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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第1页)

  陈沐回忆着沙盘上被选取的登陆海岸,嘴角露出难以隐去的喜意。  大明朝也将在那边占据一席之地!第一百零一章新船  京运货物在大沽口旗军的看护下自海船卸下,装至漕船,自卫河驶向天津。  即将到来的远航筹备令北洋军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自运河送来军府的各式原料源源不断,在北洋军器局被加工为可用军备。  “剩下的时间不多,怎么样,给你放个长假,回福建老家一趟?”  北洋衙门后院,属于陈沐的府邸中,英姿勃发的杨廷相被陈沐请来,“你出海一年多,本该让你多休息一段,不过东征在即,舰队需要你来领航,现在回去,过些日子等军府最后的筹备做好,就要启程了——我听说,你最近都在北洋造船厂与工匠同吃同住?”  说起来,自南洋京运船抵达,正与北洋议出征事宜撞在一起,陈沐一直没顾上管杨廷相,等他突然想起来一打听,却听说杨廷相一直都钻在北洋造船厂里。  北洋造船厂名字很大,陈沐这座造船厂的定位也很大,是专造千料以上大战舰的船厂。  早在建厂之初,便从香山、南洋等地调来一批熟练的老造船匠,并以徭役招来许多工匠学徒,修造十二座长达十八丈的干船坞。  但到底修成时日尚短,如今修造的十二条千料赤海级战舰才刚刚开始,况且这种大舰需要工料远超寻常船舰,预计最早的下水时间为今年秋末,如果入冬还未早好,就会拖延至来年春季。  “下官多谢陈帅好意,不过,在下更愿在造船厂待到舰队起航。”杨廷相身上有从容不迫的气质,端着瓷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这才看向陈沐拱手道:“此次远航西国,在海上漂泊足有一年,在下最多时间都在筹谋新式战舰,陈帅也知道。”  说着,杨廷相内敛地笑了一下,道:“在下于海军讲武堂学的是战船科,父兄皆为匠人,还有因匠艺高超幸入王府担任长史的祖先,深感匠人不知兵事、军人不知匠事的苦恼,想要为朝廷设计一种更加适合当今海战的战船形制。”  更加适合,当今海战的战船形制?  “君瓒以为,鲨船,已不合用了?”  赛驴公突然非常同情阁老与戚帅,他常常会像杨廷相当下的模样,甚至一模一样的语气,在张居正、戚继光面前,提出自己的改良。  真的是……不招人喜欢呀!  “陈帅多虑了,在下的意思并非鲨船已不合用,相反,在下此次出使西国,途中见到诸多番夷大舰,他们国家贫穷靠近海上,只能靠海事来取得所需,即便如此,鲨船也并不比在下所见任何一种船舰形制弱势。”  “自陈帅起,易水师为海军,制镇朔将军炮与鲨船,弱火船而重炮战,以纵阵舷炮齐射,所攻者无不破,是为天下间一等一的优秀战舰。”  陈沐缓缓颔首听着,在他心里鲨船未必有那么优秀,但对大明来说是改变海战形式的划时代制式战舰。  同样,他也听出杨廷相的意思,人家肯定是发现问题才这么说,因此他干脆说道:“但是?”  杨廷相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出陈沐并没着急,道:“但鲨船所适宜的依然是近海战事,不论是闽广渔民手中的百料小鲨船,还是五百料大鲨船,亦或更大的赤海级、六丁六甲级,有限甲板大小装备更多的火炮……承载水兵少,船舱拥挤不堪,没有货仓。”  “一艘千料赤海级战舰可装备二十至四十门火炮,承载一个甚至两个百户的兵力,船舰所载水粮仅够水卒吃用十五日,船舱狭小却要挤入更多水卒,有限的火药仓堆满炮弹与火药,除此之外船上再无空间。”  “在南洋,航行十五日足够让船队巡行沿海,自南洋卫起航,苏禄、吕宋、婆罗洲皆可航至,沿途各地皆能补给,再为合适不过;但每逢远航,便要准备粮船,如此次东征,在下听说军府要为每个百户准备三艘四百料粮船。”  “更多粮船,需要更多优秀船长,还要承担更大船舰漂没的风险,但好在还有船炮多的优势;但那是过去船上装备五斤镇朔将军炮的时候,如今我等所临之敌为西夷、葡夷那些大舰大船,大多数时候五斤炮已不能击穿敌船船壳。”  “赤海级战舰在装备四十门船炮时,一多半都是五斤炮,甚至还掺杂众多二斤小炮;若换成十斤炮与五斤炮,则仅可装备八门十斤、十八门五斤,若换成我铸炮厂所铸二十斤重炮与十斤炮混用,则只能装六门重炮,十二门十斤炮……这并非是因为船装不下,而是船舱没有盛放更多颗炮弹的地方。”  镇朔将军使用三十三倍径,本身就又长又重,而炮弹越大,炮弹越重,火炮也越重。  陈沐缓缓点头,杨廷相抓住了鲨船强大战斗力的关键,是因为他们的船牺牲了载货以及所使火炮相对更小的原因。  “你说的有道理,毕竟在设计鲨船的时候,我们只有二斤炮与五斤炮,后来的发展太快了——你的打算是什么,让我看看。”  在杨廷相带回的西班牙大船船图上,那艘粗略估计为三千至四千料规格的大舰仅仅装备三十余门火炮,但那三十门火炮与赤海舰四十门火炮不同,其船首最大的重炮口径六寸,依照明制来算,那是使用超过四十斤炮弹的重炮。  即使普通的船首炮,依然能与大明二十斤重炮相匹。  不过也许是林来海战取得几乎歼灭的战果,西班牙人似乎并未吃到舷炮齐射的教训,他们最重视的依然是船首炮。  “在下还并未将船图设计好,但大致方向已有,主要是增加水线宽度与货仓,减少运载水兵,减少火炮数量、增加火炮重量,还有厕所。”杨廷相说着露出笑容,道:“船上没有厕所,西人船舰在船舷外的回廊很好,可以用来布置几处厕所,可有效改善远途航行的环境啊。”  就在这时,职守武弁入堂内报道:“大帅,杜千户回来了。”  杜千户是杜松,他领家丁官居千户,被陈沐派到北京打探朝中消息。  在得到陈沐准许后,不过片刻杜松入内,看了一眼杨廷相,向陈沐小声耳语。  “帅爷,阁老父亲,过世了。”第一百零二章奏疏  自张居正父亲过世的消息传开,短短数日之后,事情发展太快,以至于接近失控。  张居正处两难之间,他可以不动声色,但冯保是绝对坐不住的,紧随其后的便是感觉要丢掉主心骨的李太后。  自然而然,待到张居正向朝廷上表去职回乡守孝的时候,皇帝便下诏夺情,张居正几次婉拒,最后便顺水推舟地接受,谁都很难说清这究竟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双簧戏,还是半推半就之间的横下心。  至少在陈沐看来,张居正起初想要回乡守孝的决心还是很坚定的。  历朝历代,皆推崇以孝治天下,哪怕是张居正,也不敢开这个口,更何况他也是读书人,对这些纲常礼法人之常情不能免俗。  倘若张居正生得早些,不守孝也没关系,但就在几十年前,《临江仙》作者杨慎的父亲历仕四朝的首辅杨廷和也曾经历夺情,任凭皇帝如何挽留,放下大权回乡守孝三年,被引为楷模。  人们常常会拿张居正与杨廷和对比,因为那也是一位革除旧弊的改革家,而且得罪的仇家不比张居正少,当年甚至有人打算在杨廷和上朝的路上刺杀他。  皇帝为夺情下的第一道诏书,是:“准过七七,不随朝。”  这道诏书,是让他在北京府邸设灵堂,四十九天不必上朝。  紧跟着,在张居正上本推辞后,下了第二道诏书:“朕冲年垂拱仰成,顷刻离卿不得,安能远待三年?”  其实远在天津北洋的陈沐觉得,此时此刻,张居正回乡守孝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选择。  天下间,有藏匿良田的,被清丈田亩揪出来;有上下其手的,被一条鞭法制止了;有浑噩渎职的,被考成法逼疯了。  再加上明争暗斗争权夺利,他得罪了太多人,还有谁能站在他身边呢?  见风使舵人如果在利益交换中对他有益处,他也会用,但看不起。  神中年的看不起向来不是藏在背地里说坏话,他会真的在明面上看不起,这些人即使受过提拔也不会与他站在一起。  能剩下的,只有那些足够正直、为国的大臣。  偏偏这一次,这些传统的读书人都会反对夺情,这会使他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  一直以来张居正很有政治才华,深谙斗争手段,可这一次与他从前的一切斗争都不同,备受非议的尴尬处境让他不能像过去那样采取措施,极为被动。  既不能进,亦不能退。  陈沐知道皇帝连下两封诏书是在杜松回报的第八日,宫中将陈矩派来,说皇帝召他入宫,同时带来小皇帝对张居正的第三道诏书。  “连日不得面卿,朕心如有所失。”  这哪里是什么诏书?分明是情书嘛。  北洋军府衙门外校场,随从武弁将警戒拉得极远,随同宦官前来的锦衣也撤出二十步,与陈沐并肩缓行的陈矩从玉带腰囊中捻出一颗冰糖放入口中,轻轻含了片刻,道:“朝臣已有所动作,咱爷们不知皇帝爷爷召靖海伯要问询什么,但几日前,天上有彗星出。”  “彗星?”  陈沐穿绯服纯色狮子暗纹袍,衣袍下摆从左到右撩起别在腰间,两手插在军服马裤的裤兜里,脚步顿住。  他太喜欢裤兜了,以前走路手除了扶着官袍玉带都不知该往哪放,特意让被服厂给自己做了一套骑兵军服,为的就是这裤兜让手能有个地方放。  含着冰糖的陈矩极为不习惯陈沐这种大大咧咧的穿衣方式,太不雅观了,倒不是军服马裤或外面暗纹中单袍的缘故,主要是陈沐在绯色中单袍下面穿了件素色缎子短中衣,也就是睡觉时穿的白上衣。  这种撩袍子插进腰间玉带的穿法是这个时代的习惯,人们骑马时会这样把袍子撩起,但为了舒服,陈沐这件中衣没有扎在马裤腰带里,这就导致他手插兜时露出绯的、白的颜色……就像把内裤露到外面,是一种多么没品的穿衣方式啊!  “是啊,彗星。”陈矩嘬着冰糖颇为发愁地摇头,也不知是愁彗星还是愁陈爵爷的穿衣品味,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自古彗星被人们当作灾祸即将发生的征兆,因此民间也称作扫把星,这个节骨眼上天空有彗星被人看见,毫无疑问,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兴许,皇帝召我进宫,为的就是这件事。”  陈沐轻轻点头,虽然这个时代没人将他称作‘科学家’,但在皇帝心中,他早就留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东西都能用一套新理论解释的印象。  皇帝找他,绝对不是商量事情要怎么做,他也没到那份儿上,但皇帝多半是想要让他给出说服朝臣的解释——彗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自阁老父丧,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上奏请留,满朝和之,唯独吴中行上奏痛批,进本之前还以复信封白阁老。”陈矩将口中最后剩下一点冰糖嚼碎,讥讽道:“吴中行,还有赵用贤,张阁老是他们的座主。”  “赵用贤之后,还有艾穆与沈思孝,都受过江陵提拔,爷们听说阁老看到复信时都惊呆了,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事儿还没完,你现在跟咱进北京,最好这几日干脆就住在京城,朝廷里还有大戏呀,这四个人要挨廷仗了!”陈矩又摸出一粒冰糖,还未塞入口中就被陈沐抬手截下,道:“吃多了坏牙。”  陈矩瞥了陈沐一眼,他不知道坏牙?他好几颗黑牙呢,可坏牙能怎么办,那就是想吃啊!  末了倒是听进去劝,没再往嘴里塞糖,道:“脱光裤子大屁股,还不知道要打多少,我听说好像是八十,这事阁老是有些狠了,但咱也觉得不奇怪,那些人各个在奏疏里绵里藏针用心险恶。”  “那赵用贤是怎么说的来着,对,说我暗暗感到奇怪,张居正能以君臣大义效忠数年,却不能以父子之情稍尽心一日。我又暗暗感到奇怪,张居正的名望以数年累积而成,陛下却让它毁于一旦。不如像前朝的杨溥、李贤那样,让他暂时回去服丧,规定日期回来补缺,让他们十九年未见面的父子,能在抚棺恸哭的那一刻稍稍缓解心中的痛苦。”  “他奇怪个屁呀!”陈矩说着俩手一拍道:“父丧已经是人之大悲了,还被同僚,还是自己的学生上这样的奏疏,难道不是让人心里更痛苦吗?”第一百零三章廷杖  还未进京城,永定门下陈矩留下的小宦官便用极快的语速将陈矩离京这不到两日的事统统报个干净。  先是张居正才不在内阁几日,翰林院一干人才便穿着红袍去给次辅吕调阳报喜。  随后翰林院编修吴中行,翰林院检讨赵用贤,刑部员外郎艾穆、刑部主事沈思孝,这四个先后上疏弹劾张居正的官员,皇帝已决定给出处罚。  前面俩杖责六十、后边俩杖责八十,逐出京城削籍为民、永不叙用,发配边疆不在大赦之列。  刚进永定门,守着山川坛、天地坛的正阳门南街口,俩绯袍大老爷面面相觑,陈矩不安地咽下口水,搓着两手道:“这,这还真打啊,陈帅,你得劝劝皇帝爷爷!”  陈沐哪儿有心思听陈矩在说什么,他牵着马脚步都定住了,怔了好一会,突然眉头一拧满面是恶向胆边生,对报信的宦官道:“发配边疆,哪个边疆?”  “哎呦,靖海伯您还有空管哪个边疆呢,这事就不是这么干的,这是皇帝爷爷觉得事情已经不是朝中百官在反对张阁老夺情,是在陛下威严受到挑衅,万万不能这么处罚!”  陈矩到底是宫里人,对诸多事情的先例了解得多,急得都快跳起来,眼看街上没旁人,拉着陈沐到一边小声说道:“廷杖,是列祖列宗对直言犯贱,不,直言犯谏的谏言之臣所惯用手法,自嘉靖以来,是要扒掉裤子去打——自张阁老当国,朝廷还未用过廷杖,这棍子只要打下去,阁老一世名声就毁了。”  “你见过哪个活着捱过廷杖的人没有名声,这不是责罚他们,恰恰是成全他们啊!”  这是另一个程度上的富贵险中求。  四个人,俩张居正学生,俩张居正同乡,在朝中仕官资历还比不上陈沐。明天挨几十棍,赚得天下同情,证明皇帝言路不开、首辅行事不端,捍卫的是当世核心价值观,资历便蹭蹭蹭地往上涨,得了不畏强权的名声,一下便成了政坛新星。  跑到边疆讲学短则三四年、长则十几年,但凡有个翻身机会,到时候什么永不叙用都没用,该用还得用。  任何能为人所用的东西都是双刃剑,既然用道德治国,就得接受道德制高点的假清高;若用宗教治国,也得接受愚昧里的假真理;进步在于去伪存真,只是更多时候伪未必真伪,真未必不是伪,只以人的目的为转移。  陈沐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想法,又一闲服宦官自长街快步而来,对陈矩报道:“翰林院王先生率一众翰林入宫求皇帝赦免四人不成,又往张阁老府上去了!”  二陈对视一眼,陈矩急道:“走,我们快进宫!”  陈沐却抬手道:“不急,廷杖明日才打,我们去阁老府上,先去看看。”  翰林院的王先生,是翰林院主官王锡爵,他带着一帮翰林去张居正府邸求情是必然。  与公于私,他是主官,该为下属求情,何况只是上奏疏却要被打死,这种处理办法是过分了——恐怕上奏疏之前这四个人都没想到皇帝会拿出廷杖来。  廷杖别说六十,就是三十,也能把人打死。  可他们能求谁呢?  李太后?他们见不到李太后,想求李太后只能去求冯保,往日里朝堂上下有几个能把冯保不高不低当个人的?  就张居正一人而已,这四个人骂了张居正,东厂督主这会正恨不得把他们捉到黑狱里弄死呢,还求情?  那就只剩向张居正求情了。  区区两条街,不过一会就到,远远地陈沐就瞧见张居正府邸前围着一片官服花花绿绿,头戴四方巾足蹬皂靴的游七穿着打扮像个员外郎,在府门前又是作揖又是拱手,一会儿进去一趟,再来满面愁容地摇头,一会儿又进去一趟,出来还是满面愁容地摇头。  逗这帮人玩呢。  陈沐带着陈矩,俩人将绯袍打理好,叫小宦官牵马,他俩一眨眼就混到人群里。  乌泱泱一片官服,谁也管不着谁是谁,反正这会走到这来的都是自己人。  人聚在一处,便有气场,或者说气势,首辅门前高谈阔论,人声鼎沸,带兵的对这种气势嗅觉最为灵敏,身处其间,陈沐就一个感觉:打胜仗了。  读书人胆子是很大的,这是长久以来培养出的性格,尤其在对抗强权上有天然加成,成事败事自有大势,才能学识亦有高低之分,时代的局限给了他们上限,但大抵这份胆魄是很强硬的。  至于说,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没敢死才有这么说的机会,大势已去之时能一死报君王,已经是不错的了。  比方说明末钱尚书,清军来了能放下脸面身段出去投降,清廷之中斗争失败又能转头与反清复明的地下组织接头,既不属于‘袖手’,也早已超脱出‘一死’的范畴,说起来会遭人嘲笑,毕竟水太凉君恩下次再报不是那么合适。  可他这行动力,又有几个人比得上?  是读书人都跨不得马、披不得甲、提不动刀,不能上阵作战吗?不是,是那些能披甲上马跃阵舞刀的读书人,都死了。  那些死掉的人,除了几句绝命诗,又哪里有机会留下高谈阔论呢?  不过啊,这帮人也让陈沐喜欢不起来,他与陈矩像没事人一样混在其间,身边人看见这俩绯袍也不认识,还相互拱手行礼,偷听着他们之间的言语。  “我与张嗣修相交莫逆,今日恩断义绝。我要他劝父亲不要夺情,要丁忧守制。后来又让他一定要劝父亲解救诸君子,他却说什么父亲为国夺情就是尽忠!”  一位年轻的翰林院编修对众人道:“我告诉他,父亲夺情,那就不是纯粹的忠诚。做儿子不能劝阻你爹,你这个儿子不能劝,你就不是孝子,不是敢于正谏的好儿子,你们父子俩那是要被后人骂的!”  陈沐胳膊肘拱拱陈矩,朝那翰林院编修努努嘴,陈矩小声道:“状元郎沈懋学,本来挨打也有他一份,他的奏疏本人按住了。”  “还有李义河,与阁老一丘之貉,我写信给他,望其德高望重能效法援救高公之事,他却说什么别看我是状元,我说的那套什么伦理纲常没什么用。说大宋朝之所以衰落,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反说江陵夺情报国才是圣贤的治世王道,还让我别嫌他说话不客气。我的才学现在还不能理解,笑话!”  李义河陈沐知道,这是南京工部尚书李幼滋的字,也是张居正的亲家。  陈沐刚往前凑凑,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赛驴公也不能免俗,眼看这状元郎这么想做些什么却有力不逮的样子,他想过去给沈懋学支个招儿,窜动这个状元郎再给朝廷上奏疏,一次奏疏被压住就再上一封嘛,总归是要一起挨打的。  省的将来混不成‘夺情五君子’抱憾终生。  就见府门前游七又带着一脸装出来的苦笑对王锡爵道:“唉,王老爷……”  话还没说完,王锡爵这一次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游七便闯了进去,这就是翰林们的冲锋号,一大群人呼呼地闯进张居正府邸,游七被推倒在地拦都拦不住!第一百零四章边疆  这是闯灵堂了。  陈沐落在最后,把被人推翻还不知被谁踩了两脚的游七搀扶起来,正拍打身上脚印,哪知道游老爷抬头一见陈沐,眼泪猛地就含在眼眶里打转。  我的妈!  陈沐摇头叹息道:“你游老爷这是多长时间没看见一张友善的脸了?”  “他,他们踩我!”  陈沐就见过游七这么委屈的样子,瘪着嘴像受欺负的小孩儿般,硬压着想要高喊出的嗓音道:“还翰林院学士呢!”  刚嚷嚷一句,游七像猛地反应过来一般紧紧攥住陈沐衣袍,道:“陈帅,老爷待你不薄啊,你怎么也在这个时候来了!莫非,你也……”  “我是来吊唁的。”陈沐刚说出这句话,就见游七一脸狐疑地看向他身上绯红大袍,连忙解释道:“皇帝召我进宫,游老爷赶紧跟我准备件衣服,我换上好进去,你家老爷还在里边呢!”  “哪还顾得上这些,穿红袍的都进去了!”  游七也是抓瞎了,这会他慌得不行,攥着陈沐衣袍的手越发紧张,弯腿就要跪下:“陈帅,那帮人已经冲进去了,你是有勇武的,一定要护得老爷周全啊!我游七给你跪下了!”  听这意思,游七是怕这帮翰林给张居正揍了呀。  “别别别别别!”  陈沐一连说出好几个别,硬托着游七才没让他跪下去,正待离开,游七又道:“靖海伯千万护老爷周全,起先礼部马公前来,阁老已经给他跪下了,一直让他饶了自己,学生攻讦同乡弹劾,老仆从没见过老爷如此失态啊。”  跪下了?  这是张居正?  李太后吵万历都要说‘再不听话我就把这事告诉张先生了’的张居正?  陈沐咬咬牙,恐怕事情和他想象中神通广大的张阁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情况不同,他使劲拍拍游七肩膀,道:“里边有我,你看好府门,别再让人进来。”  想想也是,王锡爵都穿着红袍进去了,还带了少说半个翰林院,哪儿还差自己这一个穿红袍的,陈沐也干脆把心一横,向布置好的灵堂走去。  才走几步就听见张居正的声音。  “人命关天,阁下闯灵堂家父不怪罪;仆为国尽忠,家父就怪罪了?”  紧跟着是王锡爵好言好语道:“阁老一心为国天下皆知,但诸君子亦无错,这是人伦之情,他们只是说了他们该说的话,如今却要遭受廷杖,这几位都是阁老的学生,阁老不也是一直反对廷杖,现在这几位君子要遭受如此酷刑,阁老您于心何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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