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并不清楚乌苏城方面敌我情势如何,为了稳妥起见,段韶便先行派遣一支师旅奔赴铜鞮水流域的下虒聚。
铜鞮水流经乌苏城南面,乃是浊漳水西源的支流之一,其境上游有上虒亭,下游有下虒聚,皆是地势险要的沟壑隘口,乃是沁源地区经由乌苏道进出上党地区的咽喉要道。
上虒亭本有虒亭戍,与乌苏城并是一道防戍体系,之前为了诱敌深入,便也与乌苏城一并放弃,为魏军所占领。如今为了保证上党地区的安全,那就必须要防守住下虒聚。
事实证明段韶的谨慎并非多此一举,晋阳前锋师旅果然败退而归,一路逃过了下虒聚。下虒聚再往南便抵达了安民城、襄垣与屯留等上党地区的腹心之地,之前乌苏方面的镇兵家眷们也多数都被迁至此处,一旦敌军趁势寇入此间,将会给上党地区造成巨大的骚乱。
下虒聚守军在将武兴王高普一行接应过来之后,当即便送往段韶大营所在,而段韶也将乌苏城近日所发生的战事始末详细询问一番。
当他见到武兴王仍是一副战战兢兢、魂不附体的模样时,心中也不由得暗生不屑,索性便着员将武兴王一行送往如今圣驾所在的武乡城。
武乡城地处涅水与武乡水之间的交汇点,这两条水道都是浊漳水北源的支流别称。齐主高洋已经率领大军抵达武乡城数日,而武乡城距离乌苏城也已经不远,两地之间虽然并没有直来直往的道路可供通行,但哪怕是蜿蜒山道,其实路程也不过只有一百里出头而已。
只不过大军进退并不像轻装往来那样随意,尤其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单单营宿驻扎就需要挑选合适的开阔地带,再加上这么多人马每天饮水便是一个巨大的消耗,一旦缺少饮水供给,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尽管乌苏城周边本来就是北齐的领土,但自从北齐立国以来,也没有在此境长期驻扎数量如此庞大的军队并举行会战。再加上今年入夏以来的旱情也大大的改变了太行山麓的川流水文状况,许多原本流水尚算丰沛的川流今年都不同程度的遭受了干涸断流,一些泉溪也都因干旱而消失。
为免大军因为饮水问题而遭至败绩,高洋也并没有选择直向乌苏城而去,而是先行派遣斥候在此境周边探索道路、寻找水源。
结果他这里还在准备战前诸事,前锋师旅却已经大败而归,这自然让高洋愤怒不已。当武兴王高普被送到武乡城后,高洋当即便下令将之枭首并传示诸军,以示此番交战有罪必罚、虽宗王之尊亦在所难免!
接下来,高洋又给斥候军众们下达了更加丰厚的赏格,凡有发现可供千员人马饮用的山溪涌泉,即刻获封县侯,以此激励军士士气,以求大军能够尽快的投入战场,与西魏展开一场大规模的会战!
奉道伐贼
自今次战事开始以来,修城王高孝续算是被西魏军队就阵俘获的北齐方面身份地位最高的将领了,这样一条大鱼当然要另加对待,所以在将其捕获之后,第一时间便送往后方的义宁城去。
李泰在得知前部师旅居然有此收获,心内也是颇感高兴,在高孝续被送至义宁城之后便第一时间召见了他,准备询问一下敌军最新的军情。
“降人高孝续,叩见唐公、大丞相!大丞相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幸见,当真风采无双、威若天人!”
高孝续在登堂之后,视线匆匆一瞥坐在堂上的李泰,旋即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深拜并大声说道。
李泰瞧这家伙如此识趣不免一乐,垂眼望着他微笑问道:“尔言我风采无双,那你贼主高洋应置何臧否?”
“这、这……吾主、故主,高、高氏恃其父兄之资,凭其暴虐御众,功业、风采俱不及大丞相远甚。某之俯首为臣,困于本分,非因道义。唐公高风,令人敬仰,璨若日月,岂萤火之光可比!”
高孝续听到这问话,先是犹豫片刻,旋即便又顿首恭声说道。
尽管这马屁拍的很响亮,但李泰在听完之后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尔类才智不比人长,技力更无可夸,庸拙下才,唯因贼主欺天窃国、循于血缘而骤享富贵,不能以力却敌而受执于人,刑具未加于身即幡然变节,识得什么高风道义?”
高孝续遭此一番训斥,神情顿时一僵,旋即额头上便冷汗直涌,不敢再开口说话。
李泰没有再继续与之废话,转而发问道:“前乌苏城守军弃城而走,是否受贼主所命、为诱出我军?晋阳敌军数众多少、循何路径、已至哪方?速速道来!”
听到李泰的连续发问,高孝续也不敢推脱隐瞒,忙不迭顿首于地,将晋阳大军动态详细讲述一番。
李泰当然不可能听其一面之辞,有关晋阳军队的情况,之前郭彦在收编战俘的时候已经进行了一番汇总整理并随高孝续一起送入义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