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让李泰得以确定,看来他所期待的变数的确是已经发生了,而且是给可朱浑元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所以才会一反此前的大举发动进攻。
那一支游掠到侧方的敌骑队伍在稍作休整后便又卷土重来,但仍是被射生手们给射退。没办法,在双方都是精锐战骑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微小的优势都能分出胜负。李泰所部精骑立身高岗又以逸待劳,自然不会被轻易冲散。
但那一支敌骑队伍也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绕过了土坡高岗,直接拦在了白马寺门前将李泰这一支队伍与寺庙隔绝开。
白马寺终究不是正规的军事建筑,并没有马面、城堞等设施,虽然敌骑距离很近,但也难以在寺庙中便对其进行有效的打击。
但这却并非是战场上的重点,眼见敌军步阵距离白马寺东面那破损的城墙越来越近,寺庙中突然爆发出数声沉闷的震响,旋即便有数道乌黑的弧线直从寺庙中迅猛的砸向城外的敌阵中。
轰、轰、轰!
弧线的终点降落在了敌军的军阵之中,旋即便爆发出雷鸣般的轰砸声,原来是一个个硕大的砲石,凡所被其击中者,哪怕有着重甲护身,也无不筋断骨折、口吐鲜血!
“是河阳砲、河阳砲……”
有经历过之前河桥战事的齐军士卒们登时便惊慌大喊起来,而在砲弹落点附近的齐卒则更加的震惊,不只是因为亲眼见到这砲石的威力之大,更在于这砲石的造型之诡异。
一名身穿鳞甲的将领腹腔直被砲石砸的凹陷下去,而那嵌在其腹前的砲石竟是一枚比人头大了几倍的佛头。那佛头本是慈眉善目的一脸慈悲相,但今却涂满了鲜血,宛如狰狞的罗刹!
“杀!冲破贼阵,直擒敌将!”
李泰自然不会放弃这一个机会,趁着敌军军阵受此打击正自纷乱之际,直接喝令队伍向着敌军军阵冲杀而去。
白马大捷
“不要乱,不准退!别部精骑正在赶来,此际正是捂杀贼众于阵的良机!”
可朱浑元身立中军大纛下方,眼望着敌骑在这军阵之中左突右冲、放肆践踏,自是心急如焚。
有几次敌骑都已经冲进到了中军这里,在其亲兵将士们顽强抵御之下才又转战他处,换从另一个方向重新冲杀而来。
如是几番,就连可朱浑元身边的亲兵卫队也都被敌骑冲击的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逃散开来。
如此混乱的一幕,瞬间便将可朱浑元的记忆拉回到之前他与李伯山交战的九曲城外战场上去。那时的他便是因为阵伍师众大乱、无从控制,不得已之下只能主动引部退去。
事后几作回想,可朱浑元都觉得其实当时如果再坚持一下,或许可能就会做得更好,直接反败为胜都未可知。
所以如今在同样面对阵势被冲破搅乱的情况下,可朱浑元咬紧牙关不肯退走,他实在难以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耻辱。
当其心腹部将入前恳求可朱浑元暂退后方、重整阵伍的时候,可朱浑元只是扶刀怒吼道:“贼徒只有千余,我军却有万众,以身为篱,言何败退!老夫一身荣宠倍享,纵埋骨此间亦死而无憾!尔等徒众仍然有力杀贼,不需以我为计,杀贼、杀贼!”
众部众们听到这话,也都不由得心生壮烈情怀,目眦尽裂的提刀在手,要与敌人于此阵内分出生死。然而不待他们迎杀上去,又有一路溃卒并敌骑追杀的走投无路,直向中军这里溃逃而来,指望主将能够救下他们。
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是督战队的无情刀剑。既然主将未走,那么阵中士卒擅自退后便是死罪,侥幸没能死于贼手,但却终究难逃法刀。
可朱浑元诚然意志坚定,知道自己深受重恩、死而无憾。但其他的将士们却并没有他这样强烈的自尊和顽强的斗志,他们也不是北齐新封的勋贵大王。那
河阳砲声势惊人,虽然杀伤有限但却给军阵师众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然后便被敌军精骑轻轻松松的撕破战阵。
当步阵阵势被撕裂开之后,他们这些阵伍中的士卒便是铁蹄槊锋之下待宰的羔羊,完全没有招架之力。面对敌人连续不断的冲杀,只能拼了命的躲避逃窜,腿脚稍慢便要被铁蹄践踏、被刀槊刺穿!
李泰虽然一直身先士卒的冲杀在最前线,但也没有忽略对战场整体局势的观察把握。
他也注意到白马寺南面和西面的敌骑正在快速向此增援,而留守城中的高乐虽然又率一千精骑杀出,但没有了河阳砲先声夺人的配合,这番冲阵效果并不甚佳,而且两路敌骑足有五六千众,高乐如果冲杀太近便反有被包抄堵截的危险,因此只能不断地侧向骚扰,延缓敌骑增援的速度。
至于此间的步兵战阵,前部两千余众则已经被完全的冲散溃败开来,并且后部阵势也已经大受影响。但是由于可朱浑元的中军旗纛仍然挺立不动,故而整体的阵势结构还未崩溃。
此时的李泰只能带领人马在敌人阵型之内反复的冲刺穿插,并不断的用溃卒冲击可朱浑元的中军大阵,即便不能将此军阵冲垮,也要确保其声令不能顺畅的传递出来,让其阵势继续保持混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