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有想说的,但池嘉寒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消息是否可靠,他又看了许则一眼,吸吸鼻子开始吃早餐,没有再讲什么。吃到一半,许则胸前的通讯器亮起红灯,他伸手按掉,临走前把桌子那头的纸巾拿过来放在池嘉寒手边:“我先过去了。”“好。”池嘉寒看着许则的背影,比高中时高了一点,成熟了一点,除此之外没有太大变化。在漫长时间带来的无数变化中保持不变,是需要忍受很多东西的。查完病房,十点多有患者排了做骨穿,许则回办公室放好笔记本,准备把盖好章的约血申请单拿给护士后就去骨穿室。从办公室去护士总台会经过电梯口,整栋大楼是中空设计,低头可以看见一楼大厅里来来往往的医护、患者和家属们。离总台只有几米距离,许则在圆弧透明栏杆旁停住脚步,手机一直在震动,是学校项目组的群消息,他认真看完聊天记录,打字回复。在他打字的同一时间,隔着宽阔明亮的过道,叮一声,有电梯到7楼。电梯门打开,桥厢中的冷风飘出来,与7楼的空气混合在一起,撞在许则身侧,又绕过他吹向前方。许则忽然停住动作,定定看着屏幕。一句话已经打完了,只要点击发送就可以发出去,只是大拇指顿在离屏幕半厘米的位置,僵硬的,无法继续往下按。他抬起头,面前是每天都会见到的熟悉场景,随时能闻到的各种各样的信息素,熟悉或陌生的,那么多,唯独这一秒,从没有设想过会出现的、由于手环的抑制而显得很淡的信息素,极度的熟悉和极度的陌生,像幻觉。他转过头,看见穿着浓绀色作战训练服的alpha从电梯里迈出来,身形高得有些逼人,要稍稍低头才能防止蹭到电梯门上沿。训练帽将他的半张脸遮住,露出一道有些凌厉的下颚线。alpha放下手中的军用通讯器,扣在腰间,转过电梯口走到过道上。周围很明显安静了些,有人下意识屏息,在看见他的那一秒。护士也愣了愣,然后站起来,alpha摘下帽子,隔着咨询台微微俯身说了什么,护士立即点点头,抬起手掌,指向某个方位,对alpha说了几句话。alpha随着她的手势转身,目光落在他不久前擦身而过的那位年轻医生的脸上。消息最终没有发出去,手机自动息屏陷入黑暗。许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alpha走向自己。对方的视线直白锐利、毫不回避,许则感到自己正在被职业性地冷静观察着,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无法忽视地随着alpha的走近而变得愈发清晰。更近了,许则看到他制服双肩处的空军上校肩章,金色的鹰翼标志熠熠欲飞。“许医生,你好。”alpha朝许则伸出手,很干脆简洁地、不带任何军衔职务地自我介绍,“陆赫扬。”第74章耳鸣声占据大部分听觉,明明是无法思考的状态,但身体本能作出回应,许则抬起手:“你好。”说出口后发现声音几乎不像自己。陆赫扬的手很大,干燥而有力,和许则短暂地握了一下,分开时双方手心的皮肤轻轻摩擦过,许则感觉到陆赫扬的指腹和掌心里覆着薄薄的一层茧。那只手有点凉,像陆赫扬的表情,礼貌但不带任何温度。“护士告诉我周主任在开会,让我向你了解一下陈将军的情况。”比记忆里更低沉的嗓音,许则看着陆赫扬的鼻梁,从一定程度上躲避直接的对视。他尽可能平静地回答:“确诊是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目前没有出现感染和并发症,属于较低危组,需要再观察几天。”“好。”陆赫扬看了眼表,“护士说陈将军正在休息,我还有个会议,先不打扰他了,谢谢许医生。”“不客气。”许则说。陆赫扬点了一下头,视线在许则脸上停留片刻,接着重新往电梯口走。正好四号电梯门开,一个同样穿着训练服的中尉跑出来:“上校,会议室那边在催了。”“知道了。”陆赫扬走进四号电梯,中尉也跟进去,门关上,两人的交谈声被隔绝在内,听不到了。半分钟后,许则低下头打开手机,按发送键,然后慢慢朝护士站走去,将单子交给护士。“怎么这么皱。”护士把被捏皱的纸张边缘抚平一点,笑着说,“第一次看见许医生经手的文件皱成这样。”许则想说抱歉,但只是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大概笑得很勉强且难看,因为护士的表情变得关切,问他:“怎么了?”“没事。”胸前的笔不知道放在哪里了,许则从桌上的笔筒里抽了一根,夹到口袋边缘,说,“我先去骨穿室了。”“嗯,好。”医护专用的洗手间里总是没什么人,许则站在洗手池前,摘掉眼镜,打开水龙头,用左手单手掬水洗脸,他望着不断涌向排水口的水流,终于感到清醒了一些。许则抹了一下眼睛,直起身,从一旁的机器里抽出纸巾,把脸擦干。然后他将一直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右手拿出来,手指是蜷曲状态,像拢着什么东西的姿势,整只手掌轻微发麻,残留着摩擦的触觉。洗手间里只剩滴答不停的水声,安静了会儿,许则低头凑近,半张脸埋进手中,嗅了嗅掌心里尚未消失的,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理事长和几位司令官已经到了。”迈进市政府大楼,宋宇柯看了眼消息,有些痛苦地说道。“为什么担心。”陆赫扬边走边查看通讯器中的信息,“没有人会骂你。”“怕上校你被他们说。”宋宇柯满脸紧张,“虽然我们凌晨才落地,又训练到早上,时间确实太紧了。”他们在来市政府的路上收到陈将军住院的消息,下属在电话里说将军的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可陆赫扬还是让宋宇柯立即转方向去军医院,一定要亲口问过医生才放心。“没有迟到就可以。”到了会议室门口,陆赫扬接过组织会议人员递过来的本子和笔,对宋宇柯说,“你回车里休息吧。”工作人员替他推开门,陆赫扬进入会议室。这次会议是专门针对南部战区休战期间回首都作调整的几支队伍,进行一些军事部署与行动任务的安排,参会人员少而精,几位司令官都拨冗出席,不怪宋宇柯一直提心吊胆怕迟到。所幸陆赫扬不是最后一个到的,会议桌旁还有几个空位。开会时间选得并不科学,不少军官都是凌晨抵达,紧接着就要监督队伍进行适应性训练,再从各处赶过来,难免会来不及。从陆赫扬进会议室开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单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穿着训练服来开会,而是作为联盟中最年轻的上校,尽管有诸多战功在身,但陆赫扬从未接受过任何公开授勋与采访,很少能找到他的照片资料。空军飞行员的军衔与飞行时间挂钩,在这个年纪被授予上校军衔,粗略算下来就知道陆赫扬在天空中飞了多久,完成了多少次作战任务。他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基地的指挥室,战斗机的驾驶舱,硝烟弥漫的长空,而不是在各大会议、典礼、庆功宴中露面交际——久而久之长相就成了谜。走到座位旁,陆赫扬对上座长官例行敬礼,司令员们朝他点头致意。陆承誉坐在司令员之间,无动于衷,恰好陆赫扬也不需要得到联盟政府官员的首肯再落座。他在位置上坐下,开始看文件。陆赫扬被任命暂时接管城西军事飞行基地,基地在四年前建成完工,用于空域监测、飞行训练、战斗机起降停放与军用物资运输。散会后,联盟南部战区空军作战司令官罗隽单独约了陆赫扬谈话。“你从大二起就开始出任务了,趁这次休战,停下来休整一下。”罗隽语重心长,“在战区待了这么多年,不光是你,还有你手下的队伍,心理生理上都需要缓和调节。”“明白。”陆赫扬说。“接管城西基地是根大梁,挑不挑得起来,多少人都在看着,别让我失望。等你升了准将,我就能安心退休了。”陆赫扬笑了一下:“还早。”“又是还早,给你介绍omega你也说还早。”罗隽拍拍陆赫扬的肩,上下打量他,没忍住笑了声,“臭小子,长这么高,早知道你过了十八岁还会高一截,当初我就该好好考虑要不要录取你。”陆赫扬笑着对罗隽行了一个军礼。当听到护士们在讨论早上7楼那位忽然出现又很快离开的空军上校时,池嘉寒只想叹气。下午,他去了7楼。许则刚从手术室出来,消毒,换衣服,准备回学校。许则看起来一切如常,问池嘉寒:“怎么了?”“没怎么。”池嘉寒站在alpha更衣室门口,看许则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东西,关上柜子。他问,“来得及吗,要不要我的车给你开。”“来得及。”许则走出来,“下班时间路上堵,坐地铁更快。”池嘉寒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晚点我也要回学校。”“好。”等池嘉寒离开后,许则往外走了一步,又停住,转身回到更衣室,去柜子里拿被落下的手机,同时发现通讯器没有关。许则将通讯器关闭,合上柜门,才看到钥匙还插在门上。他很少这样丢三落四——几乎没有过。许则又去洗了把脸,跟护士签退道别。六台电梯中有三台是空的,许则抬头看了看,走过离自己最近的6号空电梯,去乘靠近角落的4号。中途没有人上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许则垂眼看着地面,门缓缓打开,视线里随之出现一双黑色训练靴,浓绀色的作战服。许则顿时怔了怔,他一点点顺着那双腿往上看,最后视线停在陆赫扬的鼻尖。陆赫扬的眼睛被帽檐的阴影压着,显得很深,看不清眼神,但许则意识到自己正被注视着。他想往前走,可陆赫扬实在很高,训练服不像早上穿得那么正式,解了一颗扣子,露出喉结,就这样站在电梯门前,似乎没有要让一让的意思。宋宇柯在一旁不明所以:“上校?”上校仍然没什么反应,许则低了低头,朝靠右的方向往外走。两人的衣袖很轻微地蹭到一些,在即将擦肩而过时,陆赫扬忽然开口:“许医生。”声音就响在耳朵上方一点的位置,许则顿住脚步,他没有向上看,即使这样也能感觉到双方的身高差距比高中时要大。他想问一句‘什么事’,但嗓子发紧,许则便侧了侧头,表示自己在听。“许医生也是预备校毕业的吗?”陆赫扬问。许则僵硬地点点头:“嗯。”“高三时和贺蔚是同桌?”“对。”许则双唇发干,心跳几乎带着整个身体都在震。“难怪他之前跟我提起你。”陆赫扬看着许则的侧脸,笑了笑,“那很巧。”“……是的。”许则低声回答。陆赫扬没有再说什么,往旁边让了一步,走进电梯,宋宇柯也跟进去。直到电梯门快要关闭,隔着一道缝隙,宋宇柯看见那位许医生才终于动了动,往前走。“这个许医生为什么……”宋宇柯犹豫道,“看起来很怕你。”“是吗。”陆赫扬将帽檐往上抬了一点,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淡淡说,“我也想知道。”第75章许则从实验室出来时是十二点多,研究生宿舍在校外,一栋单身公寓性质的独立楼,走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又下雨了,这段时间首都一直断断续续地在下暴雨。伞落在了军医院,许则去实验楼大厅的架子上取了一把公用伞,走出大楼。科室群里蹦出消息,副主任说收到市政府通知,首都周边有部分山区出现山体滑坡与泥石流,目前正在组织进行人员转移,195院很可能需要再成立几支医疗队去城郊支援,嘱咐大家保持电话畅通,随时待命。195院作为26个联盟国中体系最完备的军医院,成立的初衷便是作为战时医疗后方,因此制度也最特殊——只对战争伤员、政府公职人员、军官士兵以及其家属们开放,鲜少接收普通病患。这几年战事减少,195院的各项工作相对轻松下来,除驰援前线外,也开始承担其他方面的医疗需求。许则回复消息后关掉手机,脚步加快了一些。随时待命意味着随时可能出发,他昨天一整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现在快点回宿舍就能多休息一会儿。洗完澡,许则将实验数据又过了一遍,然后放下手机,关灯。非常疲惫,原本应该很快就能入睡的,但当被工作塞满的大脑渐渐空下来,就像手机的后台应用被一个个清空,最后留在屏幕上的,是那张一直不变的屏保。许则脑海里的屏保是陆赫扬。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到恍惚和茫然。许则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怀疑自己是在做一个梦,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一天之内能遇到在那么多年里都遇不到的人,两次。长久以来他不断想起的,都是那年在私人医院外见到的陆赫扬的最后一面,许则提心吊胆,关于陆赫扬的腺体和信息素。他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厚着脸皮去联系贺蔚,询问陆赫扬的情况——但也不敢太频繁,每次都会熬一个月左右再去问。直到过去八个多月,贺蔚告诉他,陆赫扬在经过整整七次体检和四次体能测试后,确认成绩全部合格,被联盟空军航空大学录取。许则忘记当时的具体心情,只记得自己在收到消息后不小心摔碎了一根空试管,旁边的同学问他为什么试管碎了还这么高兴。之后许则停止骚扰贺蔚,因为贺蔚也很忙,更重要的是,陆赫扬的人生不会再和他有关——或者从一开始就是无关的。许则抬起右手,在手心闻了闻,没有信息素的味道了,只能闻到沐浴露的清香。早上六点,电话铃比闹钟更快一步地叫醒了许则,是科里的护士。“许医生,刚收到通知,情况有点急,我们现在就要出发。”许则立即下床:“好。”花五分钟洗漱完穿好衣服,许则去路口等,十分钟后救援车到达,同行的是一位外科医生和两位护士,加许则一共四个人。“院里的直升机都派出去了。”护士说,“山区一直在下雨,好几个地方出现大面积山体滑坡,凌晨已经有九组救援队出发了。”许则套上白大褂,将手机装入防水袋,问:“我们这组是什么情况?”“目前还不确定受伤人数,要到了现场才知道。”近一个小时后,车子开进山区,情况比想象中要糟,四处都是滑落堆积的碎石与泥沙,警察与消防正在清理道路。救援车艰难而缓慢地前进了十几分钟,许则说:“我下车吧。”“车进不去了,一起走。”外科医生说。四个人穿好透明雨衣,拿上急救箱与两把简易担架下车,在一位警察的带领下往村子里去。“总局的直升机呢?”踏着泥泞,外科医生在雨中大声问。“都调出去了,那边——”警察指了指东南方位,“那边情况更严重,而且每个村子分散得很开,直升机大部分都派过去了。雨天开直升机也很受限,进度会慢一点。”小路湿泥粘软,他们几乎是半滑半摔着走过去的。村口架着一座老桥,浑浊的洪水淹着桥面往下游冲,大部分房屋已经被泥石流和山洪冲塌,有救援人员正将受伤的村民转移出来,安置在村外的平地上。医疗队分成两路,外科医生和一个护士在村外为被解救人员处理伤口,许则和另一个护士进入村子,协助进行救援。踩着水跑过桥面时许则甚至觉得整座桥在晃,抬头,阴沉的乌云重重地压下来,几乎和山顶挨在一起,摇摇欲坠。“上校,这批物资的数据。”基地仓库里,宋宇柯将一个文件夹递给陆赫扬,“还有这个,刚刚市政府通知我们调三辆直升机支援,需要上校你签个字。”陆赫扬看了一眼支援名单上的直升机飞行员,拿出笔签字:“天气不好,大家出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明白。”宋宇柯说,“陆军指挥部的会议再过一个半小时就开始了,高速路被山体滑坡堵了一截,没办法通行,我们过去的时候需要用直升机。”陆赫扬在浏览物资数据,点了一下头:“半小时以后出发。”“手给我!”救援人员抬起横梁,许则趴在废墟上,朝被压在墙下的小男孩喊。小男孩艰难伸出手,被许则一把抓住,将他整个人拖上来。他的腿应该是骨折了,有伤口,沾满血和污泥,怀里还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狗。许则跪在担架旁,为男孩简单清理伤口,包扎好。雨一直没有停,许则不太清楚现在是几点,天空阴沉得可怕,很黑,像晚上。“你们先走,我再搜一遍。”救援人员边往另一处废墟跑边对许则喊。“别害怕,马上就去医院了。”许则将小狗放到担架上,男孩的手边,对他说。男孩听话地点点头,许则和护士抬起担架,往桥的方向转移。刚走了没几步,许则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火车驶过隧道。他回过头,发现身后那座庞大的山体有一部分在动,黑压压地朝他们靠近。不远处的救援人员在短暂的怔愣过后迅速跑起来,大叫着:“快点!快跑!”来不及了,许则放下担架,把男孩背到背上,对岸的救援人员也准备冲过来接应,然而仅仅只过了几秒,河里的水位暴涨,直接冲垮石桥,截断了唯一的出路。“去那边。”许则环顾一圈,立即作出反应。几个人集中站到一处较高的废墟上,救援人员的对讲机里传来对岸同事的声音:“已经在联系直升机过来了,你们注意安全!”护士抱着小狗挨在许则身边,雨衣早就破了,不知道扔在哪里,所有人的衣服和头发被雨水浸透,风吹过时寒意森森。废墟像一座孤岛,被泥石流与洪水一点点包围,越来越小。开完会回来时,陆赫扬让飞行员往山区这边绕。“一直下雨,山里又没有合适的位置降落,直升机救援很困难。”宋宇柯往下看,“能见度很低。”陆赫扬戴着耳机,里面是基地的飞行员在汇报救援情况。“具体坐标是多少?”陆赫扬问。飞行员报了一串数字,陆赫扬对比了驾驶舱屏幕上显示的当前定位,说:“很近,你不用动,我们去一趟。”“怎么了?”宋宇柯问。“两个医生,一个救援人员,一个小男孩,被困在村里。”陆赫扬顿了顿,“还有一只小狗。”他输入坐标号,切换目的地导航,同时对宋宇柯说:“跟基地总台报备一下行动内容和路线。”“好的。”许则抱着男孩坐在废墟上,尽量让他的双腿保持平直。泥石流在前进了十多米后似乎暂时停下了,但面前的洪水还在涨,大概很快就会淹到脚下,这片废墟撑不了太久。“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满脸脏兮兮的小男孩忽然问同样满脸脏兮兮的许则。“会的。”许则回答他。几秒后,天空中传来隐约的笃笃声,许则抬起头,看见一辆灰黑色的直升机越过远处的山头,闪烁着航行灯驶近。旁边的救援人员立刻打开信号灯,举高,示意具体位置。“没有位置降落。”飞行员说。“保持平稳,尽量降低高度。”陆赫扬解开安全带,对宋宇柯说,“把座舱门打开。”“好。”直升机旋翼搅起剧烈气流,水汽打在脸上,许则隐隐看见一个alpha拉开了座舱门,另一个alpha从驾驶舱跳下来。视线十分模糊,许则把男孩交到alpha手里,在直升机巨大的噪声中喊道:“他的腿骨折了,小心一点。”对方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将男孩抱过去。许则的双手得空,他抹抹眼睛,视野变得清晰一些,能看到alpha转身时的侧脸。宋宇柯站在座舱里,从陆赫扬手中接过小男孩。接着陆赫扬也进入舱内,俯身把护士和救援人员拉上来。最后他向那个站在雨里、满身污泥原貌全无的医生伸出手:“许医生,手给我。”雨水呛进鼻子,许则咳嗽几声,他再次擦了一下眼睛,一直平静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茫然,但还是毫不犹豫向陆赫扬伸手,被轻松地拽上直升机。起身时许则忽然往前栽在陆赫扬身上,陆赫扬被撞得后退一步,刚要去扶许则的肩,腰却猛地被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