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葛听?此,眉眼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难道你还?想着?可以少了银子吗?” 罗嬷嬷:“……” 她叹息:“你说你,我给你说个软和话,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爹娘怎么教你的?” 青葛:“我爹娘早早死了。” 罗嬷嬷听?这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青葛,却见青葛依然偎依在马车窗前?,就那么望着?窗外,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的样子。 她好奇:“怎么没的?” 青葛漫不经心地?道:“我父亲原本是?大晟的乡吏,因贪了些银钱,就此发配边疆,我和母亲以及家中姐妹也沦为官奴,被送到禹宁边境。” 她说到这里,回首看了一眼罗嬷嬷,此时的罗嬷嬷听?得认真。 她继续道:“结果突然遭遇了西渊内乱,当时他们各处都在打仗,还?从我们禹宁抢走了不少男女充做奴隶,所以我们一家子都被抢走了。” 罗嬷嬷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青葛却沉默了一会?。 罗嬷嬷看过去,她看到了青葛眼底的黯淡。 她便有些同情?了,想着?她也并不是?全然无情?,谁还?不能有些伤心事?呢。 于是?她便道:“本只是?随口问问,不曾想倒是?惹起你的伤心事?。” 青葛勉强扯唇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没了而已,不幸中的大幸,我们兄妹几?个逃回来了。” 罗嬷嬷听?着?也是?好一番感慨,之?后她想了想,道:“那这么说的话,殿下还?是?你的大恩人呢。”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完全不想说。 罗嬷嬷又好奇:“你排行第三,你上面是?两位兄长还?是?姊姊?” 青葛:“一个兄长,一个长姐,可惜长姐因早年种种,上山采果子,却摔瘸了腿,兄长瞎了一只眼,我家中贫穷,并无钱治病,幸好我在军中,勉强赚几?个铜板。” 她长叹了一声,望着?罗嬷嬷道:“如今,我们一家子的好光景,就全靠你了。” 罗嬷嬷听?着?,看向别处,笑着?说:“那是?,那是?。” 青葛半合着?眸子,欣赏着?罗嬷嬷此时的样子。 这个曾经过于尖锐刻薄的罗嬷嬷,眼底有了几?分怜悯,那怜悯中还?有些愧疚。 她必是?对自己生了杀意?,在她眼中,自己最后终究是?要死的。 但是?现在,她听?了自己的故事?后,其实?心生不忍了。 当然,再是?不忍,为了她效忠的夏侯嫡女,她依然会?一咬牙该杀还?是?杀。 这就是?人性。 于是?青葛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罗嬷嬷动手那日,她为了那点不曾彻底泯灭的良心,而不得不有的挣扎。 ************** 这一日傍晚时候下榻在一处驿馆,这里距离皇都也不过三五日路程了。 青葛由侍女伺候着?沐浴更衣,又和宁王一起用了晚膳,晚膳是?当地?的州府官员特意?送来的,倒还?算精致可口。 不过青葛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箸子。 宁王见此,问道:“怎么了?不合心意??” 青葛恹恹地?道:“只是?没胃口罢了,总觉得身上疲乏。” 宁王:“请大夫过来看看?” 青葛:“倒也不必了,实?在是?这两日过于颠簸,我有些受不住。” 她如今可是?比之?前?娇气多?了,若有什么不舒坦,定是?要说出来,且她故意?要说那些他无法做到的,还?要体贴懂事?的样子。 明?明?是?矜贵冷傲的天潢贵胄,往日都是?无所不能的,如今却因为些许小事?便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妻子,愧疚,无奈。 果然,宁王再一次蹙眉,他略想了想,道:“想必是?新换的马车,到底不如之?前?的舒服,不过你放心,明?日我们便会?抵达淮宁城,我已经命人在那里预备下更稳当舒服的马车,这样我们便可以换新的了。” 青葛听?着?,有些意?外,她以为马车不可能轻易换的,毕竟长途跋涉,诸事?不便。 谁知道他—— 她心里多?少有些挫败,这时候想装惊喜都不成。 她便故意?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太劳民伤财?” 宁王:“也没什么,只是?一辆马车而已。” 青葛看着?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静默了片刻。 之?后,她便叹了声:“可我终究有些愧疚,殿下,以后万万不可再这么大费周章了,许多?事?,我忍忍就是?了,不然传出去,坏了殿下的声名,也于殿下不利。” 宁王挑眉,笑道:“你往日娇生惯养,如今这一次跟着?我倒是?受了连累,是?我对不住你,至于什么马车,难道本王的王妃要一辆马车,竟然还?有人敢说嘴吗?” 青葛听?此,也就道:“殿下,其实?就这件事?,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殿下待我这么好,等到了皇城之?后,自然会?弥补我的是?不是??” 听?这话,宁王看着?自己的妻子,她柔软温顺,睁着?一双雾濛濛的眸子,含笑望着?自己。 自从那次的遇劫之?后,她面上虽然不显,但很?明?显性子有些变化。 有好几?次,宁王都捕捉到她脆弱而依赖的眼神。 就好像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只是?当自依譁己问她时,她睫毛轻颤间,却努力抿出一个笑来,故作?无事?地?和自己说话,对于自己的不安却是?丝毫不提。 他想,到底怪他不曾护她周全,以至于那些惊吓留在她心里了,她只是?体恤自己,不说罢了。 愧疚,甜蜜和酸楚等诸般情?绪糅在心间,宁王不动声色地?压下。 他低笑一声,声音温柔低醇:“等过去皇城,一定弥补了今日。” 青葛:“这就是?了。” 宁王:“我先帮你换药吧。” 青葛:“嗯,好。” 虽然胳膊上的伤疤只是?很?浅淡的一些,但宁王依然每日都亲自为她换药。 他对自己的妻子实?在是?呵护备至了。第034章第34章 vip内容加载中。。。第035章第35章 第35章皇都 这一觉,青葛睡得?香甜,竟是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晨间醒来时候,阳光已经自轩窗洒落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睛后反应了一会,日上三竿的时候了,她竟然睡到了这会儿,这倒是少有的。 榻上已经没了宁王,他?早起来了。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些?存在感,便撩开垂帐看过去,却见宁王正?坐在窗下案前,手中拿着一本什么册子,沉默地读着。 阳光自窗棂洒落在他?的指尖,指尖上肌肤便仿佛被阳光穿透了一般,晕染成?了浅淡的橘色。 他?低首看得?专注,看完后又翻了一页。 于是在这和煦的风声中,青葛便听到了窸窣的书页翻动声。 伴随而来的,似乎是似有若无?的花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就是驿站窗下寻常会种的不知名小花。 这时候宁王转首看过来,见她醒了,便起身走过来:“醒了?饿了吗?” 青葛略蠕动了下唇,想说?什么,但?又没什么可说?的。 最后只能道:“这是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耽误了行程?怎么不叫醒我?” 宁王并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不着急,时间来得?及,慢慢走就是。” 一时又问:“起来用早膳吧?” 青葛便点了点头?,当下宁王命人上膳,早膳是早就做好了的,因青葛还在睡,所?以底下人一直用水温着,就等?青葛醒来。 等?上来后,两个人坐在那里用膳,当地驿馆为了款待宁王,自然拿出好东西?,膳食颇为讲究,不过青葛倒是喜欢吃里面几样野味。 此时正?是草木茁发之时,各样野菜生?得?蓬勃鲜嫩,尤其那芦蒿嫩芽,色红若胭脂,鲜嫩无?比。 这么吃着时,青葛感觉到了宁王的异样。 她想起昨晚,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宁王神情间竟有些?无?精打采,俊美的脸庞略显出疲意,甚至连眼底都有些?红血丝。 她诧异:“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王:“没什么。” 他?开口时,青葛才突然意识到,他?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像是没休息好。 青葛纳闷,宁王将那盘芦蒿嫩芽推到她面前,之后哑声道:“吃吧,还得?赶路。” 青葛也就不理会了。 他?睡不好那是他?的事,他?没提,她就装傻。 ************ 接下来的一路上,宁王对青葛一直体贴周到,晚间时候虽依然同?榻而眠,但?宁王一直没碰过青葛。 这倒是让青葛感到清净,她也不想应对这些?。 少睡一次自己?就赚一次,多熬一日自己?距离十万两就更近一步。 崔姑姑先行过去皇都,罗嬷嬷如今话不太多,经常闷闷地低着头?若有所?思,这些?人都不会叨扰青葛,而青葛自己?又不用一人分?饰两人,是以竟然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安逸日子。 如此一行人终于在那一日午后时分?抵达了皇都。 皇都乃大晟北地最为繁华之处,一进入城中,便可以看到密密匝匝的商铺宅院,以及熙熙攘攘的叫卖来往,更有栉比鳞次的宫殿,巍峨起伏的宅院。 此时距离寿圣节还有约莫半月,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尚书省,都开始紧锣密鼓筹备帝王寿诞,又有宫中教坊司开始召集各家乐手要为当日百戏排练。,尽在晋江文学城 便是这皇都的天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百戏杂陈,又有来自各番邦的珍奇异兽陆续进城,更是引人围观。 青葛并不是第一次进皇都,宁王每年都要过来一次皇都,她曾经跟随着过来两次,是以对她并不以为然。 这时候一行人抵达宁王位于皇都的府邸,这府邸是数年前修建的,宁王每年过来皇都都会住在这里。 这府邸修建得?颇为宏伟,雕梁画栋,盖着铜瓦,上面镌刻了龙凤飞马,在阳光下金光灿灿,巍峨壮丽。 这宁王府门?前有军士把守管束,此时宅门?上更是垂下青布幕以护门?。 待到宁王行伍抵达,在炮仗声中,青布幕才收起来,并缓缓露出带有铜钉的朱红大门?,迎了宁王进门?。 因崔姑姑提前赶路,早他?们几日抵达了这皇都,并带领众人收拾府邸内外,是以如今宁王一行人抵达,倒是各处整洁,菜肴齐备,一切都是妥当的。 青葛想起这些?,不免感叹,宁王留着崔姑姑也是大有妙用,由她掌管后宅,她确实是一个能干的,而自己?也是因此得?了好处的。 若不是有这样细致能干的姑姑,她这临时王妃能当得这么舒坦吗? 安顿过后,一直不见宁王人影,他?才回皇都,必然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可能还要进宫一趟去见天子和贵妃娘娘,估计皇太子殿下也会惦记着宁王,兄弟两个感情好,必是要先见一面的。 至于她这个宁王妃,按照安排是第二日正式进宫参加家宴。 青葛不免想起皇太子来。 她过来皇都两次,都曾经见过皇太子,太子和宁王性情截然不同?,那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温和贤者,还曾经特意向宁王要过她,要她随护在身边,不过宁王不肯给。 想到这里,她将自己?的脸贴在锦被上,轻叹了一声。 其实她多希望能随护在皇太子身边的,可惜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今她已经陷入这宁王妃的泥坑中,就更没机会了。 这时候难免也想着,如果自己?不曾贪图那一笔高报酬的“好差事”,安安分?分?地休养身体,那自己?如今该是多自在快活。 可如今呢,她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如今对宁王的诸般心思,是报复,故意出气。 不过想想又觉得?很没意思,他?错了吗,他?没有错。 一个暗卫,管你是女暗卫男暗卫,他?都一视同?仁,在他?眼里错了就是错了,没要你命都是好的了。 其实这件事要怪就怪她身兼两职。 她没能很好地分?开王妃和暗卫,以至于替自己?感到委屈了。 一位皇子,一位有自己?封地的王,他?有必要迁就一个暗卫吗? 所?以青葛的诸般无?奈也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她关键是要干好自己?的差事。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亏了,要什么十万两银子,很多吗,一点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