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灾?”我更糊涂了。
二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才将事情的真相,缓缓道出。
“我第一眼见到嗰个刀疤强,就睇出佢印堂发黑,眉心聚煞,双眼之间仲有一道极淡嘅血线。呢个系‘利器冲煞’嘅相,代表佢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唔死都要残。”
我听得心里一阵发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画喺佢背上嗰只‘猪’,唔系咩‘运财福猪’,而系一道‘替死符’。”二叔继续说道,“我将佢身上嘅‘灾气’同‘煞气’,通过呢道符,暂时同另一条命绑定喺一齐。”
“另一条命?”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说……那匹马?”
“冇错。”二叔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之所以拣嗰只叫‘金钱富贵’嘅马,一嚟系因为佢赔率够高,可以唬住刀疤强。二嚟,系因为佢个名里,带一个‘豚’字。‘猪’同‘豚’,喺术数里系同源。我用刀疤强嘅生辰八字做引,用朱砂画猪做媒,再俾佢饮咗道符水,就等于强行将佢同嗰只马嘅气运绑死咗。”
“所以……”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所以,嗰只马,就成了佢嘅‘替死鬼’。”二叔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佢替刀疤强挡咗嗰场血光之灾,所以先会喺冲过终点之后,无端端失足摔断脚,当场横死。而佢本来命中注定要输嘅‘衰运’,也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刀疤强身上。两两相抵,刀疤强赢钱,就系必然嘅结果。”
我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看着二叔,感觉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土方子”了,这简直就是玩弄生死于股掌之间的邪术!
“二叔,你……你这么做,不怕损阴德吗?为咗两千蚊,害死一条命……”我觉得二叔的手段,实在是过于阴损。
二叔听了我的话,却自嘲地笑了笑。
“阴德?”他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沧桑和疲惫,“我陈长庚,早就冇呢啲嘢啦。”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嗰只马,你唔使可怜佢。马场就系名利场,日日都有马因为跑得唔好,或者受伤,被人道毁灭。佢横竖都系一死,用佢条烂命,换返刀疤强呢条人命,点计都系赚咗。”
“而且,”他的语气变得更冷,“刀疤强赢嘅嗰啲钱,都系喺马会度嚟嘅。马会啲钱,又有几多系干净嘅?用呢啲不义之财,还返佢呢个收数佬嘅烂命,就当系黑吃黑,因果循环,两不相欠。”
我被他这套歪理邪说堵得哑口无言。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但我心里却始终觉得不舒服。
二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没有再解释什么。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摊开自己的左手手掌,看着掌心那个我曾经瞥见过一次的、硬币大小的黑色印记。
在【平安堂】昏黄的灯光下,那个印记显得格外清晰。它不像是纹身,更像是一块长在肉里的、永远无法祛除的伤疤。
我看到,二叔在看着那个印记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极度的落寞和痛苦。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绝望。
他用右手的大拇指,在那块黑色的印记上,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地摩挲着,仿佛想把它从自己的手掌上,从自己的生命里,彻底地抹去。
那一刻,我第一次觉得,这个看似玩世不恭、整天嘻嘻哈哈的二叔,他的身上,似乎背负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人的秘密。