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酒馆,浑浊的酒气被夜风吹散,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没有走回头路,而是像个熟悉此地的老住户,熟门熟路地拐进了一条更深、更黑的巷道。
这里是西市的肠道,腐臭与黑暗在此交织,连月光都吝于洒下。
巷子尽头,一个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去路。
那人如同一座铁塔,身上是粗麻的短打,裸露的臂膀肌肉虬结,满是烫伤和疤痕。他手里拎着一把沉重的铁锤,锤头上还带着未熄的火星,一股灼热的铁腥味扑面而来。
“站住。”
铁匠的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沙哑又沉重。
林程延停下脚步,他背对铁匠,声音平静。
“炉子冷了。”
铁匠沉默了片刻,巨大的身躯稍微放松了一些。
“得有好炭,才能烧出好钢。”他沉声回应。
林程延缓缓转身,月光终于从巷口挤进来一丝,照亮了他半张脸。
“我就是来送炭的。”
铁匠眼中的警惕彻底消散,他将铁锤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随后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
“铁奴,参见将军!”
“起来吧。”林程延扶起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铁匠点头,领着他拐进一个更为隐蔽的侧门,门后是一个堆满废铁和煤渣的小院。
关上院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铁匠脸上的恭敬被浓重的忧虑取代。
“将军,情况比预想的要糟得多。”他语速极快,压低了声音,“林在虎已经和云州守备将军周通穿上了一条裤子!他们以追捕北疆奸细的名义,封锁了所有城门,挨家挨户地盘查,实际上就是在等您自投罗网!”
林程延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他知道,林在虎既然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钧。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他们想做什么?”他问。
“剥夺!”
铁匠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属下安插在守备府的人传出消息,林在虎给了周通一道王府密令。只要抓到您,立刻就地审判,罪名是‘通敌叛国’!他们伪造了全套的证据,要把您在北疆十年的战功、您亲手打造的玄甲军,全部安到那个林程乾的头上!”
铁匠说到激动处,脖子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