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厚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他风卷残云一般,将满桌子的菜肴一扫而空。饿死鬼投胎似的。他实在是真的饿坏了!饿到眼睛都冒绿光了。秦文颖虽然是画中仙,但是做饭的手艺不错。她和沈凡一起坐在刘厚的对面,撑着下巴,又惊又喜地一直盯着刘厚看。盯得刘厚怪不好意思的。“你们都这么看着我,我还怎么吃?”他满嘴腮帮子填满,说话间,食物飞溅。沈凡讪笑道:“我们这不是在用感激的眼神,表示我们的感恩戴德吗?”“你什么德行,我这几天还不清楚。”刘厚又咀嚼了几下,艰难地将食物吞入肚子里,之后又拨了几口菜进嘴巴中。看得沈凡咂舌,这家伙的胃口可真好。“你们是想问我,怎么从古画中逃出来,而那画魔究竟怎么样了,对吧?”刘厚抹了抹嘴。两人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放心,画魔已经死了。”刘厚淡淡道。闻言,哪怕已经有了猜测的秦文颖和沈凡,顿时都又惊又喜。秦文颖更是惊讶,她被画魔折磨了百年,是十分清楚画魔在画中,是无敌的存在。但那么恐怖的画魔,竟然被刘厚给灭了。这,太匪夷所思了!可刘厚道长,万万不会说假话。心中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秦文颖想哭。忍住了。沈凡更加直接,狂喜之下,又问:“刘厚道长,你是如何杀了那画魔的?听说它在画中是个挂逼啊。”“商业机密,想要问,得加钱。”刘厚瞪了他一眼。沈凡顿时语塞。相比于付钱,呃,真相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秦文颖幽幽道:“那画魔既然死了,便是好的。画魔死了,黄鼠狼精也被道长灭了,相公一家,终于安全了。”刘厚吃饱喝足,抹干净嘴巴,看向了窗外。突然问:“这几天,怕是发生了不少的大事吧。”秦文颖点点头:“对,被画魔蛊惑进入画中忘川河的所有人的羁绊,都恢复了。那些忘记的记忆,也都回到了那些死在画中的亲人的脑子中。这人间许多人,都乱成了一团粥。”“我猜也是如此。”刘厚叹了口气:“其实,那画魔,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个可怜人。至老,都是个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的鳏夫。他身有残疾,被村里人欺负至死。真死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也不知是运气还是诅咒,画魔死的地方有一个古人墓。墓中有一幅古画。它悲愤而亡,死后怨气很重。那股怨气便进入了古画中。最后化为了画中魔,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将那些人连人带魂,都拉入了古画里,喂了画中的血河。之后为了能活下去,能修炼。它又不断地诱惑人进画中,罪恶滔天。被恶欺压的人,最终,也变成了恶本身。”画魔魂飞魄散的地方,是刘厚的画梦之术中,他自然能看到画魔的过往。听完刘厚讲述画魔的生前往事,沈凡一点也不同情,只是恨恨道:“它折磨了我媳妇一百年,这种妖孽,就算是被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可怜。可恨它死得太轻松了。”刘厚撇撇嘴,心想,画魔死的可不轻松。它是在心底深处最痛苦的记忆中死掉的,若是地狱有惩戒,那这大抵是最可怕的惩罚了吧:“画魔是老鳏夫,最大的怨念,还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它一辈子都没有结过婚,碰过女人。所以一看到秦文颖这个画中仙,又是异性同类,它便魔怔地想要娶过来,了结自己生前的怨憾。”讲到这里,刘厚没再继续提及画魔,而是问沈凡:“你爷爷奶奶的尸骨,找到了吗?”沈凡听到此话,顿时万分悲伤:“找到了,被古画给吐了出来。”“好好安葬他们吧,为了你,这两位老人,是真的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刘厚叹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类往往只有在送别亲人的遗体时,才会走马灯似的,想起亲人们对自己的竭力付出。但是,都已经晚了。人死后再尽孝,都晚了。刘厚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出门去和沈凡的父母见了一面,寒暄了几句。堂屋里摆着两具棺材,沈凡父母披麻戴孝。在两位老人的灵堂前,刘厚恭恭敬敬地献上了一炷香。沈凡的爷爷奶奶很伟大。其实何止他们。所有平凡的人,都会在某一刻绽放耀眼的光芒。用伟大的付出,照亮他们所在乎的人,脚下的路。敬完香,刘厚又带着秦文颖和沈凡来到了屋后的那棵大树下。沈凡狐疑道:“刘厚道长,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找一个东西。”刘厚几下窜上树,从树上木屋中寻到了一个包裹,又利索地爬了下来。沈凡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树屋里竟然藏着这玩意。看起来树屋修好后,就放在那里了!”这包裹有些年头了,包裹得很紧。刘厚解开后,沈凡和秦文颖朝里边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竟然是个牌位。牌位上,写有‘供奉黄氏大仙之三代五服之灵位’,等字样。看清楚牌位上的字,沈凡怒不可遏:“这是供奉那些黄鼠狼精的牌位,怎么会藏在我的树屋中,谁藏进去的?”“你爷爷。”刘厚淡淡道。“我,我爷爷?”沈凡愣了愣,随之喝道:“怎么可能!”秦文颖叹道:“相公,确实是爷爷做的牌位。爷爷杀死黄鼠狼精一家后,心中始终有愧疚。本想将这牌位供奉上去的,但遇到两只黄鼠狼精索命,只好又藏了起来,免得更加激怒那黄鼠狼精。”“怎么会这样!”沈凡迷茫道。刘厚将这牌位放在手心,念了几声往生转世的道门咒语,这才将其一把塞入了沈凡的怀中:“拿去,你们沈家至少要供奉它们三代人。”“凭什么!”沈凡气呼呼的,一脸不情愿:“这些黄鼠狼精杀了我爷爷和奶奶,还将我害成这样,我为什么还要供奉它们?”刘厚道:“终归是你们爷爷先杀了它们,它们也是受害者。只许你杀别人,就不准别人报复你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沈凡说不出话来了,憋了很久,才说:“但我恨它们,就算这样,我也要供奉它们?”刘厚点点头。“但这样是不是有一些惺惺作态,自欺欺人?”沈凡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刘厚微微一笑:“人这一辈子,不过就是为了活个心安理得。哪怕这所谓的心安理得,是通过自欺欺人求来的。但那终归也是个心安理得。何况老祖宗教了这法子,自然其中有它的道理。若是你想今后不得安生的话,那就别供奉了。”沈凡见刘厚说得严肃,也不敢不供奉了:“我供,我供奉还不行吗?”刘厚见他答应,也没再啰嗦。目光,落在了秦文颖身上:“你的情况,什么时候才告诉他?”话一出,沈凡莫名其妙。但秦文颖似乎被刘厚看透了似的,小脸,陡然变得惨白起来。哀求似的眼神,望着刘厚。似乎不愿意他说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