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见?雪逼问:“你把我孩子么样了?” 宁王扯唇:“杀了。” 夏侯见?雪神情一紧,她知道?宁王召集了御医和仵作分辨两个孩子,也知道?最后宁王依然把王府中的孩子认为他的孩子。 但她到底心慌,分明当时更换了孩子,为什么宁王竟然有这种?误会? 宁王轻描淡写地?道?:“本王不知道?你这种?蠢贼到底在做什么,竟编造出更换孩子的瞎话,你以为本王会信你吗?” 夏侯见?雪听着这话,昔日隐隐猜到了,他根本不信自己的话…… 又或者,外面那个孩子已经不行了,他下意识不想信? 不过?因为什么,反正自己的孩子留在了王府…… 这时,宁王凉凉地?道?:“那么瘦骨嶙峋的一个孩子,本王便干脆把他扔进深崖,如今只怕早就被狼叼走了。” 说着这话时,他望着夏侯见?雪。 摇曳的烛火映进她的眼睛,他看到那双眼睛中是阴冷的狠毒和恶意,还有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显然她以为摔死的是真正的小世子,以为自己的儿子李代桃僵活了下来。 一个愚蠢到没救的夏侯见?雪。 幸好不是这样的人嫁给自己。 他的王妃奸诈狡猾,可她聪明,她武艺高?强,只有她坑别人,没有别人坑她。 宁王垂下眼,细细回想着他的王妃,一个和以前不同的王妃。 那一日青葛遭遇的手持长柄刀女子是她,罗嬷嬷更换孩子时所谓闹鬼是她,怀着身子依然和人谈价还价是她。 她神出鬼没,武艺高?强,却为了钱财出卖自己。 她瞒过?夏侯见?雪和罗嬷嬷,将计就计,更换孩子。 想到这里,宁王心神恍惚,茫然不解。 既然有这般武艺,为什么不出现??他已经为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只要?她出现?,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他们还和以前一样,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他可以给她银子,十万二十万三十万都可以,宁王府那么多金银不都是她的。 他不够有钱,不够俊美,还是哪里不够好? 为什么她不回来? 她知道?护着孩子,知道?更换孩子,难道?不知道?孩子如今遭遇危险吗? 还是说,她竟窥破了? 不……不可能。 宁王痛苦而麻木地?拧眉,让自己不要?去想了。 他恨不得跪在她面前求她回来,又恨不得杀了她一了百了。 夏侯见?雪从?旁一直看着。 她以前一直觉得宁王高?不可攀深不可测,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也是肉体凡胎,他也有他的七寸。 这种?想法让她有些兴奋,她也突然明白莫经羲刻意刺痛宁王时的兴奋。 是啊,让这么一个仿佛永远可以把控一切从?容不迫的男人遭受痛苦,看他饱受折磨,太畅快了! 这样才?有意思?! 于是夏侯见?雪嘲讽一笑:“殿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关于你家王妃的,你想知道?吗?” 宁王缓慢地?抬眼看过?去。 他清楚听出夏侯见?雪的恶意,知道?夏侯见?雪故意要?让自己难受。 可他还是想听。 一切的,好的,不好的,关于她的,他都想听到更多。,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他们胡编乱造也没关系,他可以分辨。 于是他到底哑声道?:“说。” 夏侯见?雪眸间?浮现?出残忍和鄙薄的笑:“在和她做夫妻之前,殿下怕是从?未有过?任何女子吧?” 宁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继续道?:“我猜洞房之夜,你是第一次。”,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王神情漠然。 夏侯见?雪:“你根本没什么经验,根本不会,根本不行,因为你不过?片刻间?便已经一泻千里。” 她突然笑起来,仰面哈哈大笑。 奇诡华丽的雕青,放肆而嘲讽的笑声,她笑着大声道?:“我看莫经羲都比你强,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强,原来堂堂宁王竟是银样蜡枪头,洞房夜你就没挺上一盏茶!” 这些话往日于她烫嘴,不可能说出,可如今她可以随便说了。 她就是要?羞辱他,让他痛苦! 宁王自然看出夏侯见?雪的心思?,他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怒都不曾有。 他只是让耻辱以及痛苦一遍遍地?在心里游走,让自己更深切地?感受痛苦和耻辱。 他活该。 他刚才?竟然还对她抱着一丝希望,如今看,真是活该遭人践踏被人羞辱。 她竟然连这种?事?都说给夏侯见?雪!! 这种?事?都说给别人听! 这个骗子,千刀万剐的骗子!她都对别人说了什么! 夏侯见?雪得意地?望着宁王的样子,便笑起来,笑得开?怀。 一时又想起莫经羲遭受的耻辱,于是又笑起来。 看着他们的痛苦,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倒霉透顶,都陷入痛苦中永不翻身才?好! 宁王在许久的沉默中,慢慢地?将凌迟一般痛苦消化掉,强行压下所有的愤怒和不甘。 之后抬起眼来,他望着夏侯见?雪。 他眸底阴冷残忍:“我把你孩子扔进悬崖,喂狼吃,你不在意吗?” 夏侯见?雪得意非凡,不过?她故意道?:“我难受,我当然难受,可难受又能怎么样,那就是他的命,这不是活该吗?他的命!” 心里却大声喊着,宁王的命,皇家的命,王三的命,他杀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帮自己养孩子! 宁王看着夏侯见?雪得意的样子,嘲讽铱驊地?扯了扯唇,离开?地?牢。 这辈子他寻不到她,谁也别想好受。 一个个的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总有一日,他要?欣赏她希望彻底破灭的痛苦,让她绝望,懊恼,捶胸顿足,痛苦不堪。 他心里这么想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后院,麻木地?沐浴过?,才?回去看他的小世子。 因种?种?缘由,小世子如今位于一处并不太起眼的院落,并由几位贴身近侍随时守护左右,他踏入后院时,那些侍卫得令,这才?暂且隐下。 他木然地?走进房内,撩开?了帷帐,便见?此时的小世子正闭着眼呼噜呼噜的,睡得安详静谧。 这么小的稚童自然不会知道?,就在过?去的一日一夜中,整个禹宁已经闹得天翻地?覆,而自己的心已经踏过?惊涛骇浪,又被人狠狠踩在地?上践踏羞辱。 想到这里,他疲惫无?力地?抿出一个苦笑,之后将手探到孩子的锦被下,摸到了他的小脚丫,撩起被子,举起来那小脚丫看。 小娃儿的脚丫是如此柔软稚嫩,以至于让他不得不特?意放轻了动?作。 而在两瓣小小的脚趾头间?,被做了点青,上面是一个梅花形状的印记。 在经过?御医多方探究后,确认这不是小世子天生的胎记,而是被人刻意做的点青,且时间?就是一个月内。 宁王的拇指很轻地?掰开?小娃儿的脚趾头,这里肌肤格外娇嫩细腻,薄薄的一层皮透着粉泽,略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挲过?这里时,因为生怕碰破了脆弱的皮肤,必须放轻了力道?。 可就是在这么敏锐脆弱之处,却被刺了点青。 幽暗的光线中,宁王深邃泛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上面暗色的印迹,脑中却无?法控制地?去想,想她点下这印迹时的心境,想她是狠心还是呵护,想她心底是不是还存着一丝柔软。 想她对自己和这孩子到底有几分真心! 骤然间?,小世子仿佛感觉到不舒服,抗议地?踢腾着小脚丫,宁王正想得心神恍惚,手底下一松,没抓住那脚丫。 他有些颓然地?拿起锦被,重新为盖好,掖好被子。 小孩儿睡觉时并不老实,脚丫子总是往外蹿。 他掖好后,才?重新坐下来,低头端详着这小娃儿甜美的睡颜。 这个孩子实在像极了她,眉眼,鼻子,嘴巴,无?一处不像。 他盯着看了半晌,终于低声道?:“你不知道?她有多狠心,她骗了我,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到底把我当什么……” 事?到如今他也终于想起,就算两个人情到浓时,自己质疑她和夏侯止澜昔日的传言,她给自己发誓时,竟然也是以夏侯见?雪的名义起誓。 那么真挚诚恳的眼神,仿佛她爱自己爱得可以赴汤蹈火,可实际呢,张口便是“我夏侯见?雪”! 她是夏侯见?雪吗!她不是! 都是假的!! 可就在别人虚情假意的时候,他却当了真。 宫墙畔,辇车上,他雍容闲散地?搂着自己王妃腰肢,从?容逼问,要?她给自己一个交待。 晚间?时分,他听了叶闵关于王妃的言语,只以为她对自己用情至深,揣着怦怦而跳的心,带着情窦初开?的腼腆和期盼,纵马驰骋在无?人的街道?。 宁王痛苦地?闭上眼。 时至今日他依然清晰记得那时浮现?在心尖的甜美和喜悦,他如同一个不懂世事?的青涩少年郎,赶赴一场两情相悦的欢梦。 结果呢,暗香浮动?,情意绵绵,她对自己说了许多情话,还发下生死契阔的誓言。 那一刻他真是掏心挖肺,以为从?此便是这个人,这一生,下辈子,都要?牵着她的手。 可现?在才?知,一切全都是假的! 对她来说,这就是十万两银子一场戏! 宁王唇边扯出一个冷冷的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就是该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就在这时,小世子睡得香甜,两只小腿儿竟然有力地?踢腾了下,直接把那锦被踢飞了,小嘴儿更是吧唧吧唧的,看上去睡得美滋滋。 宁王望着小世子,有种?想把他摇醒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克制住了,只盯着他,喃喃地?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她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想生下你,她不要?你了!是别人多给五万两银子,她才?肯生下你!你看她连抱都不肯抱你一下,因为她根本不喜欢你!”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声音颤抖,甚至带了一些哭腔。 他很想哭,很想嚎啕大哭,可他哭不出来,他根本没有眼泪。 他紧攥着拳头,睁着泛了红血丝的眼睛,被痛苦反复折磨的疲惫自体内泛起。 于是他终于颓然而无?力地?趴下来,将脸紧紧埋在小娃儿柔软薄被中。 他拖着哭腔,颤抖地?道?:“她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明明就在禹宁城,结果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她要?找别的郎君,为别人生儿育女……这个骗子!” 想把她碎尸万段,也想攥着她的肩膀,狠狠地?逼问她许多问题。 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 宁王的手指死死抓着锦被,恍惚地?喃喃道?:“你放心,我会找到她,找到她,让她回来抱着你,每天都抱着你,让她留在王府后宅,这辈子休想踏出一步,也不许看别的男人一眼……” 这么说着,他陡然皱眉,呆了片刻。 之后,他咬牙,恨道?:“不,我不要?她了,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母亲,我要?找一个新王妃。” 一定要?高?门闺秀大家出身,要?聪慧绝伦才?情横溢,要?才?貌双全德艺双馨,还要?温婉贤淑志节高?远,当然还要?对小世子疼爱有加,爱若亲子! 总之,比她好一万倍! ***************** 昔日皇廷和夏侯氏联姻,原本也是世人皆知的一桩大事?,如今宁王府出现?真假王妃,又有黄教乱党竟以假乱真试图蒙蔽皇廷,其?后便是真假宁王世子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禹宁都不得安宁,一时之间?朝野震惊,文武百官纷纷上谏,市井坊间?多有谈起。 世人皆说禹宁王少年得志,狂狷无?忌,桀骜不驯,以至于遭此横祸。 一时之间?,讥笑者有,同情者有,而更让人引为谈资的,便是如今宁王府悬赏十万两纹银寻找丢失的宁王妃,也就是夏侯氏嫡女夏侯见?雪。 世人听闻十万两,自然是心存向往,一时之间?,各路人马虽各有目的,但全都闻风而动?,开?始寻找这失踪的宁王妃。 传闻黄教乱党更是炸成一锅粥,他们自然是永远不知,为何自己突然被迫蒙受这么一桩冤屈,不过?好在黄教乱党声名狼藉,他们也不需要?讨回公道?,更没有清白可言。 不过?据说皇上知道?消息后,龙颜大怒,连派了三批内监前来斥责宁王,谭贵妃更是气得差点晕倒,最后皇上派了人马前往绀梁安抚夏侯神府诸人,并分别派了钦差过?去其?他三大世家安抚人心。 太子与太子妃也即将亲自抵达禹宁,一则是代皇帝训诫宁王,二则要?代替皇上皇后并谭贵妃探望这遭遇了诸般折磨的小世子。 除此之外,缥妫的使臣也已经上路,估计再过?十几日便会抵达禹宁,宁王府也要?准备招待使臣。 是以太子这次前来,也将和宁王商讨边境互市以及和缥妫的结盟事?宜。 在这多事?之秋,宁王府人马包括千影阁暗卫自然都忙得团团转,不得安宁。 不过?青葛倒是还好。 自从?那次YH她“遭遇了手持长柄大刀”的王妃后,宁王几次把她叫过?去问话,其?实她也并不敢再多编什么,说得越多漏洞越大,所以无?论宁王怎么问,她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 然而即使这样,宁王似乎都想反复盘问,仔细回味,问完后皱眉沉思?,沉思?一番后,又突然开?始问她。 她那几句故事?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他却还要?问。 也曾经担心过?会被其?他暗卫拆穿,不过?青葛很快发现?,没有人敢质疑什么,谁都知道?宁王为了寻找他的王妃已经疯了,众人也都因为寻找王妃不利而倍受折磨,任何一丝线索都犹如甘霖一般,谁敢去想这是不是真的? 况且,她已经因此跻身为宁王心腹。 当然也因为缥妫使者一事?,如今的她不必再轮值,而是留在千影阁辅佐叶闵,负责部分人事?调配的杂务,同时还要?腾出时间?专心研学缥妫语。 这些事?务虽然繁杂,但确实不必像往日那般轮值。 用晚照的话说,青葛如今已经成为阁主的左右臂膀,是如同万钟一般的人物,备受器重,前途无?量。 青葛本身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心腹,不过?如今宁王为了寻找王妃已经把这大晟天下搅得鸡犬不宁,如她之前所想的,天下再大也无?她藏身之地?,她能隐身于千影阁,完美地?避开?那层层筛查,自己也该暗自庆幸了。 她的日子闹中取静,于旋涡的最中心,却获得片刻宁静。 她会于午后时分,拿了书卷来读,研学缥妫语,也研读缥妫的历史以及文化风俗,每每这个时候,小雪球便会安静地?窝在她膝盖上,小脑袋歪在她怀中,睡得安详。 青葛翻着书页的动?作会不由停下,低头看着怀中的雪球。 它?竟然有着粉色的小鼻子,轻薄稚嫩,倒是很惹人喜欢。 它?的呼吸轻浅而均匀,随着那呼吸,小鼻子便一动?一动?的。 这让她想起小世子。 那个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宁王下了格杀令,她其?实隐隐明白,他也并不是真心要?他的王妃死,只是找不到,恼羞成怒的愤恨要?以此来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