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他说,“嘴唇好干。。。。。。亲我一下吧。。。。。。” 听闻这句,沈时序差点红了眼,侧了侧脸,再转过来骂了句傻子,然后温柔地吻上陈嘉之的嘴唇。 伸出舌尖,细细勾勒。 舔的濡湿后,意味深长地评价:“湿得发亮。” 陈嘉之孱弱地笑起来,胸口小幅度地起伏着,“好吗。” “什么?” “检查好吗。” “非常好,不用再化疗了。”沈时序干脆也躺到床上去,抱着他解释,“不用再害怕了,接下来做两次放疗,我们再养段时间身体,马上给你做手术。” 往常这时候在怀里的陈嘉之都要拱一拱,今天没力气了,只是挪挪脑袋,“那你夸我。” “夸你要上天。”沈时序说,“不夸。” “不会上天。。。。。。”闭着眼睛,陈嘉之嘟囔,“上天还在怎么在你身边啊。。。。。。” 在他看不到的视野里,沈时序僵硬到忘记眨眼,几秒后紧紧闭上眼睛,声线有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手指慢慢摩挲着掌下的后脑勺,同时将嘴唇贴到陈嘉之的额头,他问,“这么多优良的品质,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夸?” “想到什么说什么。”陈嘉之再笑。 “硬夸的话,只能给它们排个序。”沈时序说,“勇敢漂亮并列第二,善良第三,坚持第四,才华第五,可爱第六,礼貌第七。” “一呢?一怎么没有?” 轻笑两声,沈时序凑到他耳边,悄么声道,“闹腾第一。” “我要生气了。” “气吧。”长长地喟叹一声,沈时序将他抱紧,“还忘了说,笨猪一个。” “我真的要生气了。。。。。。还想闹。。。。。” “闹!”沈时序又道,“哄人我第一。” 这下,怀里的陈嘉之大声笑出来,“混蛋。” “混蛋配笨猪?” “混蛋配美人。”陈嘉之纠正,“帅哥与野兽可以。” “你说的都对,好了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会儿。”沈时序拍拍他,“今天是珍姐做的菜。” 浑身无力的陈嘉之推开他的手,“给我贴药。” 沈时序一顿,语气很是小心,但也随意,“明天再贴。” “好吧。” 这时候的陈嘉之还能坚持下来,等到了下午,无论无何都不能坚持下来了。 恻隐之心时时刻刻都在坚持,但破碎只在一瞬间。 芬太尼贴剂,在预期内,换成了吗啡。 护士进来给药,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且没法断了。 就像眼睁睁看着复活,陈嘉之精神一点点好起来。 吃过晚饭,自己下床在病房走了两圈,还自己去洗澡,洗完澡出来还有空看手机。 也是从这天开始,得到沈时序允许的陈嘉之,开始不用按照一日三餐进食。 送进病房的一应吃食更加精细,源源不断往病房送。 饿了就吃,在可吃的范围内想吃就吃,尽量保证身体状态,维持良好的体格。 对此,陈嘉之很奇怪,为什么以前不这样? 沈时序没有告诉他,因为身体不达标,就算控制住了癌细胞也无法手术,只能趁现在给吗啡吃得下东西,疯狂补充营养。 毕竟还有术后感染期要度过。 他不动声色地解释,“养胖点准备出栏。” 陈嘉之笑呵呵的,成天傻乐。 时间一晃而过,两期放疗也过去。 日子来到六月中旬。 已经到了盛夏,蝉鸣不止,热浪滚在C市的城市上空。 这天,郝席他们来了,进病房前沈时序先出来交代,“不要把目光过于放在他身上,更不要喊热。” 等一行人进了病房,才知道沈时序为何这样交代。 套间的滚滚热气宛如当头一棒扑面而来。 室外三十五度,病房不逞多让。 大夏天的,众人穿着尽可能清凉,只有陈嘉之,躺在床上还裹着凉被,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看得出,他还穿着春夏的睡衣。 他脸色雪白,像纸糊的。 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子更蓝,就连纤长的睫毛也更加明显。 倘若化疗是形同枯槁,现在就好似。。。。。。 他们都不敢说心底那个词。 几人或坐沙发,或坐小圆桌旁,跟他有说有笑的聊天。 说手术做完咱们再好好吃顿饭,好好出去玩一趟,就算不能出远门,也要再去一次度假山庄。 第一时间,陈嘉之询问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沈时序身上。 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别说星星,搞得到太阳都要给。 沈时序欣然应允。 郝席一行人没能聊多久,差不多就待了半小时。 主要是干坐着,各个都汗流浃背,又怕陈嘉之发现,赶紧说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晚上的叶姿和陈萌来了,沈时序特意叫来的,因为他要下去会诊,订手术时间,订手术方案。 以及去手术室。。。。。。 “我可能回来的比较晚,等不了你就先睡觉,小姨和妈在这陪你。”捏着陈嘉之的手,沈时序言简意赅地解释,“太晚的话,今晚我就在外面病床睡。” “好啊,你别太累哦。”也挤不出多余的表情,陈嘉之只能动动嘴唇,“是去跟别的医生商量手术的事吗?” 心里跟明镜似的。 “对。”沈时序说,“你乖乖的。” “嗯。” 待他出去后,叶姿和陈萌两人跟他说话。 叶姿说,等你好起来了,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说环球影城和迪士尼都是父母带小孩子去玩的,我们也带你去,出院回家天天让珍姐给你做好吃的。 陈萌说,等你好起来了,小姨陪你瑞士看姥姥,看爸爸。 陈霓的骨灰洒进大海,没有墓地。 陈嘉之都笑着答应。 晚些时候,趁两人在外面收拾东西给护工时。 他拿着叶姿买的嘬口瓶到卫生间,关好门,站在镜子前观察着自己。 这段时间吃了很多好的,但身体一点都没增胖,反而消骨。 镜子上方横着一根白炽灯,幽幽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异常清晰。 一个多月过去,头发一根没长,甚至。。。。。。身上的耻。毛都掉光了。 深深凹陷的眼窝,突出的眉骨,消瘦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嘴唇。 纸人,脑海中缓缓蹦出这个词。 伸出手,他慢慢撩起睡衣衣摆,抚摸上胃部位置,指尖一点点摁压。 摸到了两个肿块,摸着摸着,他就掉下泪来。 这里的器官,过几天就会消失,到时候摁上去是什么感觉? 痛还是没有感觉? 听说其他内脏会自动占有空隙,那到时候这里是什么? 然而,流泪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个,而是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照顾他的情绪,每个人都在用以后牵挂住他。 明明病房那么热,无论是来探望,还是这么多天沈时序如一日的待在身边。 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温度问题。 大家都在讲以后,都说等你好起来。 问沈时序,沈时序永远淡定无比:“不相信我?” 说的好像这场手术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但陈嘉之知道,普通人的吃饭喝水,对于现在的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办到。 况且,他发现沈时序几乎夜夜都睡不着觉,有时候半夜迷糊睁眼醒来。 看到沈时序站在小阳台,抽很久的烟。 有时候午休醒来,看见沈时序目光放空,盯着雪白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嘉之不敢让他发现,也会自己偷偷查。 手术成功率,这项没有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是,术后感染期。 如果坚持不下来,可能会引起各个器官的衰竭。 医学杂志有统计报告,还有详尽的阐明。 他只看得懂简单的,剔除复杂的专业术语。 他明白,原来做完手术要进ICU观察,在这里他将面临第一道挑战,那就是术后感染期,身体抗住,那么才能彻底宣告“手术”的成功。 如果没能抗住,那么极大可能会因感染而造成器官衰竭,直接在昏迷中死去。 他知道自己会撑下去,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撑下去。 多痛都不怕,但他也清楚,自己赌不起。 眼皮下,置物架上那两个洗漱杯靠得那么近,同款的毛巾也挂在一起。 能不能永远这样? 在夜幕下,一同抱着入眠,然后醒来,一起看初升的太阳? 正当他失神的,想要伸手触碰那洗漱杯之时。 门外,附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叶姿敲敲门,“嘉宝,怎么还没出来呀?” 恍然惊醒,陈嘉之大声回:“妈妈我洗完杯子就出来。” “好的,出来吃水果。”叶姿说,“小姨给你剥了葡萄。” 确认叶姿离开后,陈嘉之拿起放在盥洗台上的嘬口瓶,沉静地看了几秒,然后扬起手,用力往地上一掷! ——嘭地一声,玻璃四溅开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卫生间马上就从外面打开。 叶姿和陈萌齐齐冲了进来,瞧见满脸歉意、安然无恙陈嘉之,大扶胸口。 “没事没事,只是杯子摔了,快出来嘉宝。” “哎哟,吓死我了。” 叶姿手上还拿着叉子,陈萌满手指的葡萄汁水。 卫生间里的陈嘉之,眼睛有点红,“对不起啊妈妈,手滑没有拿稳。” “没事没事。”叶姿心有余悸把他拉开,一脸后怕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摔倒了。” 洗完手的陈萌说,“小叶姐姐你先带他出去吧,这里我来收拾。” “好好好。”叶姿拉着陈嘉之出去,仔细检查了番身上有无伤口,然后才返回卫生间一同收拾。 弄好后,陈萌出来,把剥好的葡萄送到陈嘉之嘴边。 摇摇头,陈嘉之说,“小姨,我想喝水。” 叶姿听闻,忽地想起什么,立马提起包,“对对对,萌萌你先看着嘉宝啊,我出去买新杯子。” 床上,陈嘉之挣扎着半坐起来,真的很愧疚,“妈妈对不起。” “一个杯子道什么歉呐。”叶姿温柔笑笑,“妈妈马上给你买新的,等着啊。” 待叶姿走后,陈嘉之抓住陈萌不断投喂葡萄的手腕,眼神无比镇定。 “小姨,我要纸和笔。” 听闻这句,陈萌手中的小银叉怎么都插不上圆滚滚的葡萄了,她干脆把小碗放到桌上,低着头,不愿意面对的轻声问,“要纸笔干什么啊。” “小姨,我得快点,不然妈妈回来了。”不用挑明了,陈嘉之相信陈萌会明白的,开口说,“如果有万一,你要帮我交给沈时序。” 陈萌捂住眼睛,“混蛋。。。。。。” “小姨,我会好好活下去,我真的会努力的,我不会放弃。” 这段时间,沈时序很少让他玩手机,病房里一张纸和一支笔也没有。 他早就想到了。。。。。。 他也早就想过了。。。。。。 所以,陈嘉之说,“11年前我不告而别,如果这次再那样。。。。。。要是还是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他该怎么活?” “不要哭,小姨,对不起。” 抹掉眼泪,陈萌沉默着点点头,从自己包里拿出笔,纸只能是一沓小小的便签。 摸索着下床,陈嘉之走到到小圆桌坐下。 陈萌关上套间的门,视线一直落在地上,她说,“我在病房门口,你妈妈回来了就给你发消息,注意看手机。” “谢谢小姨。”陈嘉之苍白一笑。 病房万籁俱静,没多少时间,他毫不犹豫,提笔唰唰写起来。 HelloHello,听得见吗,嘿嘿,你的笨猪、可心人儿、小傻子Lucas来啦。 好想用“当你看到这封信”开头,想想太大众了,毕竟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对吗? 不知道先说点什么,先表达爱意吧。 超级爱你,宇宙无敌爱你,要是有比赛,回回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