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一手画作的极好,只是平日里作画的时机却是不多。 小宝子跟在林安身侧,也亲眼就见到过万岁爷作画时的样子。 可是像是今日这番,作画之时满脸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分明画的只是个简单床榻,但是万岁爷作画时的神色却是极为的有耐心。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万岁爷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唯恐像是伤了画半点儿。 小宝子还从未曾见到过万岁爷画画时这样小心谨慎的样子。 一时有些看愣住了眼。 有些琢磨不出,这画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是惹得万岁爷这么在意。 小宝子沉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儿。 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箫煜才长吁一口气,将笔收了回来。 “你觉得这画如何?” 万岁爷一开口,小宝子的心瞬间就提到心口上了。 他哪里懂画啊。 小宝子才七八岁就被人送到宫里当太监了,书都没有读过几本。 若不是人机灵,长得还算是讨巧,跟了林安身后被他看中,认了个干儿子。 怕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哪里还懂什么字画这些高雅的东西? 可这万岁爷问了,他也不能不回。 小宝子咬着牙,低头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画卷。 这幅画不像是那些山水画,也不像是画人物,简简单单的一个床榻。 从样式来说,远远儿是不如万岁爷乾清宫中摆着的那张。而那床榻上雕刻的形状,雕刻的花样也不复杂。 不像是多贵重的人才能够用的,宫中的嫔妃,但凡是能够侍寝,都能够的着。 小宝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确定了好几遍,确定了眼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床榻。 这么一张莫名其妙的床榻,万岁爷让他去夸。 小宝子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绞尽脑汁他也是夸不出花儿来啊。 “奴才觉得……”小宝子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张床榻画的一眼过去便是不凡,栩栩如生,惟……惟妙惟肖。” 对,惟妙惟肖。 小宝子的腹中就这么点墨水儿,此时此刻都挤了出来。 “万岁爷,万岁爷您这画极好。”小宝子小心翼翼的指着那画:“您瞧,这画画的,奴婢一眨眼还以为这床榻是真的呢,画的这么像。” “得了!”箫煜听着这话,轻皱着眉心,狭长的眉眼微微皱着,让人瞧不出里面想的什么。 “不用在这儿拍马屁了。” 小宝子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些三脚猫的功夫是瞒不住万岁爷的。 闻言他也只是笑了笑,低下头假模假式的打了自己几下嘴,随后这才笑:“奴才就是觉得万岁爷这画画的好。” “这床榻上的被褥都画出来了,就像是照着什么东西画的一般,当真儿是像极了。” 箫煜看着桌面上的画,半晌都没说话。 照着什么东西画的? 小宝子说的是没错,这幅画还当真儿是照着什么东西画的。 是照着他梦境中的一切所画。 就是在这张床榻上,沈芙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青涩,动人,身段却是勾人而妩媚。就像是夏日里刚刚盛开的青桃,小心翼翼的在他的怀中颤抖着。 要说这画画的有多好,他自然是知晓没有多好的。 但是这画他却是极为满意。 甚至说,他作画这么多年,这幅画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一幅。 因为这幅画,与他梦境中所看见的一切,一模一样。 箫煜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中只觉得畅快:“真像。” 越看越是满意,越看越是觉得这幅画真的是像极了。 像? 小宝子不懂万岁爷这说的是什么,下意识的就问:“像什么?” 万岁爷没说话,只是掀开眼眸朝着他脸上看了眼。 冰冷的眼眸吓得小宝子瞬间收回思绪。 “将这画送到内务府去。”箫煜看着桌面上的画卷低声吩咐:“让人照着上面,做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万岁爷这是要将这东西给给做出来? 小宝子低头看着那画卷上画着的床榻。 脑子中下意识的不知道闪过什么,随即赶紧点头:“万岁爷放心。” 小宝子拿着那画卷,低头便要往内务府走。 只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万岁爷,合欢殿中找了太医。” 这是他来的时候就开始要禀报的,万岁爷一直没回复,他都快要忘了。 小宝子转头,一脸期待的朝着身后看。 却见万岁爷低垂着眼眸,淡淡道:“朕知道。” 沈芙身上只怕是还有痕迹,那晚上他没有太怜惜,身上的伤口不浅自然是要去叫太医的。 想到那日晚上的种种,箫煜漆黑的眼眸逐渐变得深邃。 喝醉了酒的沈芙犹如是在梦境之中。 比起往日里来说,更加的勾人妩媚。 让他竟食髓知味起来。 箫煜轻轻嗤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人:“你告诉内务府,朕只给他们三日的时间。” 三日足够了。 再过三日,沈芙身上的伤口只怕也早就好了。 “三日之后,朕要在乾清宫中看见这东西。” 小宝子站在门口,余光瞥见万岁爷眼眸中的疯狂。 他心思一颤,赶紧抱紧怀中的画卷低下头。 “奴才遵旨!”第462章如儿 夜半下了雪,漆黑的夜里偶有沙沙的融雪声。 乾清宫中,正中央的炉子中,香雾袅袅升起。 箫煜躺在龙床上,闭着眼睛。 梦境中的场景,就又这么浮现了出来。 这几日,箫煜但凡是闭着眼睛睡觉,脑海之中就克制不住的浮现出这些。 有些时候是重复的,也有些时候是那些莫名其妙的片段。 倒是今日,箫煜才刚刚闭上眼睛,就察觉到了之前的不同。 殿内的香炉,点的太过浓郁了。 他知道自己身处在梦境中,分明是闻不到那些香味的。但是箫煜却还是觉得自己闻到了那股莫名的味道。 箫煜大步走入殿内,余光朝着角落中的方向看了眼。 视线落在那阵阵燃起的香炉中,只觉得那雾气都比往日里更加浓郁。 那香炉里点的什么? 箫煜的目光转了一圈,伸出手试图掀开盖子,只是意料之中的是,手掌心就这么穿了过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箫煜眉眼拧起,眸光中才刚刚浮现出一丝狠厉,这时,身后的殿内却是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 “万岁爷……” 喊谁? 箫煜扬起眉,伸出去的手也落了下来。 眸光朝着身后的殿内看去,抬脚朝着声音的方向逐渐靠近。 朦胧的细纱沉沉叠叠的,透过一层薄雾似的帘帐,里面的轮廓隐隐约约的浮现在他眼前。 是沈芙。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怀疑过是不是沈芙的话。 自打上次隔着帘帐对着沈芙一夜春宵之后,箫煜心中就万分的笃定,这里面的人就是沈芙。 梦境中的人,就是沈芙。 不是别人。 此时的沈芙正坐在浴桶中,四周雾气腾起,朦胧的水雾之下,那雪白的身段越发的白皙诱人。 箫煜只看了一眼,眸光就收不回来了。 那眼神落在沈芙的身段上,不知何时,眼神中的情欲也逐渐的升起。 “万岁爷。” 箫煜站在浴桶前,不知站了多久。而在浴桶中的人这时却是抬起头,她那张脸掩盖在水雾之下,朦朦胧胧。 却是对着箫煜的方向勾起唇角,又喊了一声:“万岁爷。” 箫煜的眼眸真切的对上了沈芙的眼睛。 就这么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沈芙看见了自己。 “阿芙。”箫煜的唇瓣颤抖着,激动地就快要大步迎了上去。 只是脚步才刚刚挪开,身后却是也随着响起了脚步声。 那步子沉稳有力,稳如磐石,一步步的随着两人的方向靠近着。 箫煜听到这声音的同时转过头,便见一袭玄色的长袍影子,直接从他的身体中穿过。 “爱妃!” 男子的身影从他的身体中直接穿了过去,连着半点儿的停顿都没有留。 直接就朝着浴桶的方向走去。 “原来还是不能看见啊。”箫煜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掌心。 再抬起头,继续的看着前方。 那团漆黑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沈芙面前。 高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团浓墨,此时他站在沈芙的面前,无端的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万岁爷。”水声逐渐的响起,沈芙的声音逐渐的变得颤抖起来。 那怯生生的声响的带着几分害怕。 就像是上次在床榻中所听见的那样,胆小至极,怯生生的。 犹如刚出生的小猫崽,连着声音大点儿的都能吓到她。 果然,那高高直起的影子也跟着弯了弯。 再开口时,嗓音都跟着放低了。 “水凉了。”轻轻地水声拂面而起,箫煜皱着眉清楚的看见那水声晃荡起来。 心中下意识的生出一丝不悦。 那人是谁,凭什么将手放在浴桶中?凭什么对着沈芙的身上动来动去? 若是之前,箫煜必然是会大闹。但是这几日,但凡是他闭上眼睛,所看见的全部都是这些场景。 不是黏在一起,就是在床榻之上。 来来回回的,除了这些,根本就没有别的。 大概是见的太多了,箫煜如今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了。 入目所看见这些,除了还会有些不悦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 至少他不会上前去阻拦,因为他知道,拦了也是无用。 箫煜沉着脸,站在一旁静静紧地看着。 浴桶中,沈芙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变得僵硬了几分。 她声音怯懦着,眼神甚至是不敢落在万岁爷的身上:“万岁爷,您先离开,嫔妾会自己过去的。” 箫煜太过了解沈芙了。 听到沈芙这个声音便就知道,她此时只怕是吓得不轻。 沈芙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 她都是大胆的,骄纵的,明艳动人。 但是在这个男子面前,沈芙是如此的小心。 就像是害怕一般。 连这声音里都能听的出的小心翼翼。 这个男子对沈芙十分不好。 箫煜眉心微皱着,莫名的有些心里不畅快。 连他对沈芙都是千依百顺的,凭什么这个男子这么对待沈芙? 浴桶中的水声逐渐的响起,淅淅沥沥的声响在殿内回荡着。 那男子一直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