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德初时运笔还算流畅,可渐渐就变得缓慢下来。他自知因其有欠担当和诚意,已经给李大将军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错过了之前面授机宜的好时机,如今若再辞不达意、不能挽回先前的过失,那么沔北的大门可能就此便要向他关闭。
凡事关心则乱,在这样巨大的心理压力之下,刘广德变得越发患得患失,对这封能够决定他前程命运的信也越发的斟字酌句,推敲用词用字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原本他是说写完一封信便要告辞离开,但就在其斟酌推敲之中时间悄然流逝。原本那府员以为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任务,送走这客人便能下班收工了,可渐渐便发现不寻常了,这人执笔之手越发僵硬,甚至大半个时辰都写不了一个字。
他也不知此人所书究竟是何机要,不敢发声催促,于是便也只能苦着脸陪坐一旁,只是看着烛火将尽时吩咐仆员续上蜡烛,不知不觉竟伏案沉睡起来。
李泰清早起床用餐之后,便直往前府去处理公务,待到案事处理一番后稍作歇息,便又到了会客的时间。派人相召的宗懔已经在总管府前厅等候了一会儿,他一边着员将人请入,一边转去客堂等候,行入此间庭院后,才被告知刘广德从昨夜到现在仍然没有离开,只是伏案作书。
听到这话李泰自是有些好奇,便又迈步走向那处厅堂,入眼便见到这刘广德神情苍白憔悴的僵坐席中,眼神涣散且呆滞,便轻唤一声道:“刘郎可有不妥?”
“仆前应对有错,以致大将军失望而走。恳请大将军宽怀宥恕,垂恩复使,仆一定精诚用事、不负所用!”
再次听到李大将军的声音,刘广德本来呆滞的神情顿时变得惊动起来,推案作拜,颤声说道。
六亲无靠
宗懔被请入总管府中,李大将军又与之就荆襄风俗交流一番,只是未来得及深入探讨一些礼俗渊源,李大将军便因为又有公务来催而不得不一脸遗憾的提前结束了这一场谈话。
宗懔瞧得出这位李大将军真的是对他们南国风情礼俗深感兴趣,于是在返回鸿宾楼后也忍不住向同行之人略作感慨。众人闻听此言后,各自心内也都洋溢着文化领先的自豪感。
深慕南国礼俗文化的李大将军在结束了同宗懔的会面之后,旋即便带着纳头便拜的刘广德离开了荆州城,再往城东物华苑去,将之引入一座印坊之中。
“所撰文卷倒也并不需要盛极辞藻,文辞通顺、朴实直白即可。”
李泰一边走入印坊中,一边向随行在后的刘广德提出创作要求。
他也不是让对方编撰出什么震惊世人的名著,只是将历年来从南阳迁往江陵等地的人家做一个罗列梳理,并且适当的抬高一些南阳旧族的门
畏罪自尽
“羌奴当真全无信义,实在欺人太甚!”
江陵城中湘东王府内,湘东王一手死死捏住信纸,另一手则握起拳头怒挥着,那只独眼中更是蕴满了愤怒,口中咆哮道:“当今家国不安,我本待先定内乱再除外患,对这沔北羌奴一直以礼相待。之前兵逐邵陵亦受其意,今其得获顽徒竟然奉送我处,使我身陷情义两难之中!狼子野心,可恨、可恨!”
府中群众虽不尽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大王如此盛怒,也都噤若寒蝉,不敢随意打听。
在发泄一通后,湘东王心中怒火稍减而忧虑更甚,屏退其他人员,只留几名心腹在堂,略加沉吟后才又沉声说道:“羌奴是要逼我暴露丑迹,可若不加处置,任由邵陵进入江陵,所害尤深。方今正欲毕尽全力与敌交战,更加不宜受此杂情滋扰,绝对不可任由邵陵入府!”
几名心腹闻言后各自交换眼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声道:“大王英明!”
湘东王对于这些马屁声只作充耳不闻,那一只独眼中满是思虑之色,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叹息道:“你等且持鸩毒,即日北去前往迎之,饮之服毒之后也不需收殓,弃之野涂即可,勿使江陵群众为此分神!”
几名心腹闻言后忙不迭又点头应是,唯恐应命声晚便遭到大王责罚。
在决定将邵陵王这个兄长毒杀途中之后,湘东王心情便轻松了一些,然后便开始思忖手法是否还有美化的余地,不要太过直接而为人抨议诟病。
过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口说道:“去将府中几员邵陵故属召入来见。”
之前湘东王派遣王僧辩前往郢州兵逼邵陵王,邵陵王胆怯逼走,然后便有一批部属佐员顺势投靠过来。
在逼走了邵陵王之后,湘东王对这些人也未大加追究,在没有激烈的利害冲突和触怒自己的情况下,湘东王为人还算是比较宽厚的。这也是建康沦陷后许多江南人士投奔江陵的原因之一,当然除了江陵他们也没有了其他更好的投奔方向了。
很快便有几名邵陵王故吏被引入府中,在接受几人跪拜之后,湘东王便望着几人笑语说道:“你等旧从邵陵,或因我前使部卒击之而心中暗怨……”
几人听到这话后,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不敢在湘东王面前流露怨态。
“无论有无,尔等又安知我心啊!邵陵轻躁,难典大军,若非他临事昏计,江南又何致大祸?今我门下徐文盛等与贼对垒于郢州,贼势虽凶,却难寸进!你等自问,若仍邵陵在身,能如此严控贼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