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霸先听闻李真竟是沔北来使,脸上顿时也流露出惊奇之色。
他虽然打遍岭南无敌手,但对力败慕容绍宗、柳仲礼等南北一系列名将的李泰也是不敢怠慢,先是礼貌的略作应声并请两人在堂入座,然后才一脸严肃的打开李泰这一封信件,浏览一番之后,脸上的惊奇之色却是更加浓厚。
“我区区薄名,竟能为李大将军所知,当真是让人倍感荣幸!”
在将信件看完之后,陈霸先收起脸上的惊容,又望着李真说道:“李大将军心怀天下,竟然对江北战事也如此关注。可惜此间战事进展并不顺利,齐人仍是骄横难制,倒是让李大将军这当世名将见笑了。但李大将军之军远驻沔北,又为什么急于干涉此间战事?”
“家叔着晚辈转告陈司空,彼此虽然俱是尚义恶贼之士,但毕竟分事两国,若只言共襄义举,恐怕不足取信。齐贼之与我国,世仇也,绝非可以友好相处之邦。之前我叔率军于淮上击杀贼将慕容绍宗,遂得拥义阳。东贼常常以此为恨,前番更遣使西去江陵,谣言蛊惑梁家天子,意欲合谋夺我边镇……”
陈霸先听到这话后脸色陡地一变,他前一次围攻广陵未得便受阻于北齐的虚伪和谈,今次优势明显,却不想又遇到了这种糟心事,不待李真把话讲完,便连忙望向王颁疾声发问道:“此事王太尉知否?”
王颁闻言后便摇头道:“东关交战结束后,家父便归镇建康,与西府之间也有声讯阻塞,同样也是李都督入境言事之后才知此情。”
听到这一回答,陈霸先脸色才略有好转,如果王僧辩知情不告,还任由他在广陵苦斗,那可就真的是居心叵测了。
不过现在情况也不容乐观,一旦江陵朝廷与北齐达成合议,那他这一次对广陵的进攻必将再次憾然收兵、无功而返。
眼下沔北李泰主动提出他将进击合肥,并且为南梁阻拦住中路或会出现的北齐援军,只是希望陈霸先能够坚持攻下广陵城。
这对陈霸先而言自然是大大的助力,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他也知日前王僧辩曾经想割让合肥等地,以求李泰出兵与之共击齐军,结果却遭到了拒绝,却不想如今对方却主动来同自己商讨此事。
如今江北的战事已经陷入了胶着,大军久战已成疲师,而且齐人援军不知何时便会到来。如果在这时候李泰这个西魏大将强势加入淮南战局中来,而且是站在帮助自己的这一方,这对士气的鼓舞绝对是巨大的!
虽然彼此间只是
得据信州
“那李道炽今日又去谁家做客?”
江陵内苑中,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政务劳作的梁帝萧绎又想起了这一桩烦心事,于是便望着心腹朱买臣沉声发问道。
朱买臣本是阉人,因为才略不俗更兼心性狠戾且擅长逢迎君上,故而为萧绎所重,授之武昌太守但却不使出镇,仍然留侍朝中。
听到皇帝问话,朱买臣便连忙躬身答道:“听说今日是在张黄门邸上设宴。”
“黄门黄门,绝嗣之门!”
萧绎听到这话后便忍不住冷笑道,他对张缵这个姊夫印象向来不佳,所以在张缵死后便直夺其家产,对于张希这个亲上加亲、娶了简文帝之女的外甥那就更加厌恶了。
只不过他方登至尊之位,不想被人诟病为人过于刻薄,再加上范阳张氏也的确颇有盛名,所以才又将其加以任用。后汉黄门郎等职多以宦官充任,故而黄门在民间又多引申男子不育之疾,萧绎特意加之黄门侍郎之职,心内也是隐隐希望张缵这姊夫和简文帝这兄长血脉到此全都断绝。
那朱买臣本就是个去势之人,听到皇帝这话后神态便有些不自然。
但萧绎也不会在乎他的感受,仍是忿忿说道:“这些蠢物,真当那李道炽是什么仁厚君子?魏兵还没有叩我宫阙呢,便都争相趋拜逢迎,真是可笑!那李道炽至交亲朋都还受拘州府之内,他都不闻不问,即便来日真有大难降于江陵,又岂会垂怜关照这些萍水相逢之徒!”
讲到这里,他的心情不免更加愤懑,本以为接着李捴意欲求索姚僧垣一事轻松拿捏对方,让其主动来见,顺便解决一下之前遭遇齐使刺杀的事情。
结果他却没想到李捴也是一个绝情懒散之人,抵达江陵以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光景,自己不作召见,他竟也当真不来求见,只是每天游走于江陵城内诸权贵名流之家,通宵达旦的宴饮聚会、放浪形骸,完全不将自己这个江陵之主放在眼中。
如此一来,萧绎又变得被动了,就算是他并不急于同西魏之间磋商领土重新划分的问题,但因刺杀魏使而被拘押在州府中的齐使一行也是需要加以处理的啊。
从内心而言,萧绎当然不希望严惩齐使,因为他毕竟还需要与北齐进行联合,来向西魏进行施压,迫其让步。而且同北齐交好之后,淮南方面的对抗之态也能有所缓解,进一步缓解建康周边的江防压力,一旦江陵这里遭遇不测,也能乘船东下以避祸。
所以这段时间他心内也纠结得很,既想尽早与李捴进行交涉、赶快将这件事给翻篇,又担心李捴或会逼他严惩对方,事情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毕竟得罪西魏他也是不敢的,因为西魏尤其是沔北军府对江陵所产生的威胁要更加致命。所以不能在李捴那里获取谅解,他便也不敢擅自放走齐国使者。
他这里正思忖着该要如何打破这一僵局,莫非真要自己主动低头去央求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