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娅不愿意参与这些,被逼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自行了断。安娜匆匆翻阅资料,她的手在发抖。她认得老师的字迹,这本书确实由索尼娅所写。上帝,索尼娅究竟遭受了什么。“这是你老师死亡的真相,这本书将昭告天下纳粹的恶行。现在,立刻把它拿到……”罗伯特挥了挥手,告诉她一个地址,“你只有两个小时……”他吐出一口血沫,非常艰难地说:“安娜女士,非常抱歉把你卷入其中,请保护好自己……和平万岁……”罗伯特说完这句话,立刻咽了气,眼睛还直直看着前方。安娜帮他把眼睛闭上。她发现她的手还在颤抖着。不,这本书是个大麻烦,她不能牵扯进这些麻烦。她的心在发出痛苦的挣扎,把这本书丢了出去。想到索尼娅的面容,她的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撕扯着,痛不欲生。不……第0154章女士,你是一个很大的功劳莉莉丝·冯·曼陀菲尔不喜欢嘈杂的酒馆,她喜欢的是格调高雅的环境,与这群聒噪的、脑袋空空的蠢货坐在一起,会让她觉得人生无望。当然,偶尔和蠢货坐在一起,会让自己产生种智力上的优越,偶尔听见这群蠢货的吹捧和夸赞,会让她日渐空洞的心产生一种满足。哦,弗雷德里希,你不喜欢我,但有很多人喜欢我,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她带着微笑,拿起酒杯看了又看,听着旁边的吹捧,都是在赞叹她的美丽之类的。是熟悉的德语时隔多年,她又再次回到了德国,当然,是靠家里的关系,才让她拿到了那张船票。她并不喜欢美国,只是因为弗雷德里希,她才选择追到了那里,既然弗雷德里希已经回来,她就没有必要再留下去。那个一切都充斥着混乱和肮脏的国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欧洲的规整和井然,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别宛若鸿沟,每个人都应该待在自己的地方。元首已经把犹太人赶出去了,为什么不把东方人也赶走呢?那些黑发黑眸的人真像恶魔,那个中国女人还迷惑了弗雷德里希,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如果说,输给一个贵族女孩,莉莉丝可能会惋惜,但输给一个东方女人,就让她的心中充满了不甘这些不甘在日复一日折磨着她的心“莉莉丝,谁能得到你的青睐,那么,他将变成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一支玫瑰放在了她的身边她微微侧头,看着旁边的男人。是一个身着制服的盖世太保,脸庞和身材都算出众,唯独那种油腔滑调破坏了这份美感。又是一个脑袋空空的蠢货。他和弗雷德里希曾是同学,却连弗雷德里希成绩的一半都没有达到,日常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吹嘘、喝酒、赌博,以及获取贵妇的青睐。莉莉丝烦死了这个人,但因为她曾指使他做了一些事,一些不能说的小事,所以不得不费点心思来应付他她忍着心头的怒火和烦躁,问他:“鲁道夫,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哦,莉莉丝,你刚回到德国,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难道久别重递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吗?”莉莉丝冷眼看着他,又把视线移向了户外。大街上,几个秘密警察押着一群犹太人、吉普赛人走过,里边有老有小,个个衣衫槛楼,浑身都很脏,稍有怠慢就会引来棍棒,鲁道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想到了谈资。“哦,看看这些臭虫,他们简直是一种人形动物!他们应该在臭水沟里待着,既然跑到光天化日之下,就不要怪我们送他们离开这个世界他说着,又讲起了一些恐怖的事情,然后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酒馆里的酒鬼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一整个屋子都充满了一种愚蠢的快活。莉莉丝也跟着露出一丝微笑。她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德意志的荣耀容不得这群人的玷污。为什么不对东方人也这样呢?”“哦,东方人?他们毫无存在感,那些孱弱的绵羊没有任何危害,放他们在那吃草吧。我觉得他们面目可憎,是黑发黑眸的恶魔。鲁道夫一直在关注着她,突然看见她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哦,是一种极度的恶毒,极度的憎恨,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甚至都超出了鲁道夫所认识的她。他当然知道莉莉丝是个什么人,但他贪恋她的美色,可以为她做一些事情。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东方女孩。鲁道夫曾听过一些故事,说是弗雷德里希交往了一个东方女友,结合莉莉丝的反应,他突然意识到,这并非只是传言。他敲了敲桌子,凑到莉莉丝的身边,说:“莉莉丝,我可以帮你做一些事情,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就像以往我替你解决那些女孩一样,好吗?当然,你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他露出神秘的微笑。莉莉丝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但她不至于愚蠢到用自己来收买他。她拿出一叠钱,放到他面前,“你赌博成瘾,欠了很多人的钱,我想,这才是你最需要的东西。请记住,这件事与我无关,闭上你的嘴。”鲁道夫舔了舔唇,把钱收好,走出酒馆。他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堵住了安娜。他看见了这个女孩脸色苍白、神情仓惶的模样。哦,确实漂亮。难怪莉莉丝那个女人生出如此强烈的嫉妒。安娜看见这个盖世太保,以为事情暴露,抱紧了那本书,转身就跑。但她显然跑不过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没有多久就被抓住。她只好示弱,用最温柔的语气询问:“警察先生,请问我犯了什么事?”她恨自己放松了警惕,没有把那把枪带出门,否则一定会先送他去见上帝。鲁道夫收钱办事,想教训教训她,看见她抱着书本不放,做出一副保卫的姿势,他感觉热血上涌,用力从她怀里把书拽了出来,并把她推到了地上。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哦,与西方人相比,东方人的外貌确实更加柔弱,充满了精致的、易碎的美丽,眉目间的似水柔情和楚楚可怜令人心动不已。等会儿再做一些事情也并无不可,那些犹太女孩、吉普赛女孩也曾遭遇那种对待,他喜欢听见女人的尖叫。他舔了舔唇,露出一个微笑,随手翻开了那本书,嘴上还在说着话。“女士,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认识认识……”然而,下一刻,他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哦,上帝,他看见了什么?他俯视着安娜,那双绿油油的眼睛露出兴奋至极的光芒,就像是饿极了的狼看见了美味的食物。这是,比情欲更加令他兴奋的东西——权力。“哦,天哪,看看我抓住了什么,一个间谍?”鲁道夫兴奋极了,迫不及待要把她缉拿归案,但听见她的呻吟声,以为她受了伤,于是蹲下了身子查看情况。安娜在逃跑的时候,手里趁机抓了一小块石头。此刻,趁着他不备,她又快又狠地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阑的笙这是一场生死搏斗,这一次她是往死里砸,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没有半点留情。鲁道夫发出一声痛呼,但安娜下了死手,他被砸懵了,又痛又晕,脑袋流了很多血,一时之间难以反抗。安娜抬起手,还想继续砸下去。一只手突然从她身后抓住了她,制止了她的行动。安娜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人灭口,但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理智终于得以回归,惊恐的情绪袭上心头。她感到一种无力和绝望,她知道自己被扯进了一个什么样恐怖的漩涡,不仅不能揭露恩师死亡的真相,还平白搭上了自己的命运。就像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一切都再难挽回。她艰难地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一道醒目的疤痕斩断眉峰,破坏了整张脸的完整度,平添戾气和煞气。是那个盖世太保。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赫尔曼·冯·列温斯知道她已经毫无反抗的能力,放开她的手腕。他丝毫没有顾虑哀嚎不止的鲁道夫,而是用一种沉静的声音和安娜打招呼。“女士,我们又见面了。”赫尔曼蹲下身子,拿起掉在地上的那本书,平视着她,表情很是冷淡,并没有抓捕间谍的欣喜若狂。“女士,你需要和我走一趟。”安娜趁他不备,突然从他的腰间卸下那把枪,她经常和费多尔玩这种游戏,她知道怎么做。她把枪对准了赫尔曼的头。男人挑了挑眉,并未惊慌。“女士,你的手法比初次见面高明很多。”安娜颤抖着手,紧紧盯着他。她不想杀人,但已经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她不想落在盖世太保的手里,那将生不如死。男人并未紧张,露出了一个微笑,“女士,容我提醒,这把枪只剩一颗子弹,凭你的能力,你只能杀一个人。”鲁道夫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如果没有枪,再想杀他确实难如登天。安娜后退几步,立刻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又哭又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不知道赫尔曼是不是在诓骗她,但她赌不起这个可能,她要用最快的办法结束生命。她不后悔今天这件事,至少让她知道了老师的死因,她只是觉得很可惜,运气太差,没能完成任务,没能和她所爱的人好好告别。落入盖世太保的手中,可能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她将悄无声息消失在这个世界。她对此感到异常痛苦,因为她知道,将有人因为她的消失而落入万劫不复——只是在一个很寻常的日子里,她就消失了,无影无踪,这种痛苦将成为他们毕生的阴影。那些深深爱着她的人,他们要如何面对这种结局?她恨恨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希特勒,该死的纳粹,把一个医学生逼到这种地步!”她闭上眼睛,扣动扳机,连按了好多下都没有自杀成功。她睁开眼睛,看见了赫尔曼的微笑。男人将手掌摊开,子弹从他手中一一滑落,掉到地上。他说:“事实上,一颗也没有。”这时,鲁道夫已经摆脱了那种恐怖的眩晕,意识清醒之后,他捂着头,发出愤怒的狂叫:“长官,这个女人是个凶狠的间谍!快把她缉拿归案!”赫尔曼留下最后一颗子弹,抢过安娜手里的枪,装进枪里,对着鲁道夫开了一枪。刚站起来的鲁道夫眉心中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又倒在了地上。安娜也是满脸震惊地看着赫尔曼。她已经无法理解现在的情况了。赫尔曼微微俯身,靠得更近,忽然伸出手,在她的唇上轻轻摸了一下,替她擦拭上边的血迹。“女士,你是一个很大的功劳,没有必要和人分享。”本章“人形动物”一词,并非自创,灵感来源于以色列国防部长约亚夫·加兰特的近期发言,这是他对巴勒斯坦人的认知。非原创,特此标注。第0155章费多尔是你唯一的办法“姓名?“陈安娜。“国籍?”“中国。”“年龄?”“24岁。”此时,安娜正身处一个审讯室,她坐在这边而另一边,则是赫尔曼,整个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他们的声音,还有很浓重的消毒水的气味显得格外压抑他问什么她回答什么。但是仅询问了上述三个问题,赫尔曼就把笔丢到了一边。安娜警惕地看着他,显得很不安。赫尔曼微微一笑,在这样昏暗的、冰冷的、寂静的审讯室里,这样的笑容非常瘆人。他把椅子搬来,更加靠近她坐下。安娜把脚往后缩,尽量避免和他接触」“安娜女士,不要紧张。事实上,关于你的所有信息我都知道。安娜沉默不语。他显然知道她和费多尔的私情,了解她的信息也是意料之中。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干脆沉默。赫尔曼询问:“你是间谍?”她摇了摇头,否认,“不是。赫尔曼拿起了那本书,翻开,“为什么这本书会在你手中?”“无意间发现。赫尔曼点了点头,安娜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这种说法。“在哪里?”“学校。”“既然你不是间谍,你明知道它会让你遭致祸患,为什么还要带走?”想到索尼娅的横死,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痛苦再度袭上心头,她的眼眶湿润了,试图用平静的声音说:“一个学生,无法对老师的非自然死亡无动于衷。”赫尔曼把书合上,深邃的蓝眼睛盯着她看,“你是否知道,你将面临什么惩罚?想到惨淡的未来,安娜又忍不住哭,她的心中已然产生了对未知的恐惧赫尔曼也没有制止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整个审讯室只剩下她的哭声。他甚至还好心地给她递了一条手帕安娜擦干眼泪,情绪平静了很多这个男人很冷酷,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争夺功劳,甚至连自己的下属都能随意杀害,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用其他手段对付她,逼她说出一些话,她是真的害怕刑讯逼供。当然,如果他相信她的说法,安娜认为自己还能争取一点体面。“冯·列温斯先生,您说过,您不想通过女人的方式解决问题,我希望您能给我一点宽恕,尽可能减少我的痛苦。男人摇了摇头。“安娜女士,您所说的并非实情。我的下属在条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此人明面上的身份是记者,实则是法国的间谍,结合您今天的行动,我有理由怀疑这本书来自他之手。”他顿了顿,“并且,他应该还给了你一个地址。”安娜默然片刻,说:“是的,我是被动卷入这场风波。”地址在哪?”“我可以获得什么?”男人却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突然改变了坐姿,翘起了腿,一手横在胸前,一手抚摸着眉峰的疤痕,整个人戾气横生“女士,容我提醒,你是在审讯室,我随时可以动用其他手段让你说话,相信我,你无法坚持五分钟。”安娜虽然害怕,但她没有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这是她的一个筹码,失去了就没有任何庇护了。她直直盯着他,大眼睛一眨不眨,没有看见诚意就不松口赫尔曼站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阴沉沉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就像是彻底撕掉了那层伪装,露出底下可怕的本质事实上,他在压抑着那种强烈的欲望,这种欲望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产生,在撞见她杀人灭口的时候达到了巅峰。他想在她身上动用各种刑拘,尤其是鞭刑,他想听见她恐惧的哭声、尖叫,在她身上制造各种伤痕,他多想破坏那种精致脆弱的美丽,这会让他感到兴奋。但他又有一种矛盾的心理。看看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这洁白无瑕的肌肤,他又难以忍受缺憾留在她身上,就像难以忍受自己脸上的疤痕。他对独特的事物一向宽容,他可以对她宽容一点。他收敛起狂躁的情绪,又坐回了原位。他微笑着回答她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死得完好无缺。”安娜知道这已经是争取到的最后的体面,纳粹不可能放过一个知道这些事的外籍留学生,就算错杀一千都不会放过一个。她说了那个地址。但她没说,时间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很有可能扑空。赫尔曼拿到地址,让属下去搜寻。但他并没有离开,依然坐在这里,盯着安娜看,神情若有所思。安娜看着他,有些不解。“我能说的已经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有办法给你提供太多情报。”“哦,当然,我知道,你没有做间谍的潜质,世界上不存在如此拙劣的间谍。”他笑了一下,语调古怪,带着一种蔑视和嘲讽。尽管时机不太对,这个人也不是个善茬,但安娜还是觉得,都快死了,应该说点啥,不然太憋屈:“可能也不是那么拙劣,我只是缺少训练……”男人摸了摸眉峰,“你想当间谍?”她连忙否认,“不不,我不想。冯·列温斯阁下,我死之前能吃一顿好吃的吗?我自费,我还有些钱在身上。”赫尔曼觉得有点诡异,诡异到让人觉得好笑。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话题转到了这里,她刚才还在哭,现在就想吃东西。现在这间审讯室之所以空荡荡,只是因为今天进行了一番冲洗消毒,把那些可怕的血迹、头发、指甲、人体组织之类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那种环境不要说间谍受不了,就是很多审讯官也难以忍受。对待这样一个禁不住威逼的普通女人,这样的审讯室足矣,他也不想闻到那些奇怪的气味。而现在,居然有人提出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吃一顿好吃的”。他用嘲讽的语气提醒她:“你知道,这里是审讯室。而且是你所谓的该死的纳粹的审讯室,你面对的是一个纯粹的纳粹党员。”安娜拉耸着脑袋,无精打采,“我知道,我只是很饿,在我的国家,无论多么罪大恶极,死之前都要吃饱饭。”这是一次多么神奇的审讯经历?没有尖叫,没有哀嚎,没有求饶,没有辱骂,没有血腥味,只有一个女人坐在那里,拉耸着脑袋,像一只猫一样祈求最后一顿晚餐。赫尔曼感到有趣,他一向喜欢独特的东西,他想看看她还能做出那些出乎意料的举动。“安娜女士,你难道不想知道,不用死的办法吗?”安娜看着他,不说话。“哦,不要这么看着我,按照规定,你必死无疑,但是规定之外,还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不是吗?”他凑到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一种蛊惑人心的声音说:“保住一个女人,费多尔·冯·赛克特中校很容易做到这点。”他又笑了一下,“冯·赛克特中校为了你大闹秘密国家警察局,这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但确实存在,你在他心中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