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灌入沈青禾的口鼻,带着河底淤泥浓烈的腥腐气,直冲脑门。
粗糙的麻袋包裹着她脆弱的皮肉,沉重的石块绑在腰间,让她心生绝望。
水面上,光影晃动扭曲,几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庞,牢牢的烙印在沈青禾的脑海。
“沈青禾!你个不下蛋的瘟鸡,克夫的扫把星!偷汉子偷到老娘眼皮子底下了?沉塘!必须沉塘!给老周家洗刷耻辱!”
恶婆婆王翠花尖利刻薄的咒骂,穿透水层,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
“建军哥,别难过,为这种水性杨花的贱货不值得!刘主任的女儿知书达理,还在城里等你呢……”
小姑子周红梅假惺惺的“安慰”,掩盖不住语气里恶毒的幸灾乐祸。
“青禾……唉,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我对你太失望了。”
丈夫周建军那伪善的、带着“沉痛”叹息的声音,成了压垮沈青禾最后一丝幻想的巨石。
不是的!她没有偷人!是周建军!是这个她掏心掏肺伺候了三年的丈夫!
为了那个唾手可得的回城名额,为了攀上公社刘主任的高枝,亲手设下这毒计!污蔑她与人通奸!就连她肚子里刚满三个月的、他周建军的亲生骨肉,也成了他们口中“野种”的佐证,成了必须除掉的累赘!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地狱业火,在她四肢百骸疯狂燃烧!比河水的刺骨更冷,比窒息的绝望更深!
周建军!王翠花!周红梅!你们吸干我的血,啃尽我的肉,连我腹中骨肉都不放过!
我沈青禾在此立誓——若有来世,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唔——咳咳咳!”
沈青禾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让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她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待她呼吸稍微顺畅了些,这才仔细观察周围,墙上是糊着泛黄旧报纸;一根歪歪扭扭、布满虫蛀痕迹的房梁,还挂着蛛网;窗框也是破旧不堪,风一吹就嘎吱作响。
她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发现身下,是硬得硌骨头的土炕,铺着一张洗得发白、边缘毛糙、打了好几个深色补丁的粗布床单。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劣质烟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馊味。
这是……周家?她嫁过来时住的那间,紧挨着猪圈的破西屋?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布满薄茧、指节略显粗糙,但皮肤还算紧致、骨肉匀停的手。
不是后来被无尽劳作、寒冬腊月浆洗衣物、劈柴担水磋磨得骨节粗大变形、布满冻疮裂口和老茧,如同枯树皮般的手!
她颤抖着手捂着嘴巴,一脸的惊愕,她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缓缓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瘦削,肋骨根根分明。
两个月……孩子还在!那个在她沉塘前一刻,被一碗掺了红花的“安胎药”生生打掉的孩子,还在!
她发现自己重生了,这巨大悲喜冲击着她,让她顿感浑身都来了力量,既惊喜又亢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