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纪闻言后便满意的点点头,对儿子这一份缜密谨慎颇感满意,一手接过信件,一手拍拍儿子肩膀笑语道:“人生在世,小有挫折也不算坏事。若非落败于魏人之手,你不知天下仍有难敌的英雄。如今也算是因祸得福,转由魏人之手回归蜀中。若仍受使江陵,七官气量狭隘,必然不肯放你返回,你父怕要痛折一臂啊!”
萧圆正闻言后连连点头应是,旋即又不无可惜的说道:“只是可惜了儿在郢州收聚的那上万甲卒部曲,若仍留守彼境,可与王师东西夹击江陵,天下须臾可定!”
萧纪对此并不觉得遗憾,转而笑语道:“xiong怀壮志确是可嘉,但有时也要量力而行。你父尚自有勇有谋,无需儿辈舍命助事。更何况,你兄日前使员来告乱军之前虽然负于巴陵,但很快又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七官一介腐儒文士罢了,又怎么能镇压巨恶顽贼。只是盼望他能够不失节气,江陵城破之日敢于死节,如此也不枉我东出平贼,为他报仇!”
蜀地本就闭塞,尤其在之前谋求东出未果,反而被江陵守住峡口、掐端其东出之路后,对外消息的接收更加闭塞。
在去年甚至是因为荆州总管府派遣使者押着萧圆正前来谈判,蜀中这里才知道侯景大军西征,江陵将士们经过一番苦战才堪堪保住江陵不失。
自此以后,蜀中方面所接收到的消息全都是如今坐镇巴东的萧纪长子、受封皇太子的萧圆照所提供。
因此在萧纪的认知当中,眼下侯景乱军仍然异常猖獗、兵势更胜从前,江陵方面损兵折将、节节败退,局势已经是岌岌可危,亟待他们蜀中王师东出定乱、扫荡乾坤!
萧纪本来就不怎么看得起只会舞文弄墨、无底线迎合前太子萧纲的老七萧绎,因为消息的滞后,他至今都还不知建康那里尊位已经是走马观花的换了几茬,还以为傀儡皇帝老三萧纲仍然在位。而从其悍然称帝的举动来看,不要说老七,他这些兄弟们在他眼中估计都是垃圾,根本就不是他履极称帝的障碍!
口中说着,萧纪拿着那一封书信登殿坐定,看到信外漆封上那西魏中外府的印记,他脸色也不由得变得有些严肃,只觉得西魏在这一时节遣使入蜀,无论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怕都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也正如萧纪所料,这一封书信中的措辞非常不客气,仍拿之前两方交战说事,控诉蜀中这里不遵守之前双方停战的协议,私自扣押俘获的西魏士兵作为官奴士伍,并且还要派兵去侵扰已经投靠西魏了的氐羌杨法琛。因此西魏方面要派遣使者入境察访,调查一下是否真有此事。
萧纪看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怒极反笑。他自知西魏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见其称帝,觉得他急欲东出定乱、收复失土,所以才要无理取闹,给他设置障碍,对其行动施加掣肘。
“贼来犯我,本就是失义在先!今又以此刁难,羌奴当真不知廉耻。我纵然国势危难,岂能受此胁迫,且将魏使逐出……”
萧纪镇蜀十数年,于诸兄弟当中功勋为最,自然也不是什么委曲求全之人,当见到西魏这一封无理取闹的书信时,已经不打算与之纠缠下去了。贼若要战那便战,正好近来他也在思忖是否先收复汉中而后再东出定乱!
然而正当他要将这书信揉碎掷出时,视线却无意间扫见了信尾侧行一些字眼,神情话语俱是一滞,片刻后才恢复过来,皱眉细阅起来,旋即便脸色大变,大声呼喝道:“不可能、绝无可能!”
萧圆正见到父亲如此失态,心中也是大感惊奇,忙不迭趋行案前,小声道:“官家……”
萧纪对于儿子的呼喊却是置若罔闻,而是抓起那封已经略微皱起的书信再次细阅起来,许久之后才闭上眼作沉思状,继而又沉声发问道:“你曾在事七官府下,观其军伍阵仗可有讨平乱军的气势?”
“这怎么可能呢?”
萧圆正闻言后顿时便下意识的笑语道,之前他在汝南城前被西魏人马击破俘获的时候,正逢侯景乱军突袭郢州城得手、江陵诸军争相溃逃之际,所以内心里早已经留下了叛军声势浩大、实力强悍的印象。虽然后来又得讯叛军在巴陵城外遭遇挫败的消息,但终究是耳听为虚,抵消不了眼见为实的影响。
“但魏人却言江南叛乱早已经平定,王僧辩等业已收复建康,贼首侯景也已经授首……”
萧纪将手中的书信甩出去,语气则是充满了惊疑不定。
萧圆正见状后便也连忙拾起这封书信细读起来,在看完之后脸上同样惊容难掩,旋即便小声道:“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江陵之前还连连败退,怎么会……会不会魏人在用诈?”
“倒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羌贼行事向来毫无底线、唯利是图,知我声讯闭塞,所以虚言恫吓!”
萧纪也恶狠狠的沉声说道,但旋即却又皱起了眉头,沉吟一番后又说道:“但凡事兼听则明,尤其如此大事更加容不得半点疏忽!你持我手令,先赴巴东,询问你兄东面究竟是何情况,他若不知,即刻遣员细细访查!”
“儿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