又憔悴,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头发长了不少,下巴上也冒了些胡渣,眼窝乌青,乍一看有点像三十多岁的人,老了不少。 展居洲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这鬼样子还怎么见挽风? 他简单清理了下自己,确定这张脸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太大差别,才略略松口气。 “泽生,我这样……还行吧?” 林泽生瞥了眼紧张的展居洲:“嗯,挺帅的。” 他没有告诉展居洲,陪苏挽风去拿钱的还有个男人,而且听吕毅的意思,苏挽风是为了给那个男人治病才去拿回那两百万的。 那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和苏挽风又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能让苏挽风回去找金主拿钱,想想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他…… 算了,还是暂时不告诉展居洲的好,免得他今天连觉都睡不着。 林泽生那个朋友办事挺麻利,第二天下午就查到了消息。 “泽生,我给你问到了啊,两个月前吧,有个叫言文宇的男人在市立骨科医院做过骨癌手术,当时医院这边填的紧急联系人就是你说的那个苏挽风,言文宇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出院了,这边查不到他的家庭住址,只有苏挽风留的电话号码。我马上发到你手机上。” 林泽生千恩万谢:“谢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拿到电话号码后,林泽生转头就告诉了展居洲,展居洲盯着那串陌生的数字,满眼都是紧张和不安。 林泽生笑了:“打啊,你搁这别扭什么呢?” 展居洲满手心都是汗,“你……你帮我打。” 他怕接电话的根本不是苏挽风,又怕是苏挽风,他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泽生接过手机,拨通那串号码。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个温和细小的男人的声音:“喂,你好。” 林泽生心头一喜,这声音可不是苏挽风吗?! 他真的还活着! 林泽生给展居洲飞了个眼神,然后才道:“挽风,我是林泽生,好久……没联系了。” 电话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展居洲焦急的走到林泽生的面前,急的额头冒汗。 林泽生干脆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了桌上:“挽风,我和小洲一直都在找你。抱歉,我找人从医院那边要了你的电话号码。” 又是漫长的沉默,电话里才终于有了回应:“……没关系的,泽生哥,本来……也应该联系你们,说一声我没事的。” 展居洲的眼睛瞬间染红了。 是挽风的声音…… 他沉沉的喘了好几口气,“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