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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第1页)

  “管不到。”陈沐搁下军府的书信,笑道:“但要管,叶公知道为何南洋诸国对我朝皇帝信服,就连国君交替都要遣使来请皇帝册封么?”  北洋军府衙门不算安静,虽然并不吵闹,但当步兵校场旗军放铳时总能听见一点声响,人们曾因炮术校场距离过近而提醒陈沐,不过被他以提醒军官勿忘战事而回绝,以至于如今在军府衙门办公时常觉得战场就在附近。  又是一阵铳响,叶梦熊皱着眉头,他还真没细想过诸国为何会恭敬大明天子,仔细思索半天,说出耐人寻味的四字,道:“祖宗遗德。”  人们希望自己更有道德,但世界运行的本质大多时候是残酷的——元朝发兵打过大多数国家,三宝公下西洋的庞大舰队向半个天下宣告中国鼎革,建立了全新的华夷秩序。  “下官并非说不应册封,陈帅应当知道我的,同僚多言男兆文质好战。”叶梦熊自嘲着说着他因阻止议和而受贬的经历,道:“对待不臣之人,自应发兵讨伐,可朝廷的心腹大患应当在北方!”  “就算再被贬一次,十次!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议和设口市的初衷是以议和休养生息再待战事,如今朝臣皆以为北虏之患已经消弭,边事废弛。”  “如今人们只将目光投向海外,人人追逐富贵却忘了北疆,东洋封国必会引起战端,抽调国力投向海外,重金抚虏的招安政策非长久之计,难道似陈帅这样的清醒之人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沐没有说话,他只是想起了海瑞,想起海瑞说他父亲死在倭患之中,南倭北虏不过区区四字,却重过千斤。  他们是受过南倭北虏之害的一代人,于国家而言,就像是被割了一道伤口,伤口会愈合,可这疤还在那,只有到这代人都入土了才会慢慢淡去。  也只有他们,才会在怀揣这种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力量。  “我们与北方打了很久,九边军将岁费米粮八百万石,我当然希望一绝后患,在军事上解决北方祸患,过去中原之国是有过先例的,汉朝曾将匈奴人驱赶向西边,唐朝边军时常出塞,但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并非是我军将不强,不敢与之搏命,实在是没有余力组织一场大规模陆上远征,而再次开展,可不是单单一场远征就能解决。”  “朝廷一年岁入,九边军费与宗室禄米花去大半,我拟向大东洋远航万里,备军士两年兵粮才止三十万石;要打一场一绝北方后患的大阵仗,九边兵齐出,各地动员要民夫百万,行军板升的路耗就要百万石米粮。”  “要朝廷拿出粮食不难,但这要打空三年国力,现在看来打也未必能赢。”陈沐微微抿嘴,抬手点在桌案上道:“不如先把问题解决掉,南洋已有成效,内阁前番来信,欲在天下通行变法后即着手向海外新明等地转封藩王,如此一来荡清沉疴,我国力必将强盛,谁都不敢作乱。”  “其实对北疆,我有别的想法,我们未必非要做敌人,在日本有个故事,三个家族领地相近,既要向外开拓,又担忧腹背受敌,因此相互联盟;在我国更早的时候,更有尊王攘夷之说,尊崇周王室,诸侯不兼并,侵夺外夷地。”  陈沐探出手来,道:“古人云王者无外,我们与北方强邻一直有很深的交际,他过不下去便要我打,我过不下去也要打他,只不过我们一直过得很好,所以战争很少停息,但如果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我招募过他们的人为我作战,俺答与各部酋长也乐于如此,他现在是我们的顺义王,各部首领都是都督同知,但我们没有管辖他们的能力,为何不想办法真的治理他们,真的让他们成为我们的都督同知?俺答也是尊崇大明天子的,即使有人不尊崇,北洋军的镇朔将军也能教他礼义。”  “我希望让蒙古骑兵与女真勇士在天津乘船出海远赴亚墨利加成为常态,更希望他们在那边得到天子的封地,不愿得到封地的人也能带着财富回到大明的漠北都指挥使司,让普天之下流传大明勇士四海为家的传说。”  “生逢此时,我等都受过时代的刺激,也许叶公与南洋的海公受到南倭北虏的屈辱会影响一生,我也一样,但不是南倭北虏。”  陈沐的眼神有一个瞬间变得狠历,不过接着又温和如初。  他轻轻笑着,语气平淡:“在紫禁城,先帝舍不得吃馅饼。”  “也许他不是舍不得,只是像寻常百姓般抱怨宫里的东西太贵,但我看见了,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先帝想要的天下是什么模样,只知道不论今后是什么模样,后人都会说这一切奠定在先帝掌国之时,叶公说皇帝的诏令在大洋那边没用?对的,现在还没有用,因为我们在那片从未涉足的土地上没有法理。”  陈沐不再说话,放在桌案上的拳头微微攥紧。  世上本无法理,直到有了第一个拳头大的人。  “那是因为陈某还没去。”第六十一章海盗  爪哇岛,尽管岛上二三百万人口中汉人尚占不到百分之一,但这座岛的名字却从万历二年起便叫做唐民岛。  自南洋大臣在此设立总督,这里成为明朝海外飞地,享紧邻马六甲海峡之地利,尽管岛上各部落首领在林阿凤走后依然纷争不断,甚至在明朝火器流入后更加剧战斗的形势,但这依然不能阻碍此地逐渐繁荣并形成独有的近海商业文化。  岛屿最西段紧邻这个时代被称作‘金州’的苏门答腊的土城名叫凤凰城,土城炮楼上是林凤一贯飞扬跋扈的笔迹。  即使门前那些手持长矛背负鸟铳的守城军兵穿上卫所军的蓝布铆钉罩甲,头上戴着勇字盔,也依然不能掩去他们身上属于海寇的气质。  这座岛屿自林阿凤奉陈沐之命从东打到西,一度成为整个天下规模最大的海盗岛,即使在林道乾接掌唐民岛总督之位也是一样——林道乾也是海盗。  而且还是海盗总督。  殷正茂胸前扣着南洋出产的将帅胸甲,铁臂缚下的手臂按于腰间剑柄,他并未命令水军登陆,也没有下船进入这座看上去衰落且毫无气度的土城。  西洋舰队的旗舰广西在凤凰港外浅海停泊,这艘南洋卫船厂新造两千料战舰比六丁六甲还长出半个船头,三层火炮甲板陈布大量重炮。  这艘西洋大臣旗舰原定为南洋卫所能造最优秀的两千五百料重炮战舰,是要调往南洋大臣旗舰代替赤海补充海上力量的,被殷正茂向高拱要来,充入西洋舰队,本该在四个月前下水,不过被船主殷正茂下令整改船形制,硬生生砍掉五百料,才有如今模样。  因为殷正茂不知从哪听说,南洋卫造船厂接了制造万历舰与南塘舰的使命,其中南塘舰为两千料、万历舰为两千五百料,所以……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头不可多得的海上巨兽。  此时此刻,殷正茂正看着唐民岛总督林道乾腰胯长剑称小舟自海港缓缓划向大船,大帅张元勋将望远镜递给殷正茂,道:“殷公,他面如食屎,林阿凤估计没回来。”  张元勋也不是小人物,十五岁中秀才,十六岁其父海门卫军官张恺散家资聚兵以御倭寇力战而亡,十七岁袭海门卫百户,自此抗倭以报父仇,转战浙江福建二省沿海,镇守福建时官军同曾一本屡战屡败,他主动请缨六次交锋皆胜,烧毁烧沉敌舰三百,后随殷正茂用兵广西。  如今本是功成身退之时,逢殷正茂任西洋大臣,调两广诸将从征西洋。  至于林道乾……他很难不‘面如食屎’,同这些朝廷大员打交道,也就陈沐一系人马勉强不让他害怕担忧。  但除了陈沐一系人马,别管是执掌两广曾劝降过自己的殷正茂,还是过去在福建带兵跟自己既是交手之敌也有同僚之谊的张元勋一系,对林道乾来说——能不见最好,但凡有事最好也写信,偏偏如今碍于官职让他不得不见,脸上哪里能开心的起来?  这帮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要了自己性命!  凤凰城上几座炮楼的火炮都对准广西舰了。  “谅他也不敢回来!”  老两广总督原本就冷若寒霜的脸猛地瞪大眼睛,深吸几口气这才稍有平复,见林道乾已至船下,沉声道:“将唐民总督接上来。”  说罢便抬腿走到船首,提起林阿凤,心绪犹自翻涌难平。  “下官林道乾,拜见西洋殷公!”林道乾上船后可就没了那副臭脸,像过去从未发生过不愉快般行拜礼后拱手道:“军校远道而来,何不入城稍事歇息,署中已备下酒宴,虽然穷苦之地寡淡,却也好过海上漂泊,也能稍稍宽慰在下未能远迎大帅的过错。”  “虚伪客套的话就免了吧,林总督,跟老夫喝酒难道不难受?”殷正茂耸肩冷笑一声,摆手道:“林阿凤,自三月之后不曾入过凤凰港?”  听到这儿,林道乾的心头突然就舒坦了——太棒了!这帮瘟神不是来找自己的!  “没有,林首领上次回来还是一月,在港口修补战船,购置了大量粮草军械,启程向西走了。”林道乾说了一句,这才敢抬头看殷正茂的表情,道:“林首领是哪里触怒殷公了?他走的时候还说是因为西洋军府出马六甲,担心惹上麻烦,要收兵自狮子国离开……他没走?”  “没走倒好了!”  殷正茂提起林凤无半分好气,但他又不愿与林道乾细说。  这半年陈沐在北方秣兵历马,他在马六甲也没闲着,因为两广有他现成的旧部,兵力调集比北方容易,西洋事务难点一在于对马六甲以西的事情全无了解,因此一直在布置战略。  说起来第二个难点反而更困难,东西二洋其实都是在用南洋的余力组建班底,陈沐倚靠京运与北洋衙门新设之利,有财力;西洋殷正茂则取南洋造械之力,船炮、军卒都已齐备,唯独没钱。  出洋之前觉得二十万两挺多,但西洋军府一经设立哪儿哪儿都是钱,马六甲的赋税又是南洋高拱的地盘,他吃不到已经下锅的肉,只能另辟财源。  因此殷正茂的战略为以马六甲、狮子国、缅甸形成三角贸易,自狮子国购入其盛产的宝石,至缅甸大批购入粮食,两条商路通马六甲送入国中变成银两,以供给西洋军府更大的开拓——本来是挺好的事,西洋军府财力问题解决,国中也能得到更多粮食。  可这事被林阿凤坏了。  林阿凤从狮子国离开之前,不知以何样手段取走国中接近七成宝石,而且没给钱——他说后面朝廷的西洋大臣会来给钱,狮子国王还真信了!  还有缅甸旁边的阿拉干国,那边本来海军雇佣了一支葡萄牙人,在海上拥有让过去莽应龙都忌惮的力量,结果在林阿凤临离开这片海域之前,他们的船队被挂着林字船帆的海船劫掠一空,海盗冲到陆地上掠夺当地百姓两千有余,焚毁沿海三座港口。  葡萄牙人还以为明朝和他们开战,果阿将明国商贾关押,整军待战。  局面被他搞得一团糟,林阿凤却就此消失了。  殷正茂什么事都不必做了,只给林阿凤擦屁股就够了!  “找你来不光为此事,老夫手下没有同葡夷打交道的人才,请你去趟果阿,让他们放了商贾。”提起这事,殷正茂也是万分无奈,道:“他们不信林阿凤是海盗。”  “跟他们解释清楚,那只是海盗,不是官军——若非老夫身兼朝廷开拓西洋之责,真想让舰队过去让他们知道明军与海盗的区别。”第六十二章异乡  “土地!看见土地了!”  暴雨过后一望无际的海面上风平浪静,近月未见到土地的海盗瞭望手在桅杆上高声叫喊,一众模样狼狈的水手趴在船头向远方极力望着,没有望远镜却只能望见海天一色。  林阿凤推开几个挡在前面的水手,一边搓着脖颈后的小泥球一边掏出望远镜向前方望去,在看到陆地后又立即奔回船舱,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寻出几幅地图铺在甲板,挥手将着上一应笔记、路线记录倒在图上,寻觅着船队的确切位置。  翻在甲板上的地图不单有万历二年天下舆图,还有标注着外国文字的地图,林凤有些能看懂、有些看不懂,但图大致都差不多,对照着总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再加上他的航线记录——他知道自己在那。  “木骨,都束?”  在他摇晃的旗舰之后,是海上逶迤而庞大的船队,七十余条三桅大船,其中多为福船,十七艘八百料大舰为涂蓝漆的林氏飞鲨,余者为白槽、乌槽福船。  除了这些本土舰船,还有属于葡萄牙人的卡拉维尔、克拉克,还有萨菲王朝的桨帆船——上面载满了他的战利品,尤其能装载巨量货物的克拉克帆船,更是远远地吊在海上绵延数里的舰队末尾。  船长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是紧随旗舰旁的飞鲨船长庄公跳板过来,他看见林阿凤毫无形象地跪在海图上,连忙在身体闪向一旁跪坐下来,面容严肃地低头道:“主公,瞭望手看见陆地,不过似乎并非木骨都束,像是大岛。”  木骨都束即是摩加迪沙,那一直是非洲沿岸最大的贸易港,自郑和船队抵达此地,时常有海商载瓷器贩至此处,林阿凤到这来也不例外。  他要补充水粮、修补战船,也要把庞大的战利品卖掉,还想在附近抢一片土地作为短暂的栖息地。  “岛?”  专注的林阿凤未被船舱外水手的喧嚣呐喊影响,却因庄公轻声提醒而转过头来,他缓缓点头,接着在海图与笔记上寻觅,随意地说道:“无妨,即便不是木骨都束离得也不远,命飞鲨满帆散开,探查沿海。”  “听说非洲沿海是葡夷的地盘,不要掉以轻心。”  林阿凤的航行比先前包括郑和在内的所有船队都要困哪,因为他们并不是沿着海岸线一路航行过来,而是在莫卧儿与萨菲边境沿海一路向西南航行,航路上他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阿拉干人、葡萄牙人、莫卧儿人、波斯人,商船、军舰,哪个国家的什么人都无所谓。  起初出马六甲的明国商船很乐意与一支如此庞大的明船队同行,甚至有商贾打算改变原有的航线,跟着林阿凤向更远的地方做买卖,却没想到林阿凤除了明船不抢,不要说海上所有船都是他的猎物,一旦海船有所抵抗给他带来些许伤亡,连就近的沿海港口都要遭殃。  在小西洋,林阿凤的舰队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商船能阻挡他的抢夺,一直到船队越走越深,遭到两个庞大帝国海军追击,加之沿海诸多港口已经警戒让他不再那么容易得手,这才一路向西南航去。  他毕竟只是无依无靠的海盗,即使船队庞大战力雄厚,没有港口就像无根浮萍,突袭战别人胜不过他,可一旦进入常规海战,他总是要落败的,倒不如直接跑远些。  跟他转了半个小西洋的商贾们硬是一次生意都没做成,但凡沿途有利可图的港口,能烧的被烧了、能抢的被抢了,不能抢的也不会任由明船靠港,反倒最后同林阿凤做了买卖。  林凤用战利缴获的那些没什么大用处的战船抵了商队许多货物。  看见陆地与踏上陆地,对林凤来说意味着两个时辰,让海盗们失望的是,他们发现的的确是一座岛屿。  傍晚时分,在得知岛屿沿海东北部没有任何港口,仅存几个类似渔村的聚落,他们找到了合适的海湾停靠船舰,大部队自海湾将船上粮食与货物从散发着难闻潮湿气味的船上搬下,另派两艘飞鲨船带桨帆船自登陆地分开探去。  “航行三日,没有相遇便返航。”  “这座岛不用多大,只要有方圆百里,够我等吃住即可。”  搬运货物一直持续到夜里,林凤的人不做这些事,出苦力的都是各地港口被攻陷后抢掠、海战俘虏来的异乡人,这些人如今接近三千之巨,成为他们远航中最大的不安因素,海盗里几个首领都希望林阿凤能找个地方把他们丢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浪费口粮,首领要想想,万一木骨都束也不能让我们停靠呢,还要攻陷还要抢。”  琼州海盗头目李茂这一个多月来没少受罪,在同莫卧儿帝国海军的遭遇战中他的船舰在炮战中被击伤,恼怒的李茂驾船撞折一条桨帆战船后陷入同敌军白刃战,同人格斗海盗头子未落下风,却在船舰受到撞击时被移位的火炮撞伤胳膊,左臂现在还绑着夹板吊在脖子上。  说着,李茂转头对施和、苏大等海盗首领笑道:“跟林首领出海一次,老子从未觉得如此畅快,不过此时也觉得金银累人啊!”  一众海盗首领哄堂大笑,林凤也仰头笑着,抬手挑着篝火道:“是啊,战利无处可卖,如今已成累赘,木骨都束亦不知能否与我通商易货,如不易……那是个大港口,能易货最好,如不能,将之烧掠,要比我们现在的战利所获还多!”  “嚯!”施和惊出一声,拍腿道:“那还易什么货,直接抢了不是更好?”  同李茂为琼州人的苏大嘲笑地捡起石子朝施和玩笑地丢出去,道:“再抢,你船上还有地方放货么,我们这是没了!”  施和向海岸边上火把光亮映照下依然吃力搬运货物的人道:“把那些人丢下,还能放很多货。”  “人,不丢。”  林凤挑动篝火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扫过一众海盗首领,在沙滩上画了个圈,道:“我们离木骨都束不远了,得罪了殷正茂马六甲一时半会回不去,各路兵丁只有六千余,炮弹铳弹战船漏洞甲具损耗,都要修补。”  “木骨都束若能通商,这些人在这给我们种地修船,让他们做工匠船匠,如果不能通商。”  林阿凤深吸口气又快速吐出,将木柴丢进火中,伴着火星升起,他说道:“打下来,招兵买马造船造炮!”第六十三章四王  仅仅用了一昼夜,比寻常战船快上一倍的两艘飞鲨便将海岛环行一周,返航停靠在登陆的岸边,那里已经被海盗立出石碑——西大城。  林凤派人招来本地土人,想要问出这里距木骨都束还有多远,又该向哪个方向航行,不过言语不通连别人的名字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只在他将手指向脚下踩着的土地时,勉强听原住民说出一个词汇。  “黑打布。”  这个名字并不是那么好听,林凤不但给这里改了名字,还要让原住民也改名,从各地村庄弄来十几个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让海盗们教他们说明朝官话。  “从海图上向西走应该是一片大陆地,这很热,我等并未偏航太远。”  林凤光着膀子,脑袋上歪歪斜斜扣着斗笠,在搭出的草木棚屋里指着桌上海图向手下几名船长道:“非洲还在西边,我们必须要找到木骨都束,古籍上说,此国盛产良铁——有铁就有兵器有铳炮,此时我等首要之事,为派遣最快的飞鲨,向西航行寻找陆地!”  “岛上的人也不要闲着,修造屋舍筹备防务。”  一片崭新的土地,林阿凤将长发随意挽在脑后以绸布系着,带着胸中满怀激荡拍手道:“我们在此大干一场!”  几名早已称名于南洋的海寇头子各个颔首,唯有李茂露出思索神情,左顾右盼后皱眉小心问道:“林佬,听你意思,没打算返航回去?”  诸多首领也反应过来,林阿凤的意思是要在这边筑城设港,不是一年半载不打算回去,而是从头到尾没提到过回闽广这茬,引人面面相觑。  其中施和最觉得无所谓,他心里和林道乾比较像,对明朝官吏充满着不信任,对他来说离南洋、西洋越远越好,如今这个地方正合他意,笑道:“听起来首领是不打算回去了。”  “诸位雄威海上,于国中沿海兴风作浪,我等聚集之前,哪个没攻陷过坚城巨郭?尔等难道就打算做一辈子海寇?陈帅说过一句话,让林某一直记挂,他是唯一一个把咱这些海上巨寇也当作大明子民的朝廷大员。”  “他说我大明诸多海上豪杰,除了被打死的曾三老没一个死在海上,不是死于内讧,就是年老力衰心生迟暮之时上岸被朝廷擒杀了。”  “我等虽不过万众,却全民皆兵,兼大舶重炮,海外满者伯夷者不过数千人亦敢称国,我等攻城略地所向无敌,难道还不能称王吗?”  “称,称王?”  这就太夸张了,几个海盗首领面面相觑,这就太夸张了。  他们的船队虽大,战力虽高,汉人却才不过四千余,几百个倭人,上千吕宋、马来人、缅甸人,还有途中收编、掳掠来的莫卧儿突厥、萨菲波斯以及葡萄牙人,这么一支编制混乱的亚洲海盗联合舰队,能顾住内部纷乱的派系就已非常勉强,现在说要划地称王?  确实太有吸引力了!  李茂气势矮了三分,说话也不敢那么随意,面上苦涩地像个老农,道:“这太草率了,别人不管,咱闽人广人,哪个做王?更别说还有其他诸国人,各个船头,建国称王谈何容易?”  林凤的话中意思在场没人听不懂,现在肯定是要林凤称王,他手下汇聚着所有福建海盗,其部下庄公还掌握一支悍不畏死的倭寇,一家独大,而且名义上也是闽广海寇总首领。  但问题在于其他首领都不是福建佬,李茂、苏大、施和,都是广东人,就连汉人之间的事都弄不清楚,更别说言语不通全靠勉强听命行事的别人了。  施和瞥了李茂一眼,道:“林佬要称王不难,兄弟一个响头拜这你就是大王了,但然后呢,不回马六甲,现在岛上有水,但粮食不足,我看了岛民种的地那是一塌糊涂,辎重还够四个月,要么把木骨都束打下来,要么派粮船回航唐民岛。”  “可回去的船再过来能不能找着咱还得两说。”  施和其实本来也想在班诗兰城称王的,不过后来见到陈沐的南洋舰队就熄了这心思,不阴不阳地说道:“依我看,称王的事不及,咱先把吃食解决了——再谈也不迟。”  林凤端坐椅上,两手在桌上交叉,目光一一扫过,面上不见丝毫不喜,语气平淡地问道:“还有谁要说什么,没了?”  “首先约法,第一,不回大明了,今后我等也像先前,共同议事;第二,不论走到哪,称什么,不称帝,共尊大明天子正朔自比藩王;第三,大明商船不攻不抢;违背三法,群起而攻。”  说罢,林阿凤抬手一一指向几人,自李茂起,苏大、施和,最后是自己,依次道:“儋王、琼王、广王,闽王,从今往后,四王共治。”  就在三个海寇首领还未反应过来时,林阿凤已展开舆图,以手作笔在图上划出两条线来,道:“以西大城为东界,四王向西开拓,直至东洋陈帅的亚墨利加,在他们到来之前,攻略城池夺取货物、招募百姓。”  “待飞鲨向西探明木骨都束所在,即分兵扮作商贾混入城中一批一批贩卖货物,购置粮食运回岛上,同时要派遣船队在东面海域巡行,敌船暂时能避开就避开,专寻明船。殷正茂已至西洋,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有商船通过此处,同他们相约自缅甸运送辎重。”  “等商贾来了,我们也派船出海行去缅甸,如此一来,西大城很快就能繁荣起来。”  三个海寇首领舒心了,四王共治,如此一来就不怕朝林凤磕头了,虽然心里认同林凤是他们的总首领,但一想到林凤称王却要他们顶礼膜拜终于有些不快,但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问题了。  就在几人点头之际,林凤抬起一指道:“还有一点,我等四人切记不得相攻,攻则四散,纵然今后相互之间遇到麻烦不能合算,那就向西扩张,广袤的海洋等待我等去征服。”  “理应如此!”  琼州出身早年就和葡萄牙人交战过的施和开口大笑,探手攀上桌案,手掌覆盖住欧罗巴那片区域,道:“葡夷远渡大海抢掠老子的家乡,总有一天我会抢回去,百倍千倍地抢回去!”第六十四章通缉  在遥远的阿拉伯海上,一群飘扬渡海的东亚海盗找到一座岛屿,并将岛屿作为其拓展事业的基地,大兴土木。  潮湿而炎热的空气炙烤着这的一切,蒸腾而起的热气让林凤从窗子向远方海岸上劳作的人们望去,目力所过之处都微微扭曲。  “林佬,海图测距并非难事,只不过要请以将军航行图,就是船长的记录给我,我能将西大城与狮子国连至一处,并测出距离。”  林凤眼前立着一个年轻人,留着一头与明人不同的利落短发,眉目清秀端正,只不过额角带着烧伤的疤痕破了相,下身长裤向上卷至膝盖,腰间用倭人佩刀的粗布腰围卡着一柄短手铳,上身单穿一件西洋人的白色衬衣,能看出健美的身体轮廓。  林凤没有直接答应,皱眉道:“我记得你,叫杨七,是庄公船上的炮队长——怎么,你还会测海图,什么时候倭人也会这个技术了?”  三五百里的测算,他们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海盗船长没有不会的,但此次航行,尤其在同莫卧儿在孟加拉湾一战后他们没有再沿岸航行,距离、角度上的事,就不是他们这些海盗头子能弄明白的了。  眼前这个杨七让林凤印象很深,这是个多才多艺的倭人,去年在凤凰城加入到庄公麾下,打放鸟铳最为精绝,亦擅发炮击敌,从未见他近身格斗,但看身板应当不差。  给林凤印象深刻是因为在前些时候专门赏给他白银三百两——在与莫卧儿的战事中,这个叫杨七的倭人曾操控重炮击沉敌军一条桨帆大船。  杨七并不答话,返身将屋门关上,引得一旁侍立的庄公将手落在腰间倭刀长柄,接着却见杨七向二人拜下,抱拳道:“在下因被闽广及南洋军府通缉,不得已隐姓埋名,还望林佬、庄佬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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