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送走了李泰夫妻一行后,宇文护转身归舍,脸上的笑容却是荡然无存,提起一根长大的木杖便直往自家马厩而去。
待到马厩之中,他便喝令仆人们将李泰赠送那匹白马捆绑在木架上,自己持杖入前,瞪眼抽打下去。
那白马顿时吃痛嘶鸣起来,但宇文护却全无怜惜,手中木杖如雨点般降落下来,直至将这白马抽打的嘶声渐弱,倒地抽搐起来,他才怒声道:“将这chusheng拖出掩埋,不要再留此玷污家宅!”
家人们见宇文护盛怒近乎癫狂的模样,一时间也都不由得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紧闭着嘴巴奉命而行。
发泄完毕之后,宇文护丢掉手中那沾满马血的木杖,神情颇有怅然若失,抬手召来一名门下管事沉声道:“检点户内资产,有宜耕宜作、连年丰稔的园业,近日收拾一番,送去李伯山府上。”
恐非良选
傍晚时分,在将案头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宇文泰才有闲暇将李泰之前奉进经略荆州的奏表找出来再仔细批阅一番。
虽然说崔谦有关荆州的记忆已经是十多年前,但自贺拔胜经营荆州以来,与南梁之间的边界基本稳定,而在侯景进取沔北未果之后,两国之间便也于此休兵。
所以这十多年间,人事上虽然有一定的变化,但疆域情势沿革大体未变。崔谦也走访了一些新从荆州返回的时流,资料的梳理罗列非常细致周详。
至于计划的拟定,自然是以李泰的思路为主。侯景之乱在南梁爆发之后,长江中游地带所潜藏的各种人事弊病也都统统暴露出来。如今虽然还没有到达那个节点,但也并不妨碍李泰将这些弊病当作隐患逐一挑明列举。
所以在宇文泰看来,这一篇奏表所言可谓是详实具体、鞭辟入里,将一个表面光鲜的南梁政权外强中干的本质完全揭露出来。而且当中所讲到的一些进取计略,既充满了启发性,所描绘的前景也让人心情都变得振奋起来。
宇文泰本就愁困于东朝内乱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结果霸府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去谋取利益。李泰这一份奏表无疑是彻底将他的思路给打开,一连浏览了好几遍仍然手不释卷,几乎逐字逐句的推敲细品,就连侍者几奏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都充耳不闻、全无回应。
“速召长孙尚书来见!”
待将这份奏表完全消化一番,宇文泰便急不可耐的说道。
他被这一份计划书搞得心情激动澎湃,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证一下可行性究竟有多高,而整个台府中讲到对荆州形势最了解的,自然非在荆州刺史任上七年之久的长孙俭莫属。
待到谒者领命出召长孙俭,宇文泰这才感觉到腹中饥饿,然后便拍案着员快快送餐上来。
他这里还未用餐完毕,长孙俭便昂首行入堂中,向大行台庄重见礼,而宇文泰则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并着员速速将餐具食物收走。
长孙俭出身名门,平日举止姿态全都庄重严肃,哪怕是宇文泰在面对其人时都要不苟言笑、唯恐失礼,以此来表现出对长孙俭的尊重。
“深夜召见长孙尚书,是有一事请教。日间李伯山入奏事宜,进有谋事荆襄策略一卷,观其言之有物,特邀长孙尚书入此共参其计可否。”
宇文泰先将事情略作讲述,然后便着员将李泰进献的那一份奏表就案传示给长孙俭。
长孙俭姿态恭敬的两手接过这份奏表,然后便展阅细读起来,他先快速浏览一番,然后便似有所悟道:“怪不得日前崔士逊访臣多问荆州人事,原来是为的帮助西河公制定此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